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的谈话,最终以陈萍萍的训诫而结束。
许是看到范闲心中还有芥蒂,陈萍萍没多说话,打发范闲回了平北侯府休息。
王启年驾车,范闲一路上走着,心中总有些郁郁。
常听人说陈萍萍手段狠绝,以前也听过不少关于陈萍萍的事迹,他这还是第一次听陈萍萍如此直白的教诲。
陈萍萍对付居阳耀的手段,总让他想到万朝谷之事。
那件事当中,陈萍萍当真对他没有其他心思?
范闲心中,愈发不敢肯定了。
“大人,到了。”
王启年的一声提醒,叫醒了范闲。
车厢内,范闲搓了一把脸,恢复了正常,掀帘下车。
“小范大人!”
他正要入府,才走几步,斜次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拦在了他身前。
范闲定睛一看,惊讶道:“郑奉?”
拦住范闲的正是通政司右参议郑奉,此时的他一身常服,须发有些凌乱,略显狼狈。
“小范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从今以后唯小范大人马首是瞻,请小范大人放下官一条生路。”
郑奉朝着范闲深深下拜,恳切的言辞中能听出哭腔:“就算是小范大人要下官降职去做佥都事也可,只求小范大人手下留情。”
范闲略一思索,恍然问道:“是京察的事?”
上次去通政司衙门,他当着吴琳的面宣判了郑奉的前途,并且要成佳林刻意针对其。
眼下对方来这儿,除了这件事也没其他事了。
“是,就是这件事。”
郑奉谦卑地点头,弯腰道:“先前是下官长了狗眼……”
……
平北侯府门前,随着郑奉的哭诉,范闲弄清楚了具体的事情。
原来,自那日后没多久,京察便进入了第二阶段,由监察院联合太学生审理各衙门递上来的自查文书。
因为得了范闲特意叮嘱的缘故,郑奉的文书被格外关照。
通政司前后修改了三次,都被成佳林以罪责不清为由,打了回去。
偏生成佳林每次还都能指出具体问题,让通政司接手郑子石的职司,负责自查的吴琳没了脾气。
吴琳原本还有心护着郑奉,被三番五次这般整,后来也没有了耐心,给郑奉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在五日内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否则便会发动通政司全员向庆帝弹劾郑奉,直接在京察之前自己弄掉郑奉。
郑奉这下慌了神,才开始认真应对起来。
他找了官场上所有能找的熟人、朋友帮忙,但众人都陷在京察的圈子里,听到这话后,生怕重蹈覆辙,反而不愿意帮他了。
他也曾找过成佳林,却被负责保护成佳林的监察院人手直接赶了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到了范闲头上,来平北侯府门口,蹲守范闲。
“小范大人,下官是真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小范大人要下官往西,下官绝不往东!”
“下官的罪责下官清楚,要是真交代清楚了,那就是下狱的结局,求小范大人体恤下官寒窗十载不易,放下官一条生路吧!”
……
许是先前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悲从中来,郑奉此时再度求饶,竟然掉起了眼泪。
范闲皱眉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郑奉,皱眉道:“郑大人,不是范闲不肯放过你,是庆律不肯放过你!”
“你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眼下的结局。”
说着,他绕过郑奉,朝平北侯府内走去。
“小范大人!”
郑奉追了过来,连声道:“下官明白,下官的态度还不够诚恳,请小范大人放心,下官家中还有字画财物价值三十万两,美妾十六名,明日便一并给小范大人送过来,还有,下官的妻子年方三十,徐娘半老……”
“郑大人!”
耳听郑奉越说越过分,范闲冷喝一声,拂袖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范某这次京察,不为党争、不为争权夺利,完全是顺着庆律来,若是没有违背庆律,谁也动不了你,可你自己做下了那些事,就别想着能平安无事!”
范闲这句话带上了丹田气,声音朗朗,宛如海浪般一浪一浪拍打在郑奉耳边,让郑奉不禁愣住了。
范闲不再理会郑奉,迈步就欲走进侯府大门。
“小范大人。”
身后又有声音响起,让范闲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色一寒,转身道:“郑参议,你还要范某说……郑子石?”
话到最后,范闲语气一弱,抬眼看着台阶下。
原来,先前那句话,是才赶来此地的郑子石叫出口的。
“是下官。”
郑子石也被范闲一开始的态度吓了一跳,待看清狼狈的郑奉之后,才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定了定心神,从郑奉身边走过,来到范闲身边行礼道:“下官此来,是专程向小范大人道谢的。”
说着,他朝着范闲大礼朝拜:“下官多谢小范大人查清刘度之死,为下官与芍娘洗脱冤屈。”
“快快请起。”
范闲连忙搀起了郑子石,自谦道:“这桩案子与金瓜案有关,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何来感谢。”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下官求到小范大人身上,而小范大人帮了我。”
郑子石坚持行完了礼,起身道:“下官对大人的感激,酩酊五内,这次还带来了芍娘一同道谢。”
说着,他指了指停在道旁的马车。
只是看看一旁碍眼的郑奉,他终究没让芍娘下车。
芍娘坐在马车上,拉开车帘,朝着范闲遥遥作揖表达谢意。
范闲还了一礼。
“小范大人!因何厚此而薄彼?”
郑奉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喊道:“你说你做事依得是庆律,郑子石与弟媳不干净,乃是大失德,为何却能得到你如此垂青?”
“你……”
郑子石听到郑奉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了看芍娘的马车,视线落回郑奉身上,手指颤抖地指着郑奉:“我与芍娘发乎情止乎礼,虽然心中有爱慕,但却未做任何失德之举,所谓不干净都是你在官衙内传播的,你如何还敢在此指责我?”
郑奉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冷声回应:“瓜田李下,做没做你说了不作数!”
郑子石听了这话,胸膛急速起伏,气得老脸通红,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郑子石大人,用不着与小人动气。”
范闲上前劝了郑子石一句,冷冷地看向郑奉:“原本以为你是条丧家犬,心中还有不忍,谁成想你是只逮谁咬谁的疯狗,自作自受!”
“滚!”
最后一字说出,范闲拂袖,霸道真气盈袖鼓荡,直接将郑奉打下了府门前的台阶。
郑奉在地上几个翻滚,变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范闲,你欺人太甚!”
他额角青筋暴起,撑着地缓缓站起来,眼中迸发出无尽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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