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书房,用过午饭后,范闲便手持拜帖前往了叶府。
虽然叶仁信上说的严重,但叶重到底怎么想的,他还是得亲自问问。
只是范闲万万没想到,以他如今堂堂平北侯之尊,竟然还敲不开叶府的大门。
门口家将有如复读机一般的“将军巡营未归”,让他彻底败下阵来。
眼看着进门无望,范闲只得坐上马车,离开了叶府。
监察院那边还有柴画屏这个人犯等着他审讯,他可没时间一直耗在此处。
内库新产的马车集降噪与舒适为一体,范闲坐上去,出了车轮轧着露面的声音,只是偶尔能听得几声木结构的吱呀声响。
范闲坐在其中,不觉都有了些困意。
只是这困意才刚刚上头,便被马车的急停给晃没了。
范闲眉头微皱,朝着帘外的王启年问道:“何事?”
“大人,”王启年掀开帘子,恭敬道:“前边有京都府的衙役在抓人。”
范闲视线越过王启年往前瞧去,这才发现前方不甚宽敞的街道上,四名腰佩差刀的衙役正左右围拢着扑向一人,只是那人身手比较活泛,衙役们一时拿他不住。
“各位差爷,冤枉啊我,那事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与我无干呀!”
被围拢的人一身游侠儿打扮,一边闪躲一边叫冤。
“我等只听到你在此妄议部堂高官藐视朝廷,你若真有冤屈,回府衙和我们说!”
领头的衙役一脸铁面无私地说着,瞥见范闲华贵的马车,冷眉更是猛地竖起,高喝道:“还不赶紧让开,挡了贵人的路,要你不得好死!”
游侠儿一愣,转头看到马车上的范闲,连忙朝着范闲跑来。几个衙役拦他不住,只好在后边紧紧追着。
高达手中长剑出鞘一半,护在范闲面前。
却见那游侠儿在马车面前戛然止步,连连作揖:“贵人明鉴,请贵人为在下主持公道啊。”
范闲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几名衙役也跑到了这边,一眼认出了范闲这位在京都搅动风云的人物。
“侯爷恕罪!”
几名衙役慌忙下跪,额头直冒冷汗。
“请来,别动不动就跪着,”范闲摆摆手,朝着领头的衙役问道:“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衙役抱拳答道:“回侯爷的话,我等巡街,发现此人竟在茶楼口出狂言,污蔑朝廷部堂官员,这才生了冲突……”
“他说什么了?”范闲打断衙役的话,饶有兴趣地问道。
领头的衙役略一犹豫,如实道:“回侯爷的话,此人说……刑部韩尚书狎……妓。”
韩志维的事发了?
范闲脸上顿时浮现出精彩的表情,笑意难以掩盖。
他看看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游侠,又望望衙役,笑道:“这事我知道,并非虚言。”
这便是要让衙役罢手了。
领头的衙役迟疑片刻,朝着范闲拱手称是,带着三名手下告退。
“呸!鹰犬……”
游侠儿看着衙役们走远,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旋即,他转过头来笑呵呵地道:“贵人别误会,我是说他们,还没谢过贵人搭救之恩,我叫——”
游侠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范闲已经神情淡漠地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离了他身侧。
“唉……”
游侠儿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另一头的马车上,王启年一边赶车,一边问道:“大人,那游侠儿分明有与大人结交的意思,大人为何不与其谈谈?”
车厢内传来范闲平静的声音:“若是真想结交,前往范府地上拜帖便是,当街制造冲突拦我,不是来历不明就是图谋不轨,当此多事之秋,我可没心思和他玩这弯弯绕。”
王启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专心架起车来。
车厢内,范闲神情淡然,在与王启年交谈之后便将那位游侠儿抛之于脑后。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韩志维狎妓的事发了!
监察院这边他都下了封口令,不可能透露韩志维的信息和行为。
那这则消息,极有可能便是秦家放出来的,这条消息一出,韩志维身与名俱裂,朝中除了太子,他也只有投靠秦家这一个选择。
若是这招是由秦恒想出来的,范闲对其倒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监察院门口。
范闲没有进院子,而是直接绕到了院子旁边的监察院囚牢里。
监察院的囚牢,向来是庆国人讳莫如深、敬而远之的地方。
七处主管刑讯一事,囚牢完全由其掌管。
那位七处的前主办,现在的老牢头,正在一间间囚室间转悠着,见到范闲走来,他颤颤巍巍地迈步迎了上来。
“提司大人。”
老牢头出声见礼,声音浑浊沙哑,仿佛常年生活在地下的老乞丐一般。
他头发杂乱,瘦骨嶙峋,整个人像是用从寒潭底部捞出来的皮骨粘连到一块的架子。
每次见到此人,范闲都能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气。
“老大人,我来看看昨日带来的那位犯人。”
范闲说明来意,顺便出示了自己的提司腰牌。
老牢头认牌不认人,这是监察院人人知晓的规矩。
“大人随我来。”
牢头接过腰牌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带着范闲三人朝牢内走去。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直到范闲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时候,才到了柴画屏的囚室。
这里已经是倒数第二严密的牢层,范闲昨日只是将人送到了监狱门口,倒是没想到牢头这么看重柴画屏。
“这丫头啊,脾气倔,所以用了点手段,大人莫怪。”
牢头一边摸索着钥匙开门,一边开口解释着。
声音温和地像是在说自家闺女调皮捣蛋一般。
门打开后,一行人走了进去。
饶是范闲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囚室内的景象惊到了。
四周密闭的囚室内,唯有天窗打下来的阳光能让人看清楚里边的情形。
柴画屏脖颈、手腕、脚踝上各套着枷锁,如同执行五马分尸一般被吊在空中。
仔细观察,能发现其口上甚至戴了一个类似马匹用的嚼子。
“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先把人放下来。”
范闲皱眉望着牢头,有些不悦地催促道。
牢头也不恼,拿起钥匙为柴画屏解着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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