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小心君山会了。”
陈萍萍指了指范闲手中的奏章:“这便是个讯号。”
君山会对范闲全面动手的讯号!
范闲也明白这一点,攥着奏章,声音冷硬:“总有一天,我得和他们当面聊聊!”
“你啊……”
陈萍萍无奈地摇了摇头:“各为其主,你所谓的当面聊只有他们成为阶下囚,才能实现了。”
范闲淡笑,眉眼中带着冷冽与杀气。
他与君山会,注定不死不休。
监察院的大堂内,空空荡荡,唯有范闲和陈萍萍一坐一立。
良久,陈萍萍开口:“我毕竟老了,不能护你一辈子,日后还是小心些。”
“像这样的事,只此一次。”
说着,陈萍萍又指了指范闲手中的奏章。
范闲沉默,旋即点头,有些不自然地道:“嗯。”
他总觉得,从拿出奏章之后,陈萍萍对自己的态度又温和地过了头,隐隐与书房中议事的范建有些相似了。
有这么一位舍命帮助他的长辈,他本应高兴才是,但想到万朝谷一事,他总有些违和感。
为了避免尴尬,他朝陈萍萍拱手道:“郭铮不能查,亭承伯案的线索断了,我得去找其他线索,先离开了。”
陈萍萍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范闲转身朝大堂外走去。
只是才走几步,却听陈萍萍道:“等等。”
范闲愕然转身,却见陈萍萍看着自己手上。
他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将奏章递给了陈萍萍。
这东西得让陈萍萍毁掉,的确不能留在自己手中。
往后几日,一切云淡风轻。
中间倒是出了个小插曲,居阳耀因为苛待亡兄居云泽之子,被庆帝褫夺了官职,赶出京都。
时间推移,京察的第二阶段,接近了尾声。
这一日,祖元长却找上了范闲。
“刑部的自查文书不能定下来?”
范闲疑惑地看向祖元长,面露不解。
“是啊。”
祖元长啜了一口茶,叹气道:“其余的倒还好,有关京畿员外郎臧正的定责,久久不能确定。”
“刑部称臧正有疾、疲软、不能任事,建议将臧正降为主事,但下官与太学生们查阅之后,却发现臧大人处政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将文书发回刑部,要他们重审,可没过几天,刑部竟然将文书原样弟回来了!”
“如此反复几次,下官是在没有办法,只好来请教大人。”
“臧正……”范闲眯眼喃喃。
这位臧大人原本古板迂腐,但在万朝谷中失去了双腿,逐渐成为自己在京中的臂助之一。
他没了双腿,倒是能和有疾沾上边,但这一项是被庆帝所宽容的,本不应算在京察当中。
念头至此,范闲看向祖元长:“刑部主持自查的,是否是颜行书?”
祖元长摇摇头:“是左侍郎,不过他是颜行书的亲信。”
“那就对了。”
范闲冷笑一声:“这位颜尚书哪是跟臧大人过不去,是见郭铮离京,替郭铮找我的不痛快来了!”
“去大理寺,会会这位颜尚书!”
范闲说着,起身朝府门外走去,祖元长连忙跟上。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
范闲将正在忙碌的太学生集结到了一起:“诸位学子,今日不急着做事,范某请诸位看一场好戏。”
说着,范闲指向书法最好的杨万里:“杨公子,烦劳你执笔,为我写一份回执。”
说着,范闲将刑部有关臧正的那份文书去了出来。
众学子看到这份文书,一阵激动。
无他,他们这些时日,也被这文书气得不轻,眼下如何还能不明白,小范大人要亲自出手,对付刑部了!
杨万里更是捋起袖子,执笔在手:“请小范大人开口。”
范闲站在台上,扫了众人一圈,朗声开口:“刑部,本是刑狱诉讼所在,需明辨是非,勘正奸贤,然则现有刑部堂官,为一己之私,于京察中攻讦、抹黑国之干臣,行径几如通敌……”
大理寺的后院当中,众学子按秩而立,杨万里挥毫泼墨。
在范闲一声接一声的话语当中,很快写就了一封洋洋洒洒足有千言的回执。
说是回执,更像是檄文或者问责文书,全篇虽然没有一个脏字,但却字字句句都刻着同样的意思:刑部堂官,是奸臣!
站在范闲身后的祖元长,神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额头竟然微微渗出冷汗。
他将自己代入这封回执,只觉自己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便会怒不可遏,要持刀杀人,更何况是脾气耿直的颜行书。
小范大人这一次,是铁了心要与颜行书撕破脸啊!
“祖大人,烦请你着信使,将这封回执连同文书,送到刑部!”
范闲的话,打断了祖元长的思索。
祖元长身为京察副手,不敢不从范闲的话,连道:“下官这就去办!”
他接过回执小跑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封回执就摆在了刑部衙门,颜行书的案头。
“咚!”
“哐当!”
“咔嚓!”
……
刑部的大堂内,不断传来物品碎裂的声音。
一众书办小吏,个个缩着脖子,远远躲在院中,不肯靠近大堂。
“这是怎么了?”
出门办事的左侍郎回来,见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
有书办壮着胆子上前,道:“回、回大人的话,大理寺的书生们送来了回执文书,部堂大人看后大发雷霆,就、就成了这副模样。”
“大理寺?”
左侍郎皱了皱眉,朝大堂走去:“我去看看。”
刑部的大堂之中,砚台、毛笔、桌椅……等等,被摔了一地。
黑漆漆的墨汁溅在了地上、溅在了围帘上、溅在了桌椅上……
一片狼藉!
看到大堂的第一眼,左侍郎脑海中就冒出了这个字。
“范闲小儿,欺人太甚!”
“竟敢如此辱骂老夫,老夫誓与你不死不休!”
……
大堂当中,颜行书一边摔着东西,一边喝骂着。
左侍郎定了定神,走上前去:“部堂大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颜行书瞪着左侍郎,老脸气得涨红:“你自己看看,范闲小儿猖獗到了何种地步?”
他将回执抛向了左侍郎。
左侍郎手忙脚乱地接住,扫了两眼之后也变了脸色。
这回执文书上,实在是将颜行书骂的太狠了!
“哐当!”
又是一件东西落地。
颜行书扬了扬手,发现没东西可扔之后,拂袖朝堂外走去。
左侍郎一愣:“部堂大人去何处?”
“找把刀,让范闲小儿知道什么叫匹夫之怒!”
颜行书冷哼着,话语中尽是满满的怒气。
“部堂大人且慢!”
左侍郎连忙拦住了颜行书:“范闲可是八品高手,部堂大人一介文弱书生朝他动刀,岂非自取其辱?”
“我辈书生,自有气节在!”
颜行书冷哼一声,伸手推着左侍郎:“今日就算是死在范闲面前,老夫也要让他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说话间,他又推了左侍郎几下。
孰料左侍郎年富力强,他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动。
“部堂大人息怒。”
左侍郎强行拦着颜行书,言辞恳切道:“你这般前去,只怕正中了范闲下怀。”
“以下官愚见,不若你亲自带着回执与文书去找范闲,照着文书逐字逐句问他,要他讲出问题所在,为大人你正名。”
“大人长于刑名,在衙门做事又公允勤劳,岂怕他范闲的污蔑?”
一番言语兜头浇下,让颜行书的火气消了几分。
他看向左侍郎,沉声道:“你说的对,带上衙内官员随我去大理寺,向范闲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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