说完,陶煜缓缓咧出一个笑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影弹射向半空中的虚影。
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威胁,迅速拉起红色长弓,又是一箭疾速射出。
陶煜完全不闪躲,肆意又狂妄的大笑一声,迎着白羽箭张开手。
城墙上的樊鸿熙微微睁大眼睛,紧紧地望着陶煜。
白羽箭呼啸着直冲到陶煜面前,而后突然猛地顿住,彻底凝滞不动。
陶煜手掌一转,抓住了那支白羽箭。他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箭矢,双手握住箭杆猛地一折,“啪”地一声,白羽箭应声而断。
“这也不是那支白羽箭本体啊。”
他随手把折断的白羽箭塞进嘴里吞下,嫌弃地啧了一声,说:“这味道一般嘛,你的本体应当味道不错才对。”
城墙下,绮灵的左手臂只剩下了鲜血淋漓的大臂,手肘往下完全消失,露出破碎的皮肉和白骨,大股的鲜血不断流出。华云义半抱着她,抬手迅速往绮灵左臂撕裂的断口倒上伤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绮灵望着华云义插着白羽箭的左肩,轻声说:“将军,我没关系,你的肩膀……”
华云义沉喝一声:“闭嘴!”
他迅速给绮灵的左手臂止血,然后抱着她冲回城墙上。一落到城墙,他们便迅速被修士们包围,七手八脚地为他们处理伤势。
樊鸿熙见两人都有人围着照顾,便继续看向半空中的陶煜和人影。
半空中的人影似乎被陶煜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迅速再一次拉起长弓,数支白羽箭搭在弓弦上,瞄准陶煜“唰唰”射出。
陶煜不屑地哼笑一声,身影一闪,白影在空中划过凌厉地折线,那数支白羽箭便纷纷落到了陶煜的手里。他嗷呜一口通通把箭矢都吞进嘴里,嘲道:“你就这点本事?”
话音一落,他急速朝着躲闪不及的人影掠去,抬手一拳轰去。
“嘭”地一声闷响,人影被陶煜一拳打飞,倒飞出去好一阵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陶煜张狂一笑:“既然你自己不出来,那我就打到你出来!”
说完,他再次俯冲而去,带着恐怖威势的一拳再次轰出。
人影被陶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轰轰数拳砸下,那道半透明的人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隐隐露出内里的一支发着光的长箭。
陶煜双眼一亮,当即闪身而上,探手往那支长箭抓去。
他的手“噗”地一声穿透了人影半透明的身体,一路伸向长箭。
在陶煜即将抓住长箭的时候,那支长箭倏忽一闪,如流光般从陶煜的手掌飞掠而出,掠向远处。
虚幻的半透明巨大人影已然消失,如今悬浮在半空中的是一支亮着白光的白羽箭。这支白羽箭的箭身上有些斑驳,箭尾的白羽也残破不堪,然而箭尖却依旧寒光湛湛。
那支白羽箭调转箭头,一张虚幻的巨大红弓浮现,那支白羽箭架在虚幻红弓上,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手持白羽箭,用力拉开红色长弓。
陶煜挑眉一笑,低声说:“终于出来了吗?”
强大恐怖的气势从白羽箭上蔓延而出,樊鸿熙双眼不由微微睁大。
虽然那是如今的他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他却并不如何觉得惊骇恐惧。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这便是真正的陨神兵……”
樊鸿熙侧头一看,就见左肩拔出了白羽箭,在治愈伤药的作用下已然恢复的华云义正站在他身边。
被骚动吸引而踏上城墙的慧灵低声念了声佛号,轻声说:“原来不只是人,连物也会执念缠身。”
那张虚幻的红色长弓满满拉开,“啪”地一声弓弦颤音,白羽箭一箭破空,以雷霆万钧之力,轰然直冲向半空中一身白衣的陶煜。
“来吧!”陶煜大笑一声,正面迎上白羽箭!
白羽箭身后划出的明亮白光,转眼便冲到了陶煜身前。陶煜兴奋一笑,抬手一抓,掌心迎向那支白羽箭。
白羽箭的箭尖呼啸而来,却在距离陶煜的掌心极近处骤停。白羽箭不断颤动着,箭尾后拖着的白光化作亮白的雷电,轰隆轰隆地闪烁着,却依旧无法寸进。
陶煜的白袍和黑发被劲风吹得不断舞动,他冷笑一声,掌心收拢,稳稳地抓住了白羽箭。
被抓住的瞬间,白羽箭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白光,剧烈颤动着。然而陶煜的手如同世间最为牢固的铁钳一般,死死地抓着白羽箭,张开口往嘴里塞去。
白羽箭唰地消失在陶煜张开的嘴里,明亮耀眼的白光随之寂灭。陶煜一舔嘴角,满足地笑道:“果然味道不错。”
在白羽箭消失的瞬间,无数身穿破烂皮甲的大鬼兵同时大声哀嚎,绝望地仰天咆哮,抱头痛哭,半透明的身体不稳地晃动起来。
慧灵一抛手中念珠,神情悲悯平和地一声声诵念佛偈,城墙上亦有其他佛修各施手段,柔和的金光遍洒大地。无数鬼兵的身体在金光下不断消散,消散,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城墙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无数修士欢欣鼓舞,华云义缓缓松了口气
陶煜嫌弃地望着那片金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往东北方向望去。
那边的是……幽冥的裂隙?
