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爷的意思?”
范闲闻听李弘成的话,眉头深锁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李弘成的回答不似作伪,只是靖王虽然与庆帝兄弟情深,但早不问世事种菜养老,怎会得知沧州将有变故?
范闲心中暗暗留了问号,只觉这些老狐狸们,比他想象的要神秘得多。
他按下这茬不提,又看着李弘成笑道:“多谢世子殿下解惑。”
李弘成喝着茶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范闲心中疑惑已解,情知李弘成是一路上奔马嗓子累得难受,也没再说话,只是提着茶壶为其一杯杯添着茶水。
如此往复,直到李弘成喝了第五杯茶之后,才放下了杯子。
“多谢范公子的茶水,弘成得去见府尹大人了。”
李弘成浑身疲乏消去大半,站起身来冲范闲道别。
“公务要紧,世子殿下请便。”范闲一同起身,笑着拱拱手。
而后,他环顾了小院一周,对着李弘成笑道:“世子殿下上次为范某安排的旧衙已是一片废墟,白马义从现在只能席地幕天而眠,新住所的事情还得再麻烦世子殿下了。”
“这倒是小事,沧州城地广人稀,我回去再划出来一块地就是,只不过……”
李弘成说着,疑惑地看向范闲:“上次白马义从驻扎旧衙,是府尹大人亲自定夺的,范公子是从何听来是弘成安排的?”
闻听这话,范闲神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邱不器安排的?”
李弘成瞧得范闲的样子,脸上的疑惑更甚:“怎么了?”
范闲回过神来,摆手道:“没什么,世子殿下快去见邱府尹吧,莫要让他等急了。”
闻言,李弘成再度疑惑地看了范闲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
范闲目送着李弘成踏出小院,一张脸逐渐冷了下来。
他坐回石凳上,伸手摩挲着茶杯,眼中呈现思索之色。
事已至此,李弘成没有说谎的必要,既然他下意识说出安排旧衙署是邱不器的安排,那只怕确实如此。
可邱不器身为多年的沧州府尹,不可能对旧衙的地道一无所知,他又为何要将千疮百孔的旧衙交给自己与白马义从暂住?
范闲思索良久,觉得自己只怕犯了前世佛家所说的知见障,对邱不器此人的了解,出现了偏差。
只是此事他也不能当面询问邱不器,只得日后找机会好好调查一番。
范闲这般想着,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三日后,一份奏报呈在了庆帝案头。
彼时的庆帝,正在与林若甫及范建,商议着夏收钱粮之事。
看到奏报,他神情未变,将册子递给了侯公公:“拿给二位大人看看。”
侯公公恭敬领命,弯着腰将奏报接过,按照品级先递给了林若甫。
待林若甫匆匆看完奏报后,侯公公又将其递到了范建手上。
不多时,这份奏报在众人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庆帝悠悠开口:“两位爱卿,说说看法。”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悲。
林若甫余光扫了眼眯着双眼的范建,上前一步对着庆帝行礼道:“陛下,这奏报上附着沧州府同知李弘成调查来的柴家违法罪证,上面盖有沧州府尹与平北侯的印信,应当可以采信,还请陛下明旨柴家罪行。”
闻听这话,庆帝眼睛动了动,挥手道:“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朕问的是沧州府的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林若甫神色恭谨几分,拱着手没有立即回答。
庆帝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冷意,看向范建道:“司南伯,你来说。”
范建闻声,上前拱手道:“陛下,马政一事牵涉国之根基,现在主管马政的柴家出了这么大变故,当务之急是找人接手马政。”
“可有人选?”庆帝拿起案头的笔,在纸上写划着。
范建略一思索,拱手道:“马政之事宜派有威望的积宿老臣坐镇,臣建议从四十五岁之上的六部佐贰官员中择一人。”
范建的话说完后,便低眉看着庆帝,眼神中有些许忧虑。
却见庆帝放下手中毛笔,意味深长地看着范建道:“你是怕朕就近让范闲暂掌马政,让你们父子不得团聚?”
“臣,不敢!”范建深鞠一躬,高声喊道。
虽然他心中确是如此想的,但绝不能在庆帝面前提起,否则就是将家事放在了国事之上。
“放心,朕还没那么不通情达理。”
庆帝站起身来,拿起手中纸张朝着范建与林若甫展开,朗声道:“北地马政,就由此人兼任了。”
范建与林若甫抬头看去,只见纸上有着一个狼毫写就的人名——邱不器!
二人几乎同时神色一动,但又一起拱手道:“陛下圣明。”
“行了,下去给各自的人通个气,谁敢卡马政之事的脖子,就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喽。”
“夏收的事情,依着先前的商议去办就是。”
庆帝挥了挥袖袍,下了逐客令。
范建与林若甫告退,先后离去。
庆帝松开手中宣纸,任其飘落在地上,眯眼看着门口道:“你觉得,这位宰相大人近来表现如何?”
正在收拾御书房的侯公公情知庆帝是在问自己,动作一滞,随后谦恭地答道:“陛下,奴才一介阉人,怎有资格评价……”
“侯公公,”庆帝的声音提高几分,淡淡的道:“下次再让朕听到这般推诿的话语,你这个奴才就做到头了!”
侯公公浑身一颤,连忙趴在地上:“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回答朕方才的问题。”庆帝眼睛依旧看着御书房的门口,开口说道。
侯公公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瞥了庆帝一眼,答道:“回陛下的话,宰相大人许是丧失爱子心神悲痛,近来……近来沉默寡言了许多。”
闻听侯公公这话,庆帝脸上露出看不出喜怒的笑,声音幽幽地道:“沉默寡言……好一尊泥塑木雕。”
侯公公听得这话,只觉得似是有一道雷霆自九天劈了下来,整个天都阴沉了一般,死死地趴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半个时辰后,监察院。
“宛长,范尚书传来消息,邀您一见。”
一名监察院下属来到门外,恭声禀告着。
正在浇弄着花草的陈萍萍没有停手,淡淡地回道:“准时又为他那个宝贝儿子来的,告诉他,监察院不与朝臣碰面这是规矩,恕我不能见他。”
那下属恭声称是,转身远去。
“为何不见?”影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陈萍萍问道。
陈萍萍方才的话,任谁都能听出来是随便找的借口。
“他们父子……”
陈萍萍口中话说到一半,摇头笑了笑,没再回答影子的问题。
m.
本站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