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珞尚不知太后娘娘给自己赐了东西下来,她一下午都在案桌前抄写佛经。
拙心怕她太累,从寺院厨房拿了斋饭,劝她简单用一些。
顾珞瞧着拙心眼中的担心,终于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
等到用过斋饭,顾珞倒真感觉有些累了,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不想,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
偏梦中顾珞又梦到了上一世,那场景是自己被德昭郡主逼着灌下毒药。
睡梦中,顾珞使劲挣扎着,眉头紧蹙,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她的眼皮沉重,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逃不开这梦魇。
拙心正在绣橔上做着绣活,听到动静,将手中的针线放在竹筐里,快步上前,声音急切在她耳边唤道:“姑娘,快醒醒,可是魇着了。”
顾珞眼珠动了动,片刻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煞白,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拙心扶着她起身,发现她后背被汗水给打湿,忙取了新的衣裳来。
这些年她侍奉姑娘身边,何曾见过姑娘这样梦魇。
“姑娘,您这次大病初愈,奴婢瞧着您就没睡踏实过。奴婢琢磨着,要不奴婢找住持大师求了符水,再烧些黄表,如此姑娘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听着拙心这番话,顾珞渐渐平静了下来,缓声道:“我们如今就住在寺中,哪还需要这般折腾。”
拙心知道姑娘怕是担心这些事情会惹了流言蜚语,毕竟一个姑娘家,弄这些符水,烧黄表,确实容易落人口舌。这若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被什么上身了。
所以,拙心也不再坚持,不过,她还是好奇道:“姑娘,您到底做什么梦了?要不找了住持大师,让他帮您解解梦?”
顾珞听着,紧紧攥住了身下的锦被。
梦中,德昭公主笑的那般狰狞,逼着自己喝下毒药。
顾珞重生一世,以为自己不至于记得那般清楚,可这梦境却让她知道,原来那日发生的事情,竟是如此记忆犹新。
更让顾珞没想到的是,梦境的最后,她竟然梦到了皇上。
一身明黄色龙袍,嘴角勾着一抹轻笑,此刻想起来,顾珞都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见她不说话,拙心忙抓着她的手,安抚她道:“姑娘,您不愿说便不说了。”
说完,她又道:“姑娘许是身子弱,近日思虑又重,才会梦魇的。”
再说宁国公府
宁国公顾长山除了爵位之外,如今还在户部领着闲职。
那日生辰宴上发生的荒唐事,宁国公虽知会惹了流言蜚语,却也没真的太放在心上。毕竟,事情再大也是家事。
所以第二天,他用过早膳之后,就直接往户部去了。
可没想到,这一进门,往日见到的同僚却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倒也罢了,竟不知什么风把淳王世子也给吹来了。
淳王世子一见着他,便一脸坏笑的向他走来。
淳王是太后娘娘的小儿子,淳王世子更是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便是宁国公和他差了一辈,对着这淳王世子,也不得不客气一些。
可接下来淳王世子那阴阳怪气的话,却是差点儿没把宁国公给气晕过去。
“国公爷,我今日来呢也没太大的事儿,这不,知道你府中缺郎中,特意从太医院选了一名医侍想要送到国公府去,权且当做是有备无患了。”
宁国公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淳王世子这样戳脊梁骨,自然是脸色铁青。
可这火他还真无处去发,何况,淳王世子这明显是故意找自己的茬,他还当真能和淳王世子动怒不成。
而等到宁国公这日回府,原本就憋着火气的宁国公竟又听说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前后脚给顾珞赏了东西下来,忍不住一脚就踹翻了身旁的椅子。
大太太纪氏见他动这样的怒,吓得浑身一个寒颤。
见她还敢委屈,宁国公气呼呼便道:“瞧你做的好事!珞丫头再不得母亲喜欢,你也该劝着些。偏你你这些年执掌中馈,竟还这样不知轻重,弄出这样的丑事来。”
“而且,就冲着当年那明氏救过淳王世子,你也不该这样作践珞丫头。”
大太太何曾被宁国公这样训斥过,早已经是哭红了眼睛。
宁国公见她哭了,心中更是烦躁,便也不再给纪氏面子,瞪着眼睛又道:“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可你,怎么连内宅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呢?”
