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在西境征战多次的将领,叶重对于定州城的估量显然分毫无差。
在他带走了大半兵力后,城中并无半分骚乱。
范闲下了城头后,婉拒了一众官员的宴请,回到了驿馆。
驿馆,后院当中。
叶仁与高达一人一个,将刘单株与林居瞿挪到了范闲面前。
这二人,一个被范闲烧了四肢,全凭药物吊着命,一个被叶重卸了全身关节,俨然成了废人。
范闲坐在二人面前,神情平淡,眯眼问道:“二位相处得可还融洽?”
林居瞿闭目养神,并不答话。
刘单株倒是顶着已经皮包骨头的脸,朝着范闲嗤笑:“小范大人,该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了,剩下的,你问也没用。”
“刘某知道,今天应当是小范大人的最后一次询问了。”
听到最后一次四个字,林居瞿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而刘单株,还在继续说着:“小范大人,不如你我都麻利些,我什么都不说,你直接赏我一个痛快。”
范闲笑着摇摇头,凑到了刘单株跟前。
他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赏赐,是给好狗的,你这种恶犬,还是省省吧。”
刘单株眼神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了范闲的回答。
但紧接着,范闲站直了身子,俯瞰着刘单株:“瀚帖儿部落要我将你留给他们,我答应了,我听说,巴特族长已经决定对你施以——磨刑!”
“吧嗒!”
刘单株身子一个剧烈晃动,整个人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磨刑!草原上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先以部落大巫师的秘药,将感知和生命力在短时间内提升数十倍,而后用一座特制的石磨,将人如豆子一般,活活磨成酱!
草原上古老传说,这种方法能让人在死后,魂魄也同时碎裂,不能归于长生天。
这则传说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这种刑罚让人在死前受到的莫大痛苦,却是毋庸置疑的。
饶是活生生被碳化了四肢都没服软的刘单株,此时也是脸色煞白,眸中尽是惊慌。
范闲没有理会刘单株,转而走到了因为刘单株的异动而睁开眼的林居瞿面前。
“我知道,现在问你什么,你也不会开口。”
“不过你放心,瀚帖儿部落对刘单株行刑时,我会让你在边上看着,希望草原上的特殊仪式,能够洗涤你的心灵。”
语毕,范闲重新坐回椅子上。
对面,刘单株闭着眼,一副认命的样子,依旧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
林居瞿浑身动弹不得,额上汗如雨下,不多时便浸润了整张脸,却也没有出声。
范闲不以为意,笑道:“离我们去瀚帖儿部落还有时间,不如我来猜一猜你们的身份?”
“嗒嗒嗒……”
回答范闲的,是刘单株牙齿颤抖碰撞的声音。
“就在今日,城头上人头滚滚之时,我突然想到了铁拓给我说过的一句话——二十年前,肖恩为了扰乱庆国西境,在定州军、征西军甚至定州官衙,埋下了不少的密谍小队。”
“监察院身为庆国情报机构,对于北边的同行了解颇深,不巧正好知道,肖恩时期的北齐密谍,是三人一队。”
“可现在想想,不算城头上被砍死的那些倒霉蛋,光是你们二人,再加上铁拓、梁启、常宁和、辜祥,便已经六个人了,算算该是两支小队的编制才是。”
范闲说到这儿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他对面,刘单株停住了颤抖,林居瞿紧闭着双眼,面容愁苦。
显然,他这番推测就算不尽相同,也相去不远。
“铁拓还对我说过,他与常宁和、辜祥是一支小队,且一直把辜祥当做副队长,可现在结合肖恩时期北齐密谍的习惯,我就在想,会不会辜祥根本就是他们那支小队的队长?”
“而潜伏定州的不同小队之间,所接触的机密等等都是有这高低之分?”
“吧嗒。”
这一次,是林居瞿从躺椅上掉了下去。
范闲挥挥手,叶仁与高达将林居瞿、刘单株重新放回了躺椅上。
“铁拓、辜祥、常宁和这支小队,是低权限小队,只有接受命令、当做棋子的资格,甚至唯有队长辜祥,才能联络道高级小队。”
“而你们……一个是征西军副将,一个是右贤王大当户,还有一个梁启虽然只是云阳寨护寨队长,但可以就近监视铁拓、与辜祥联络。”
“你们这支小队,才是肖恩真正寄托希望的小队,才是把其他队员当做棋子的那只下棋人小队!现在我只需要按照你们三人的活动轨迹划定范围,一定能找到那些棋子密谍的名单,肖恩在定州的布局,将会被我一扫而空!”
范闲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将脑海中的猜测逐一讲出。
便见刘单株重重地垂下了头,而林居瞿更是面容灰败,一副认命的样子。
良久,林居瞿缓缓抬起头:“小范大人,林某,的确不是北齐密谍!”
他这话,现在说出来,丝毫没有说服力。
见这二人依旧选择顽抗,范闲径自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王启年亦步亦趋,跟着范闲。
走得院里,王启年低声问道:“大人,林居瞿的话?”
“还是得上点心,让小言公子帮忙查一查吧。”
范闲轻声吩咐了一句。
王启年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范闲回望院中,神情凝重。
方才一番攻心术效果明显,显然自己的猜测八玖不离十。
只是在最后一句上,他却撒了谎。
定州的情报网络百废待兴,是没办法抽出大量的人力、财力,按照刘单株三人的行动轨迹,来锁定定州所有谍子的。
想要得到那张名单,还是得想办法撬开刘单株或者林居瞿的嘴。
现在林居瞿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北齐密谍,虽然真实性不大,但他却不敢放过丝毫的可能性。
叶重走后,定州城波澜不惊。
两日后,方宏谅拿下了最后一批被发现的西胡奸细,在城中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威慑众人。
范闲没有去凑热闹,他将这些日子查到的,除了叶轻眉之外的所有东西告知言冰云,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准备前去瀚帖儿部落赴约。
当言冰云提及刘单株与林居瞿后,被他以一句‘为促进友盟关系,需要交给瀚帖儿处置’给堵了回去。
能从刘单株、林居瞿身上得到的消息,范闲都已经给他的,他也就不那么坚持原则了。
辰时三刻,天光正好。
锡霍将军中之事交给副将,带了克尔摩等一队亲信,等在外城。
范闲一行到来后,他自动充当了向导的作用。
“范提司,请稍等!”
就在一行人预备出城的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大皇子行衙的车夫赶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范闲前边。
马车的帘子掀起来,露出了玛索索那颇具异域风情的白瓷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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