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昌荣被无罪释放。闹得那么响亮的事到最后一点水花都没有,高煜脸上很是不好看。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平和地亲自去牢内释放了沈昌荣,又专门派了御医医治沈成柏的伤。
“都下去。”
方墨给左右的太监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利索点。多年伺候皇上的经验,让他能够感受到此时的风暴涌动,更何况前朝的事……
等人都走了,幽幽烛火晃动着光芒,在高煜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明暗不一的影子,那冷如冰霜的表情时不时扭曲抽搐,可怕而又狰狞。
高煜恨极了!
为了一击必中、彻底拿下沈家这个威胁,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精心部下此局,却没想到本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又被彻底打破。
沈家不仅不动分毫,反而愈发显得忠君爱国。
高煜深沉的眼瞳深处冒出血光,恨不得直接派出暗甲卫将沈昌荣和沈成柏暗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个计划风险太大,成功的几率不大,被反噬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
他不敢冒这个险,不然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沈亭序立为中宫,只为了将自己粉饰得好看些。
波涛汹涌的情绪最后都化为深沉的恨意和无尽的忍耐,他告诫自己,没有关系,虽然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他等得起。
金色笼子里的雀儿扇动着翅膀,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打破了大殿里的安静凝滞。
高煜转过身,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鸟儿,片刻后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看似柔情似水,却像是面具一样僵硬地贴在脸上,显得古怪至极。
他用手指逗弄了鸟儿两下,看着鸟儿一无所知的亲近他,突然猛地抽出桌子上的长剑,刺穿了小鸟柔嫩的身体。
鲜血溅在笼子上,冰冷的金色柔和上热烈的血色,透出绝望的哀鸣。
高煜却笑得愈发缱绻了,满意地擦了擦手,叫来方墨把一切收拾干净。
……
“参见陛下。”
高煜一把扶起躬身的沈亭序,眼睛里满是柔情,恰似这深春暖暖,照得人浑身服帖。
“怎么这么见外,都说了不用行礼。”
沈亭序借着他的手站直身子,抬眸朝高煜看去,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眼睛里却写满了感激和温柔。
“礼不可废,更何况臣是该多谢陛下。若没有陛下主持大局,又如何能还我沈家清白。陛下英铭卓识,看出了王威那小人的奸计,才保我父兄安然。”
高煜听了这话,不仅没觉得高兴,甚至宛如刀刺。沈亭序越是欣喜,就越显得他这次败得有多彻底。他想看到的是沈亭序痛哭流涕哀求他的场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他城府极深,既然已经失败,那就没有再露馅的道理。只要沈亭序一天还相信着他,那就大有可为。
“这是应该的,你父兄都是大高的肱股之臣,被人诬陷岂能忍耐?我从一开始就相信着他们的清白,不然也不会将你从冷宫中放出。只是朝堂难测,就算我身为皇帝也无可奈何。”
沈亭序轻轻摇头,握住他的手,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我知道陛下的难处,从来也未曾怪过陛下,现在也算是皆大欢喜。”
高煜轻笑点头,拉着他走进凤仪宫,在落座时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手。
沈亭序嘴唇微动,却也很快平息了心中涟漪,安静地坐下来,看着高煜让人将一波波的赏赐送过来。
他该是感到高兴的,可此时却觉得心中冰冷无限。
香的事还没出结果,但他早就足够清醒,此时再细细看去高煜的种种行为,已然能发现其中端倪。
高煜根本就不爱他,甚至说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没有亲近,全是厌恶,如果不是还要在他面前表演,说不定早已让人安排清洗一番。
沈亭序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相反他爱恨分明。这一次,他原本是打算跟高煜撕破脸的,是白苏劝下了他。
想起白苏悠悠然地在他宫殿里享受着糕点的慵懒模样,刚刚激发的仇怨又慢慢平息下去。
“现在的你怎么跟高煜斗?你若是老老实实地佯作不知,说不定还能让沈家再挣扎几年;可你要是直接跟他说开,怕是不出三日你们沈家满门都要毙命。”
“聪明人要学会能屈能伸、韬光养晦,要保全沈家你就必须掌握更多的权势。高煜会装,你就不会装了吗?”
