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州城,同福客栈。
小二留下一支蜡封竹筒便离开,范闲把玩着密信,满脸无语。
旁边五竹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
范闲轻轻叹了口气,刮掉蜡封:“跟一群老狐狸玩儿心计,真累。”
一个林若甫,一个陈萍萍,手段层出不穷,不愧是庆国最老的两只老狐狸。
五竹身形挺拔,神色清冷:“信上写的什么?”
“二皇子私军北上。”
范闲随手将纸条放在烛台上烧掉:“冲着我来的。”
闻言,五竹随之起身:“你的伤还没好,留在这里,我去把人杀了。”
范闲急忙拽着五竹坐下:“我的叔哎,我知道你能打,可咱们能不能低调点?”
“好。”
五竹随之坐下:“现在去哪里?”
看着燃烧殆尽的白宣,范闲嘴角浮现出半抹笑意。
一口气将纸灰吹散,范闲笑道:“澹州,回家!”
京都,皇宫后花园。
湖畔,三支鱼竿静静的垂入水中。
范建握着鱼竿,心思浮躁。
自从知道范闲未死,他就没少往皇宫跑,但次次都是如此,没等他说出心里话,便会其他事情打断。
扭头看了眼庆帝,范建心中怒意蒸腾。
左侧,陈萍萍直接道:“我已经派人给范闲送去了消息,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回来。”
庆帝点点头,见鱼漂有了动静,随手一扯,一条两斤有余的大鱼跃出水面,惊起水花朵朵。
“澹州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陈萍萍笑着点头,狭长的眸子里似有流光。
如今肖恩已死,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肖恩临死前,身边只有范闲一人。
如果按照计划进行下去,那么这世间得知那个秘密的,只有范闲一人。
为了那个秘密,他把肖恩关在监察院三十年,设局亦长达三十年。
好不容易有了得知那个秘密的可能,他决不允许范闲身死。
“二皇子的私军已经派了出去,对朝廷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庆帝笑着点点头,将大鱼从鱼钩上取下:“还是有些心急了。”
“长公主被贬时,他都可以忍住,为了范闲,反倒亮出了底牌,果然还是太年轻。”
陈萍萍颔首点头,庆帝评价自己的儿子,他自然没有插话的份儿。
而范建听到这话,却再也忍不住:“那范闲岂不是危险了?”
“陛下,范闲重伤初愈,又一路风尘仆仆,如果撞上二皇子的私军,那……”
范建话刚说一半,庆帝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目光灼灼。
范建一时语结,旁边陈萍萍接下话茬道:“陛下本想用二皇子做太子殿下的磨刀石,只是太子殿下棋差一招,落了下风。”
“如今二皇子一心想要置范闲于死地,太子又怎会让他如愿?”
闻言,范建张了张嘴:“可是,以范闲此时的处境,太子怎会自触霉头。”
陈萍萍笑而不语,庆帝随手将大鱼递给身后的侍女:“把这条鱼送到御膳房,晚上给司南伯送去。”
范建急忙起身:“多谢陛下。”
庆帝擦了擦手,淡笑道:“让他们兄弟争去吧,朕的天下,岂是那么好拿到手的?”
言毕,庆帝转身离开,没有言明他所说的兄弟,是哪两个。
陈萍萍和范建躬身送庆帝离开。
直至庆帝走远,范建蹙眉良久,神色担忧。
陈萍萍转着轮椅走到范建跟前,脸上笑意盈盈:“放心,若是在北齐,范闲出事,你我鞭长莫及。”
“现如今,范闲已进庆国境内,又怎会让他再度遇险?”
范建脸色一变,眼中多出几分凝重:“什么意思?”
陈萍萍笑着开口:“你以为,陛下当真不知二皇子派人找上范闲?”
范建眉头倏然皱紧,眉心挤出一个“川”字。
当年三人,一人称帝,一人做了监察院院长。
反倒是他,权柄最小,处处掣肘。
陈萍萍慢悠悠的转着轮椅离开,远远的抛下一句话:“黑骑已至澹州。”
范建身子一震,神色松懈了几分。
彼时,澹州城外。
一夜修整后,范闲便和五竹马不停蹄赶往澹州。
足足一天时间,临至傍晚,才算是到了澹州城郊。
看着近在眼前的老城墙,范闲难掩脸上喜意,时隔许久再回到这里,着实有种“回家”的感觉。
“回范府?”
旁边,五竹淡然发问。
范闲嘿嘿一笑,摇了摇头:“不着急。”
他们这一路上虽是马不停蹄,但也给那些人留下不少时间,仔细算算,最多入夜,就会有人登门。
他可不想把麻烦牵扯到奶奶身上。
“回店里。”
五竹曾在澹州城内买了一处店铺,距离范府并不算远,小的时候他没少来这里玩儿。
循着记忆,范闲很快便回到店铺里。
只是店里许久没住人,积灰颇深,五竹一进城就没了踪影,无奈之下,范闲只得亲自动手收拾。
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是能站住脚。
算计着时间,范闲搬了把躺椅到后院歇息。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吹得人昏昏欲睡。
只是没等范闲彻底睡下,院子一侧便传来翻墙而入的声响。
抬起眼皮扫了眼,范闲翻了个身子:“怎么是你啊?”
五步开外处正站着一人,一袭白衫,风流倜傥,堪比美娇娘的脸上神色清冷,腰间还悬着一把长剑。
许久前,便是这把剑差点让他一命呜呼。
言冰云冷冷的打量着范闲,不苟言笑:“你真的没死。”
没有疑惑,更不惊讶。
范闲打着哈欠起身,静静的看着言冰云,完全没有一见面便刀剑相向的想法。
最开始醒来时,他的确恨不得将言冰云杀了泄愤。
但半个月的疗养生息,再加上半个月的奔袭,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他把当时的经过再三复盘。
待到事情想清楚,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大的怒意。
“我死不死,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范闲大大咧咧掀开衣衫,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
这段时间的疗养下,伤口已经愈合结痂,此时腹部只剩下一道伤痕,犹如一条粉色蜈蚣。
“这一剑,伤势看起来极为严重,实际上却避开了所有要害。”
“而且海棠朵朵能及时出现,事后谢必安又没有追击,都是因为你吧?”
范闲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躺椅:“你的诚意,我了解到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接下来的安排?”
言冰云神色清冷,剑眉紧皱。
见言冰云没有入座的意思,范闲耸了耸肩,扭头看向四周:“既然你都已经到了,刺客们估计也都做好准备了!”
说着,范闲伸了个懒腰:“那就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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