被他吞掉的白羽箭与东北方那处裂隙隐隐相连,陶煜顿时明白这些鬼兵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来是那些魂村的家伙不知怎么弄出了幽冥的裂隙,大量不受控制的鬼兵便从裂隙里跑出来,肆虐人间界。
想着,陶煜有些疑惑地一皱眉,有些奇怪。轮回幽冥从来都是天道循环,任何魂魄一入幽冥便会被牵引着自行转生,怎么这些鬼兵能一直在幽冥之中逗留?而且那道裂隙……给他一种后面连着一个世界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着那处裂隙片刻,扭身飞回城墙。
鬼兵袭击一事随着白羽箭被陶煜吞掉而落幕,云渺域东北满目疮痍,慢慢开始了战后恢复。骨华三人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慧灵忙碌于为亡者念诵往生咒,项星宇他们则同陶煜他们一起回了千莲城。
华云天的尸身被送回了千莲城,葬在了千莲城内的墓地,藕园。
千莲城有一片极大的莲花湖,藕园便建在莲花湖中心的小岛上。华云天安静地闭着眼,躺在一朵金色莲花模样的圆形小船上,被一身白衣的华云义推入湖中。
碧波荡漾,那朵金色莲花安静地往湖中飘去,荡开一圈圈涟漪。
华云义身后,是华家另外的三个亲兄弟和他们的父母。他们一同沉默地目送着那朵莲花缓缓飘远,而后停在了某处,花瓣收拢,整朵金莲沉入了湖底。
华云义身侧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转身对陶煜和樊鸿熙一众身穿素衣的吊唁者沉静地说:“各位请。”
他们踏上湖边停泊的大船,往湖中的藕园而去。
藕园面积很大,一座座墓碑安静地立在藕园里,华云义带着他们走到一处挖好的坑洞前,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石碑,缓缓插入了坑洞。
这一片的墓碑上的都是华姓之人。立好石碑后,又过了片刻,华云义的手才从石碑上放下来,露出石碑上“华云天”三个大字。
整个葬礼静默无言,难得神情肃穆的梁乐志注意到一侧站在树荫下纪幼雪,抬手拍了拍樊鸿熙,往纪幼雪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陶煜瞥了梁乐志一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纪幼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只定定地望着那座石碑。
樊鸿熙想了想,走上前,轻声唤道:“纪道友,纪道友?”
纪幼雪一愣,回过神,茫然地看了樊鸿熙一眼。
樊鸿熙:“纪道友,节哀顺变。”
纪幼雪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低低地应了一声。
吊唁之人一个个离开,纪幼雪依旧沉默地望着那座石碑,半晌突然喃喃地说:“太安静了……”
樊鸿熙垂眸望向纪幼雪,就听她继续轻声说:“曾经我是那么希望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消失,没想到当他真的消失了,我会如此的……”
纪幼雪低头一抹眼角,望着墓碑嘟囔道:“姓华的,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眼泪了。”
樊鸿熙淡淡一笑,与她一同安静地望着墓碑。
待得把前来吊唁的人都送回岸边,华云义便独自一人前往藕园的另一边。他穿过刻着各个名字的石碑,最后停在了一个石碑前。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束花,轻轻放在了石碑前,视线落在石碑上刻着的“杜雪薇”三个字,思绪不由飘远。
外界把他和杜雪薇的故事传得荡气回肠,但其实华云义知道,那一次在妖域边界被袭,其实杜雪薇是和心上人私奔去了。
华云义知道后也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帮他们扫除一些障碍,让他们离开。
谁知……
华云义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坛百灵酒,低声说:“你曾经说想要酿出配比最完美的百灵酒,虽说你无法继续,绮灵却做到了。她所酿制的百灵酒当真味美至极,你尝不到还挺可惜的。”
小酒坛轻轻放在了石碑前,华云义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绮灵的时候。那时的她还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藏在百花里毫不起眼。见他蹲在花圃前安静地盯着那棵小苗,杜雪薇给他介绍说,这是她寻来的野牡丹,将来开花了就拿来酿酒。她显然完全不知道她挖回来的是一个妖族。
杜雪薇一说酿酒,那颗小苗的叶片便颤抖了一下,正正映入了他的眼里。
“华哥哥喜欢吗?那我送给你吧。”
年少的华云义点了点头:“好。”
他把那株花妖幼苗带回家,藏着不让父亲他们知道,给她浇水施肥,慢慢把她养到开花。
华云义不由嘴角微勾,不愧是焦骨牡丹,那绽开的艳红花瓣当真雍容华贵,美艳异常。
“再见,明年再带一坛百灵酒来看你。”说完,华云义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一束古月花在杜雪薇的石碑前怒放着,粉红的大花瓣迎风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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