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河楼内，变得一片安静。
街对面张家起灵的哀乐声，给这里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
在场官员看向范闲的目光，有惊讶、有愤然。
任谁都没想到，范闲在昨日才被庆帝处罚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当街刺杀一位前枢密副使、火烧秦家京郊庄园！
众人心知肚明，那座庄园内可藏着秦家过半的底蕴，就这么被范闲一把火烧没了？！
“这酒不错。”
范闲完全无视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地饮着酒，仿佛这一切并非他引起的一般。
没人搭话，在场众人像是泥塑木雕一般，静静地看着范闲自斟自酌。
良久，太子严峻的脸上闪过自嘲的笑意：“倒不知，我东宫会出什么变故？”
说话间，他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范闲。
范闲喝了一杯酒，淡笑：“殿下莫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状若威胁。
太子面色再度沉了下去。
秦恒站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精彩，冷冷地看了范闲几秒后，咬牙道：“范闲，你这个疯子！”
在他眼中，范闲的确是疯了！
能在京都立足的各方势力，虽然行事风格各异，但在互相攻讦时，好歹都是激烈中保持着克制。
没谁会和范闲一样，仿佛地痞打架般逮住机会就咬你一口，但有仇怨，便不死不休！
截至昨日寿宴，秦家为了万朝谷一事，已经付出了枢密院正使职权、一名枢密副使、老仆秦磊，还有他秦恒的半条命，他自问已经退让了够多，可范闲竟还不满足！
“小秦大人看我像是疯子吗？”
范闲开口打断了秦恒的沉思，他下意识看去，只见范闲一身月白长袍，笑容和煦，完全一副偏偏贵公子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疯子该有的样子。
可是他心中知晓，范闲藏在好看的皮囊之下的那颗心，比谁都疯狂！
却听范闲又道：“有些数字，可能各位大人都忘了，但范闲一直记得，刻在骨子里的记得。”
“一，二，六十九，两百四十七。”
“万朝谷刺杀牺牲了一位钦差，两名虎卫，六十九名属吏、随从，两百四十七名白马义从，诸位大人觉得，这笔血债，只需要某些人降职就能揭过？”
说话间，范闲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愤慨、一丝哂笑。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或许是庆帝的打算，但并不是他范闲的打算！
“呜……”
长号响起，街对面的哀乐声音高了几分，似乎到了最关键的节点。
太子望了一眼满堂神色各异的官员，深吸一口气，再度开了口。
“范闲，你身上除了监察院提司和平北侯，可再没有什么可被父皇褫夺的了。”
言外之意，范闲若是继续执迷下去，只怕难以继续留在朝堂。
“范某……从来就没想过将来。”
范闲拂袖轻笑，气度洒然地又灌了一杯酒，站了起来。
“诸位大人请尽情宴饮，范某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说着，范闲醉眼惺忪地朝着太子拱了拱手，运转真气，自窗口飘然跃出，朝着对面的张府而去。
“张世伯走慢些，范闲怕你孤单，送几个人来陪你……”
范闲最后一句话，声音袅袅，从窗口飘了进来。
在场官员，面面相觑，湘河楼二楼一片死寂。
良久，其中一位官员站起来朝太子行礼：“殿、殿下，臣尚有老妻在家等候，先行告退。”
“大人请便，”太子摆摆手，想了想又道：“诸位大人都散了吧，尽量……一起走。”
各位赴宴的官员双目闪动，都听懂了太子的意思——小心范闲下手。
众人接二连三地起身朝太子行礼，住得相近的相约一起乘车，归家而去。
很快，湘河楼二楼便只剩了太子与秦恒二人。
秦恒面色难看，站在窗口看着对面张府的白幡灵灯，久久没有言语。
太子一副萧索的样子，起身道：“本宫也要走了，小秦大人也早些离去吧，注意安全。”
说话间，太子心中一阵感慨。
以往决定对付范闲时，他们何曾能想到，竟然会连出门都心惊胆颤。
心中喟叹了一声，太子朝着楼下走去。
“殿下！”
秦恒转身轻喝，叫住了太子。
太子疑惑转身。
秦恒三两步来到太子面前：“范闲此獠着实太过疯狂，他手中又掌着监察院，你我生死兼操于他一人之手，殿下难道愿意就此坐以待毙？”
太子眯眼：“你待如何？”
秦恒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先下手为强，今晚除掉他！”
太子瞳孔猛地一缩，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摇头道：“小秦大人想多了，范闲今日所为已然犯了大忌，只要你我明日向父皇参上一本，他便再也翻不起大浪，何必铤而走险？”
说着，他朝秦恒摆了摆手，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脚步急促。
秦恒在后边急呼：“殿下，自家生死，岂可寄托他人之手，殿下，殿下！……”
太子的脚步并未停留。
“哼！”
秦恒看着远去的太子，手中气劲爆发，一掌拍碎了楼梯扶手，怒气盈天。
“小主人。”
秦恒生气之际，一阵清风拂过，那名蒙面女杀手来到了其身后。
“地九，你来做什么？”秦恒转身，疑惑地看着身后这位秦家豢养的八品杀手。
“奉主人之命，保护你，以及……杀范闲。”
闻听这话，秦恒脸上浮现狂烈的喜意：“好！好好好！”
“可要我协助你？”
秦恒如是问道。
蒙面女杀手地九摇了摇头：“为避嫌，请小主人回府，两位师妹会协助属下刺杀范闲。”
“父亲竟然派出了你们三位八品刺杀范闲？”
秦恒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点头道：“那我便回府了，你等务必把范闲的人头带回来！”
语毕，他朝着楼下走去，心情舒适了不少。
三名精通刺杀的八品联手对付范闲，那小子有死无生！
要知道，这三人可是有过联手刺杀九品的成绩的。
而据他所知，范闲如今，也不过是八品实力，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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