“母亲糊涂了,可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何况,当年明姨娘那事,也算不得的父亲的错。这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怎就因着这点儿小事闹腾的这样家宅不宁。”
宁国公最重孝道,如今气到说出这样的话来,纪氏便知老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由急急请罪道:“国公爷,这次确实是妾身考虑不周,妾身也知道错了。妾身和您保证,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到底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而且除了这件事情之外,纪氏旁的事情倒也算是周全,宁国公自然也不可能真的不给她台阶下,只还是忍不住劝她一句,道:“珞丫头眼瞅着就要出嫁了,你便安心置办珞丫头的婚事,切不可因着这个,再被人捉了把柄,觉得我们国公府苛待了珞丫头。更不好因着这事儿,再惊动了太后娘娘还有淳王府的人。”
见国公爷肯这样提点自己,纪氏知道,国公爷的气多少是消了一些,所以,急忙点头应下。
知道国公爷今日在户部不爽,怕是都未喝口茶,纪氏又亲自给国公爷倒了茶。
一杯茶下肚,宁国公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
见他缓和的神色,纪氏大着胆子提及了女儿和二皇子的事情。
可纪氏没有想到的是,素来从未对女儿的婚事表过态的宁国公竟然嘲讽的开口道:“你就别废那样的心思了。咱宁姐儿是好,可也好不到让娴妃娘娘浪费一门婚事。”
国公爷今日是诚心和自己过不去吗?纪氏瞬间脸色苍白。
见她这委屈样,宁国公耐着性子和她分析厉害道:“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本就是姻亲,这两家在外人看来,原就是支持二殿下的。若换做是你,你会选宁姐儿呢,还是借着这大婚,替二殿下寻个得力的岳家,多一个助力。”
纪氏并不愚钝,她当然也知道国公爷说的话有理。可她不念着女儿和二殿下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且娴妃娘娘并没有反对过吗?
只要娴妃娘娘没有反对,这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宁国公哪里不知道纪氏心中那些小九九,气的一拍桌子就道:“你呀,平日里也算是聪慧,怎遇着宁姐儿的事情,就糊涂了。”
“娴妃娘娘没有说不赞同这门婚事,那是因为,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更是你一厢情愿之事。娴妃娘娘如何能解释,若闹腾大了,反倒是弄的两家不快了。”
“而且宁丫头被你宠坏了,外人都说她温婉大方,可实际上是什么性子,你这当娘的能不知道?宫里那可是吃人的地方,之后又难免牵扯到储位之争,傢獨口勿车巠她是真不合适。”
宁国公的话听的纪氏一脸的郁闷。
宁国公见她不表态,知道自己说再多也说不通,气呼呼就甩袖离开了。
看着宁国公甩袖离开,纪氏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委屈道:“嬷嬷,你听听国公爷方才说了些什么,竟连老夫人都敢置喙。我看他便和老国公爷一样,心里委屈着呢,早就想把那几个贱婢抬为姨娘了。或者,外头早有了新、欢了。”
因着当年明姨娘的事情,宁国公府三房皆没有纳妾的先例。
可纪氏身下大儿子之后,便被娘家母亲劝着,偷偷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
而之后这些年,她们这长房瞧着是没有姨娘,可也是时不时有新的丫鬟侍奉国公爷的。
纪氏原也算不得委屈,可今日国公爷这番话,不免让纪氏翻起旧事来。
姜嬷嬷听她这么说,忙劝着道:“太太,您何苦说这个呢。”
“而且,要奴婢说,国公爷说的话虽有些不中听,可大姑娘和二殿下的事情,奴婢也觉得您该多考虑考虑。”
“奴婢也知您已和老夫人提及,想借着娴妃娘娘生辰宴,探探娴妃娘娘的口风。可若娴妃娘娘本就没那个意思,老夫人面儿上岂不难堪。这若迁怒到您,或者因此连累了大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纪氏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在她看来,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她是不准备就这样轻易放弃的。
何况,她是知道女儿的心思的,自幼就倾慕二殿下。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伤心。
见她这样的态度,姜嬷嬷自然也不好再劝,可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