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御前。
廊道上,有两人一坐一站。
坐着那人正是监察院院长陈萍萍,站着的那人,则是户部尚书范建。
两人应庆帝召见,正在往御书房赶去。
挥手让领路的公公先行离开,范建转头看向陈萍萍,眼中透着几分怒意。
“范闲不懂事,你也陪着他胡闹?”
因为身处皇宫,范建不敢太大声,但从刻意压低的声音听得出,此时的范建,心情着实太算好。
听着范建这话,陈萍萍神色平淡,转着轮椅缓缓上前。
见状,范建直接横在陈萍萍跟前,眼神中怒意不带丝毫遮掩。
“派监察院的人去春闱,这是你下的命令吧?”
“你可知道,这会给范闲带来多大影响?”
见陈萍萍还是不吭声,范建直接怒道:“陈萍萍!”
闻声,陈萍萍这才停下轮椅:“范闲是监察院一处主办,自有调动监察院成员的资格。”
说话时,陈萍萍抬头扫了范建一眼,狭长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冷漠。
“若是不让监察院的人出手,你当如何?让户部官员插手?”
收回目光,陈萍萍调转轮椅方向,继续朝着御书房方向前行。
前后侍从听到范建和陈萍萍两人的争辩,赶忙又退远一些,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范建深吸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追上陈萍萍:“他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宁了些许时日,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要站到风口浪尖上?”
“春闱大会,涉及到朝野上下多少人的利益?”
“想范闲这样不问缘由的乱抓一通,岂不是要把朝堂上的官员得罪个遍?”
说到这里的时候,范建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也沉了几分:“早些时候京都城流传的那个消息,监察院是背后推手?”
春闱前夕,京都城中有消息流传。
范闲软硬不吃,身为主考官却摆出一副不与人同流的架势,若是当朝为官,指不定要给大家带来多少麻烦。
对此,范闲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前后不过数日,朝堂官员对范闲的感观大恶。
换言之,范闲尚未上朝为官,便已经树敌无数。
面对范建的质问,陈萍萍仍旧是一副不予搭理的态度。
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御书房,范建咬了咬牙,将心中想法尽数压下。
“臣范建。”
“臣陈萍萍!”
“参见陛下!!”
两人开口没多久,侯公公便一脸笑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位大人,赶快进来吧,陛下已经等了你们有段时间了!”
与此同时,贡院。
到最后,周城还是没能从范闲手中将人救下。
甲三十六号的考生被刑部官员直接带走,监察院一处的成员在言冰云的带领下,继续巡视考场。
看着范闲四处扫视的架势,赵奇看的胆战心惊,赶忙上前道:“小范大人,主考官巡视考场,重在巡视,不然还是先让监察院这些人离去吧!”
监察院一处负责监察京都官员,有直达天听的资格,所以即便是赵奇这种当朝大学士,也不敢横眉冷对。
至于周城敢板着脸怼呛,实则上是因为这老犟驴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赵奇话说的客气,在加上那满脸的笑容,态度有多低摆多低。
盯着赵奇看了片刻,范闲微微挑眉:“这才刚开始,现在就让他们离开,剩下的抄袭者怎么办?”
赵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这个时候,一直置身事外的孟旬淡然道:“先让他们走吧,春闱秩序本该由刑部官员接手。”
闻言,范闲这才摆手道:“既然孟老都这么说了,言冰云,带着人先撤!”
言冰云抬手拱了拱:“是!”
说走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光景,言冰云就领着一处那些人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看到这一幕,赵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根本没能插上话的郭攸之皱眉看着范闲,同样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些搞不清楚范闲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想找抄袭者,抓到第一个后,再接着查下去就是了,为何要等着他们到场?
可如果说是为了做戏吧,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可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难不成是为了杀鸡儆猴?
心中疑惑之余,看着已经向前方走去的四位主考官,郭攸之收敛了心中情绪,率人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甲六十三号考生的原因,寅考场的考生都老实的不得了,即便手中还有小抄,却再也没了拿出来的念头。
按照往常管理,主考官只需要随便挑两个考场转转是那个意思即可。
毕竟担任主考官的都是大学士,无一不是年岁已高,哪儿还有那么大的精力转遍整个考场?
可这一次因为多出一个范闲,一个年轻小伙领着三个老头子,再加上礼部这些官员,硬是将整个贡院转了一个遍,连午饭的时间都给错过了。
再次回到偏殿时,已经是下午半晌时分。
原本窝着满肚子火起的周城,也因为太累的缘故,连怼呛范闲的心思都不曾有了。
等到几人坐定,郭攸之又安排了吃食。
在偏殿中休憩了一个时辰左右,春闱大会第一天这才算是过去。
终于缓过劲儿的周城狠狠瞪了范闲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赵奇赔着笑安抚了范闲几句,又赶忙追着周城离开,看架势,应该是又去劝慰周城了。
随着考试结束,礼部官员也纷纷离场。
孟旬刻意落后了半步,等到偏殿里没了外人,这才跟着范闲一同出门。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样,对你未来的发展并不好。”
身为三朝元老,孟旬虽然年纪大了,但远远不到老糊涂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早些时候他说话极少的原因。
听着孟旬这话,范闲淡然一笑,故意装傻道:“我听不懂孟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
孟旬双手背负身后,晃晃悠悠朝门外走去:“另外,提醒你一句,春闱会试,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你早就做好了与朝野上下为敌的准备,但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着,孟旬彻底离开。
范闲站在偏殿门口,望着孟旬的背影道:“当初有一人,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这还是您老告诉我的呢。”
孟旬头也不回的离开,佝偻的身影像是背负了一座重山。
世事磨人,活得越久知道的越多,而有的事情又无法付诸于口头,就只能藏在心里,越积越多,变成一座高山。
范闲立于原地,良久后,突然淡然一笑:“后悔?”
抬头看先天边晚霞,范闲自言自语道:“老娘,你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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