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裴姑娘过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郭太后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裴妧这一路上往慈宁宫来,心里做了无数的设想,可等她进来时感觉到太后娘娘寝宫里那压抑的气氛,她不由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往日里,她时常往慈宁宫来,太后娘娘更对她多有怜惜,所以什么时候她来了,太后娘娘不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
可今日,她明显感觉到了太后娘娘对自己的淡漠,即便她没有抬头,她都感觉到了太后娘娘看着她时那审视的目光。
许是心里早有准备,裴妧缓缓跪在地上,待她请安之后,不由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见她哭的伤心,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还瞒着哀家,你可知,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太子该如何,显国公府又该如何?”
太后这话让裴妧更是哭的厉害了,她下意识磕头就请罪道:“太后娘娘,妧儿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裴妧确实已经心死,在她看来,此事东窗事发,太后娘娘既私下叫了她往慈宁宫来,自己定是死路一条。
可让裴妧震惊的是,这一刻,她似乎也未有太多的害怕,甚至是她这些日子似乎就在等这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这样,她也不至于每日在惶恐无助中度过。
见她已有以、死谢罪的心,郭太后却是重重叹息一声,感慨道:“妧姐儿,你是什么品性,这些日子,哀家还能不知。你母亲把你送入宫,这若但凡有些小伎俩,早就想着如何承宠了。可你,却是日日抄了经卷送到哀家这来。所以哀家相信你,不会是你勾、搭了太子。”
“可世间就是这样不公平,男人犯的错,反倒是我们女人进退两难。”
饶是裴妧知道平日里太后娘娘怜惜自己,可真正听到太后娘娘这般感慨,她还是不由生了些感激。
看她眼中的震惊和感激,太后招手便让她往自己身边来,裴妧虽不解,可还是起身上前。
太后则抓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哀家并不曾怪罪与你,这一切,若不是太子一时糊涂,何以到这样的境地。所以,哀家已和皇上商量过,会下了懿旨让你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入东宫。”
太子良娣?
裴妧听着浑、身一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到底是太后娘娘一杯毒、酒赐死自己更好些,还是以妾室的身份入了东宫。
可她却是没有选择的,太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便是想着用这道懿旨来替太子表哥遮掩下这桩丑事了。
郭太后见她似喜又似悲,又如何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可她还是叮嘱姜妧道:“你如今已怀了身孕,可这事儿却不能透出半点儿风声的。所以,你得注意身子显怀之后,想了法子遮掩起来。至于生产之时,大可以说是孩子早产了,这样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事情真的能够过去吗?
太后娘娘突然下懿旨封自己为太子良娣,这事儿传到太子表哥耳中,太子表哥会如何想。
太子表哥只怕吓破胆的同时,只会怀疑是自己为了求生所以才在太后娘娘跟前多嘴,把这丑事给抛出来的。
若太子表哥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算计的,那么等自己入了东宫,依着太子表哥的脾气,又该如何作践自己呢?
便是她和太子表哥有往日的情分又如何?
何况,这事儿皇上也已经知道,更因此父子之间生了嫌隙。太子表哥便是因着忌惮皇上,怕也不会再踏入自己房间一步的。
到时候,自己这太子良娣,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甚至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平安降生,也是个尴尬的存在。太子和皇上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喜欢这个皇孙。
这还不提即将入宫的太子妃康氏,她先于太子妃入宫,又诞下皇孙,康氏只怕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自己,又有什么法子能斗得过康氏呢?
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母亲和爹爹那边只怕恨不得自己去死。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种种,裴妧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会如此悲惨。
却说启祥宫这边,闻着皇上前脚出了慈宁宫,太后就急急召了裴妧过去,端妃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只是,这得意归得意,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宫女竟然尸、骨无存,端妃便不由自语道:“本宫让那宫女去宸贵妃跟前回禀这桩丑事,没想到,这宫女却和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嬷嬷,你说,这莫不是宸贵妃对这宫女下了毒、手?”