沈亭序不喜欢装,可他不得不装。好在他面前有白苏这个榜样在,照葫芦画瓢也能学得一二。
“都喜欢吗?”高煜眸光似水。
“陛下赏的,臣自然没有不喜欢的。”沈亭序同样笑意柔和。
……
白苏已经称病多日,外面看来皆以为他是为了避开沈亭序的锋芒,又或者被气得直吐血才会病倒,但实际他只是为了把自己从沈亭序的事件中剥离开。
沈家这场风云总算平息,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父兄找上了门。
这还是高煜特许的,说是白苏多日病痛,他心有担忧,让白家父子前往探望,以慰忧思。
白苏悠悠地享受着扇子带来的凉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把刚刚看过的话本塞进了枕头底下。
也是,白家人再不来给他支支招,高煜辛苦维持的后宫平衡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不过……
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见白长鸣大步走进来,脸色完全称不上和善,一双深沉的眼紧紧盯着他。
完蛋,这就是便宜爹太聪明的下场。
眼看着哥哥白琰在后面安静得跟只鹌鹑似的,白苏也不敢作死,赶紧让李路在外面盯着,任何人不许靠近。
“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白家百年基业差点都毁在你这个不孝子手中!瞧瞧你干的好事,居然还敢在我书房里放东西,直接把我这个内阁大臣拉下水,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白苏摘掉搭在额头上的棉巾,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请罪。他又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水搅得越浑就越容易把沈将军救出来。父亲身份非同,他们白家又向来跟沈家不对付,自然极具说服力。
白长鸣是个相当克制的人,不然也不会忍耐高煜对他磋磨这么多年。
他敛下火气,拧眉看向小儿子:“我知道你不甘,但既然不甘就更应该顺着皇帝的意思,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要跟陛下对着干,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白苏这才抬起头,轻哼一声,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
“皇帝为何要置沈家于死地?因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沈家虽有从龙之功,但兵权过胜,皇帝是绝对容不得他的。”
“而现在世家之中,除了沈家,就数我们白家形势正旺。虽说父亲与我都知道实权不在,可外人不这么认为,皇帝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兔死狗烹,沈家倒了,第二个要遭殃的绝对是我们,否则当初皇帝也不会强忍着恶心把我这个白家嫡次子召入宫中。”
白长鸣一顿,眼中闪过精光:“陛下不喜南风?”
白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白长鸣沉默了,他是只老狐狸,比白苏看得更长更远。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却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急切:“那你想如何?架空陛下?那可并非易事。若是早几年还有可能,可现在皇帝已经站稳了脚,而我们白家却被驱逐出权力中心。”
白长鸣叹了口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虽说君心难测,但总归我会保你们兄弟平安。”
白苏可不想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他手中还留有最强有力的杀手锏。
“我们是不得不韬光隐晦,可沈家不是啊。”
他的话没有深入去说,只是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但他相信父亲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不过造反这种事说起来太骇人,他现在并没打算直接跟父亲挑明。
白长鸣眯了眯眼,“你指的是沈家的谁?”
白苏一愣,没想到父亲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般来说肯定会以为是沈将军……
他顿了一下,下了决断,直直地看入父亲的眼睛,不避不讳地说:“沈亭序。”
白长鸣似乎并不意外,相反他竟放松地摸了摸自己留的美须。
“你倒是挺有眼光。”
白苏面色不动,心中却咯噔一下。他是因为知道沈亭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自然有逆天之力,能跟高煜拼一拼,而父亲又是知道什么?
白长鸣这时才有闲心端起桌子上已经有些凉的茶水品了品,嗯,不得不说儿子这里的茶还是比家里好得多。
见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才淡淡地说:“沈家有一桩秘事……”
等父兄都走了,白苏还处于震惊之中,赶紧把系统唤出来。
“世界设定里面为什么没提过这件事?”
大狸打了个哈欠,认真地翻了翻书,只见原本简单的背景后面浮起新的墨水笔记。
“这是世界的秘密,原书沈亭序死得早,根本没暴露出来,自然不会显示。现在因为你的一系列操作,才把这个秘密深挖了出来。”
“恭喜宿主获得‘狼子野心’称号,恶毒值加10,请宿主再接再厉。”
大狸抖了抖胡子,觉得自己真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