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珞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宁国公老夫人死去的消息,心里登时有了算计。
这谁都知道,顾珞和宁国公老夫人的宿怨,可便是有这些恩怨,顾珞到底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何况,这宁国公老夫人还是顾珞的嫡母。
这好歹是有这层关系,若能加以利用,魏贵妃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一旁南嬷嬷瞧着自家娘娘眼中的算计,却是担心道:“娘娘,难不成您还能逼着贵妃娘娘去送老夫人一程?”
魏贵妃听着,摇了摇头,道:“本宫当然没蠢到逼着宸贵妃出宫去。只是,宸贵妃毕竟是宁国公府出来的,她即便不出宫送老夫人最后一程,可依着孝心,也该表示表示些哀伤吧。例如平日里的吃食,难不成还敢依着往日的惯例那般奢华,还有衣着也该素雅些。可宸贵妃会这样吗?不,本宫觉着她不会的。她定觉着宁国公老夫人不配她这样守孝。”
南嬷嬷听着娘娘这番话,心里却是有些觉着娘娘这事儿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贵妃娘娘的恩宠摆在那里呢,何况,贵妃娘娘如今执掌六宫,只差一步就是皇后了。而且,依着她如今的身份,宁国公府的人,不管是宁国公还是宁国公老夫人,在宸贵妃娘娘面前都是臣子,既然如此,贵妃娘娘即便不守孝,也算不着太大的差错吧。
可心里这般想着,南嬷嬷也不敢劝自家娘娘,这自打二公主去了之后,南嬷嬷算是知道害怕了,有些事情知道自己劝不住娘娘,所以也就不招、惹那麻烦了。
魏贵妃见南嬷嬷没说话,只以为自己这主意好极了,沾沾自喜就道:“去,你让国舅爷找了人散播了流言蜚语出去,就你说宸贵妃自恃身份,不知什么叫做死者为大,更不知道何为孝顺,全然不知何为礼法,这样的人,怎堪为贵妃之位。”
南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可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去往成国公府传话了。
很快三日过去,京城大街小巷果然传出了宸贵妃不顾礼法,不守孝道的流言蜚语,而且这些流言是越来越烈,很快便传到了内宫。
未央宫里,拙心闻着这些流言蜚语,气的险些跳脚,“娘娘,奴婢担心的还真没错,有些人便是不让娘娘安生。”
顾珞却没有把这事当回事。毕竟,她如今已是贵妃之位,这哪有妃嫔给臣子守孝的道理,她只要有这依仗,便不怕御史那边蠢到有人弹劾自己。
顾珞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想到,慈宁宫里,太后娘娘会派了人过来,让自己往慈宁宫一趟。
“娘娘,奴婢可要差人传话给皇上。”拙心不由担心道。
顾珞摇了摇头,起身朝宫外走去,“这等小事,无需烦扰皇上。”
而等顾珞去了慈宁宫时,郭太后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不过她倒也不是故意为难顾珞,只是毕竟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她更觉着皇帝以孝治天下,宸贵妃此举,确实是有些太狂妄了。
所以,等顾珞落座之后,郭太后直接就道:“宸贵妃,宁国公老夫人名义上是你的嫡母,如今她去了,这再是有往日的旧怨,可你也该注重些礼法,如此才不至于让人非议了去,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
顾珞是知道郭太后的心思的,可她并不示弱,笑着就回击了回去,道:“太后娘娘,臣妾既已入宫,如今更是皇上亲封的贵妃,那便已经是皇家的人。这哪有贵妃给臣子守孝的道理。这事儿便是闹腾到御史台那边,该也无人敢因着此事弹劾臣妾的。”
郭太后当然也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可理是这个理,可她还是觉着,顾珞的性子有些太执拗,太倔强了。毕竟,这事儿换做别的妃嫔,便是往日有再大的恩怨,人都已经死了,该也会表面上过得去,装样子也装装的。
可顾珞,却连装都不愿意装,这哪里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该做的,还是说,她因着皇帝的偏宠,才狂妄到这样的地步。
这么想着,郭太后语气冷冷就道:“贵妃如今愈发伶牙俐齿,哀家确实说不过你。可哀家就是觉着,这便是尊卑有别,可也不该丝毫不顾及外人的目光的。哀家也知道你因着之前那些事情心里不好受,可人何须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呢?何况,宁国公老夫人已经死了,死了,又何须再计较以前的那些事,这可不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该做的。”
见郭太后这么苦口婆心,顾珞直接就气笑了,她不认为太后娘娘是故意为难自己,可即便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认为太后娘娘这些话有道理。
所以,她直接就回道:“太后娘娘说什么贤良淑德,臣妾确实算不得贤良淑德。臣妾更听得出,太后娘娘是想让臣妾顾全大局,可这件事情在臣妾看来即便是一桩丑事,也只是宁国公府的家事,又如何会给皇家添了麻烦?既如此,臣妾为何要低这个头呢?”