想到宸贵妃竟然没有中了自己套,没有把太子这桩丑事弄的满宫皆知,端妃心头便一阵不爽。
这自打皇上潜邸登基之后,她在这宫里瞧着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她可没有表面儿上那样淡然。
反倒是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手。
究其缘由,端妃只是不甘心罢了。自她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她便见不得这宫里任何妃嫔得意了去。
至于宸贵妃,看着宸贵妃入宫后从淑妃到贵妃之尊,不过半年,端妃更是羡慕嫉妒恨的咬牙切齿。
可思来想去,她却也不敢贸然对宸贵妃动手。不过好在老天爷帮了她,坤宁宫那边竟然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太子殿下和显国公府姑娘生了丑事,端妃手中有这样的把柄,自然乐得给宸贵妃设套了。
若宸贵妃如她所愿,对太子落井下石,那么结果对于她来说是一箭双雕。
宸贵妃闹腾的皇上和太子离心,迟早会失宠。
至于太子,有这么一桩丑事,皇上废掉太子是迟早的。
可偏偏,结果和她所预想的丁点儿都不一样。
这让端妃如何能甘心。
可再是不甘心,那宫女消失了,若真是被宸贵妃杀了便也罢了,可若是这宫女因着胆战心惊,悄悄躲起来了呢?
若宸贵妃回过神来之后,想要审、问这宫女,那岂不牵连到了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端妃冷冷吩咐周嬷嬷道:“这贱婢若真是躲起来了,没有令牌她也很难出宫的。所以,你即刻派人暗中去查,一定要把她给抓出来。”
周嬷嬷听着娘娘的吩咐,却是有些为难,“娘娘,这宫女若真的躲起来,该也是想着求生,又怎么可能再现身人前呢?奴婢倒是觉得,娘娘无需理会这贱婢。”
端妃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若宸贵妃也在找人,牵连到自己,那自己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名声岂不毁了。何况若是皇上知道背后指使之人是自己,只怕自己这启祥宫真和冷宫无异了。
这些年,端妃虽不再侍寝了,可因着她的不争不抢,皇上偶尔还往她宫里来坐坐。
想到若皇上若连这点儿情分都不肯给自己,端妃便觉得不甘心极了。
周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跟前多年,又如何能不知道娘娘的性子,可这一次她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从潜邸到这内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您何必这样放不下呢?这世间最怕的可是用情至深之人,您这样痴恋皇上,却又不敢让皇上知道,奴婢瞧着,都觉得娘娘辛苦。”
“而且,还有大公主。前些年您不忍大公主嫁人,自此身旁没有陪伴。可如今,二公主都出嫁了,大公主却还未出嫁,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何况,大公主再留,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您真的忍心这般耽误了大公主。”
这些年,宫里宫外的人都以为娘娘恭顺不争是想借此让皇上给大公主寻个得力的驸马。
可这些也只是表面罢了,周嬷嬷却是知道的,自娘娘那次滑胎之后,娘娘再次有了身孕之后,便盼着这次还会是个皇子,能平安降生。可没想到,接生嬷嬷却说是个小公主。
娘娘的失望可想而知,甚至周嬷嬷冷眼瞧着,娘娘其实是恨着公主殿下的。
否则,若娘娘真心替公主殿下着想,何以一直不肯让公主殿下出嫁。
思及此,周嬷嬷语重心长又道:“娘娘,殿下毕竟是您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又对您孝顺有加,您可不能真的委屈了殿下啊。”
“何况,咱们这启祥宫许久未有喜事了,倒不如您借着大公主的婚事,让咱们启祥宫也喜庆喜庆。”
端妃却不知是听进去了周嬷嬷的话,还是另有她想,只听她轻笑一声道:“也是,荣儿的婚事,也是时候了。不如明个儿,本宫去未央宫一趟,和宸贵妃提提荣儿的婚事。”
宸贵妃如今执掌六宫,周嬷嬷是知道的。可自家娘娘真的是为了大公主的婚事才往未央宫去的吗?
不,不会的。
娘娘只怕还是不甘心宸贵妃没有按着她预想的对太子落井下石,气不过才往未央宫去的。
可娘娘去未央宫,除了气着自己,又能如何呢?
一时间,周嬷嬷也不知道,娘娘这到底是偏执还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