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容歌大丧,怔愣片刻,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容歌往汴京跑去,好在遇上赶车的村民,见容歌可怜,好心搭载她一程。
天光乍现,汴京城异常的热闹,六月中旬,正值风调雨顺时节,巳时三刻,容歌孑然一身,立在汴京高墙下。
回头望去,不过一会,她将会亲眼看着自己的棺木从人潮拥挤的长街经过,永远的离开汴京城,一如当年的母妃和年幼的胞弟一般。
日光灼伤了皮肤,容歌面容苍白的往长街走去。
时辰一到,随着宫中的带刀侍卫隔开长街,哀声自远处传来,很长的队伍呢,着实出容歌所料,她死了,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为她送行。
她行尸走肉一般,伫立在愈发灼热的日头下,冷眼看着冲她挥刀而来的暴怒侍卫,在凶戾的呵斥下被推到在地。
“不要命了,惊扰公主大驾,滚开!”
容歌没有动,脖颈一凉,好似冰冷的刀锋刮破了血肉,她却一点头部疼了。
奢华至极的棺迎面而来,容歌的耳畔被幽寂笼罩,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拽这往人后散去,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冷脸嘲讽,不管怎样,总是没让她死在怒面侍卫的刀下。
“李伽蓝,你疯了!”重重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容歌懵了,她猩红着双眼,看着眼前怒气滔天的中年人男人,像是认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名讳。
李晖面容铁青,咬牙切齿道:“不要脸的东西,赶紧抬回去!”
李府下人赶紧上手抓起容歌的胳膊,一样的粗鲁。
容歌挣扎一下,弱声:“放开我!”
“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女儿!”,李晖此刻想杀了李伽蓝的心都有了,恨声:“等我回去,非打死你不可,造孽!造孽啊!”
容歌依旧挣扎着,大脑一片混乱。
身后的人群忽然间混乱起来,喜乐刹那盖过的丧哀。
随着一声:“渊王到——!”
容歌瞪大了眼睛,被下人按在地上,周边落针可闻。
本就逼仄的长街因为这一声“渊王”沉入死寂,跪在地上的容歌抬头看过去,牙根作痛。
江驰禹!
江府独子,大名江渊,弱冠之时,还是父皇赐了“驰禹”。
今日是公主出丧之日,亦是江驰禹受封“渊王”之日。
时言奉剑站在容歌的棺队前,同步步逼近的江驰禹对望,忍着心中的愤恨行了一礼,恭声:“渊王殿下万安。”
江驰禹俯眼看过去,送丧的是容歌的亲信时言,时家公子,先入锦衣卫,后结识容歌便被招进了公主殿,一待就是数年光景,宫中秘传,容歌公主心悦侍卫时言。
时言穿着丧衣立在正街,江驰禹清剿公主殿那日,他被江府的人控住,亲眼看着公主殿悄无声息的漫在了血腥里。
江驰禹拿着圣命,那关于公主谋逆赐死的谣言,一点细节都没传出去。
白衣也盖不住时言的清瘦,他是武臣,何曾像如今这般萧条过,他默默的守在容歌的棺木前,面色阴沉的盯着江驰禹。
江驰禹不动声色,目光飞快的扫过容歌冰冷的棺,一身鲜艳刺眼的华袍,尊贵又冷漠。
唇角轻动,好半天,他才沉沉道:“免礼。”
时言恨极了,可现在,他只想要自己的主子安然的离开汴京,免去大庭广众之下的屈辱。
时言低着头,卑微的抬了声:“死者为大,渊王殿下封王之喜,卑职择日再贺,求殿下屈尊降贵,可否让公主丧驾先行。”
可江驰禹并没有动,他想亲自掀开面前的棺,再看一眼那熟悉的容颜。
容歌,容歌,多好听的名字,可这一生,他都从未有机会当着众臣的面,在她跟前亲口唤过。
江驰禹忽利落下马,径直朝着棺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