郭太后原以为自己方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稍微展露些威严,顾珞该就会示弱了。毕竟,这内宫这么些妃嫔,哪个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听到顾珞丝毫不示弱,丝毫不知悔改,她直接就惊呆了。
只见她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在地上,斥责道:“宸贵妃,你怎就丁点儿的容人之度都没有呢?即便是为了皇帝,你也不愿意退这一步吗?你可知道外头人说你德不配位,实则也让皇帝颜面尽失。毕竟你这贵妃之位,是皇帝亲封,可如今却闹腾成这般,皇帝的颜面何在。”
如果是上一世的顾珞,面对太后娘娘这般震怒,早就吓坏了。
可现在,她不怕,皇上说过会保护自己,那便绝对不会食言的。更不会因着自己的坚持,和自己生了嫌隙。
何况,太后娘娘说什么她不知何为宽容,她真的觉着好笑极了,宽容,所有人都要让宽容,更有人借着这个放出流言蜚语,可实际上,真正使坏的是这些人才是,凭什么到头来她要受这样的责难。
想到这些,顾珞其实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可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请罪,反而是缓缓站起身,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若今日您找臣妾来只是为了这事儿,那臣妾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退下了。”
什么,她竟然敢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中,郭太后气的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可没等她发怒,却见庆和帝不知何时闻着了消息,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而这也是第一次,郭太后见儿子并未首先给自己行礼问安,而是走到宸贵妃面前,抓了她的手,安抚她道:“珞儿你没事吧。”
郭太后入主慈宁宫这么些年,何曾见过皇帝这样,气急就道:“哀家方才还奇怪宸贵妃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帝给贵妃撑腰呢。”
“可皇帝你闻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看错了人吗?宸贵妃她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偏宠。一个连礼法孝道都不顾的人,如何配得上这贵妃之位,配得上你的宠爱。”
庆和帝听郭太后这么说,便知道方才她和顾珞说了什么。
听着这话,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道:“母后,宸贵妃行事坦荡,在宁国公老夫人去世的事情上,更没有假情假意在那里守孝,装孝顺,装宽厚。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儿子守护吗?还是说,在母后心里,反而是后宫那些满心算计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荣宠。”
在庆和帝看来,郭太后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特意召了宸贵妃训斥一番,这事儿才是可笑至极。
他的珞儿如今再不是宁国公府任人作践的卑微庶女,而是他的宸贵妃,有朝一日,更会是他的皇后,和他并肩而立。
郭太后见儿子这么护着宸贵妃,心里是满满的落寞。
她的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宸贵妃忤逆自己,之前那些也就算了,可今日,她找宸贵妃来,并未有意为难她。这一切,都是因着顾及皇家颜面。
可皇帝,偏偏连这个都不顾及。
想到这些,郭太后满目的失望就道:“皇帝你就这护着宸贵妃吧,哀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可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在你眼中宸贵妃便是百般好,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就只是空穴来风,宸贵妃当真就立身正,哀家是怕有朝一日,你因着宸贵妃蒙羞啊。”
顾珞闻着这话,身子不由一僵。
太后这番话,还真是戳她的心窝子呢。
庆和帝见她脸色一白,冷笑的回道:“母后怎就不能安心养花弄草呢?难道母后非要弄得儿子和母后真的生分了,亦或是真的生了嫌隙,才满意吗?”
“宸贵妃是儿子亲封的贵妃,尊卑有别,本就无需给宁国公老夫人守孝,可母后非要无事生非,儿子敢问母后,母后是担心什么呢?”
庆和帝的话是真的把郭太后问住了,而等到郭太后看着儿子牵了宸贵妃的手离开,她才重重叹息一声,道:“哀家确实是担心啊,就冲着皇帝这样偏宠贵妃,这怕是用不了多久,贵妃该就入主坤宁宫了。”
一旁,安嬷嬷见自家娘娘这么说,眉心也不由微蹙,轻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今日召了宸贵妃过来,也不过是担心宸贵妃愈发势大,终有一日会成为继后。”
“可即便有这样的可能,娘娘又能做什么呢?只怕没伤到宸贵妃半分,反倒是和皇上伤了母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