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敞之带着身边数人避开耳目离开了曲阳县,单逊远远相送,蹄声渐远,直到一点人影都瞧不见,他才拍膝起身。
受伤的胳膊绑的结实,冷风灌进领口,单逊低骂了一声,才说:“都是我的错。”
苏敞之秘密入京了,此去吉凶难料,定远那边陆缙还能瞒多久?
还有江驰禹,这次的交手,让单逊对江驰禹的印象彻底改观,能仅凭一人就撑起整个江府屹立不倒的,又怎能和汴京浑噩度日的二世祖相提并论。
新权初起,汴京朝堂将有一番新面貌,而每每改朝换代,第一批陨落的就是滔天权势的旧臣。
单逊冷着眼,他瞧江驰禹能耐不小,定远军可不能成了他站稳朝堂的垫脚石。
“我最近不能去大龙湾了”,单逊站着没动,说:“已经给将军添乱了,现在只能等风波过去一点,待将军平安入京。”
程建弼到底是年纪大了,挨不了冻,打着哆嗦说:“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将军又不听,他执意要进京,实在不妥、不妥啊。”
“我若是能再警惕点,也不至于在渊王手中吃了亏,害的将军入京得更加小心”,单逊恨自己掉链子,压抑道:“将军正在气头上呢,程叔你说什么都不顶用了。”
关于要不要动容靖一事,本应该等碎瓷之后再好好商酌的,可单逊没办法,江驰禹当时一下子咬住他了,慌忙之下只好把容靖抛出去转移视线,能让他背锅最好。
容靖一动,汴京注定不能平静了,苏敞之责怪单逊鲁莽,同时又体谅他的无奈之举。
“覆水难收,将军心下明白,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了”,程建弼捅着袖子,说:“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们想要入京,迟早得打掉三皇子这个豁口,眼下时机不正好么,多往好处想想。”
单逊微怒,他回头看着程建弼,此次出师不利,最“开心”的就属程建弼了,他不明白,这死老头到底乐呵什么,他并没有从这次的失手中看到对定远军以及程叔一党的益处,相反,还因此招惹了江驰禹,于他们而言是大大的不利。
程建弼越来越激进,甚至是自私了。
单逊转头便走,送程建弼上了马车,他说:“程叔准备一下,明日我便让人送你们回定远。”
程建弼一瞪眼,说:“你操这心干什么,定远有他们几个老家伙还不够,我不回去。”
“这是将军的意思”,单逊不理解程建弼的固执,幽声:“河州现在已不安全,程叔再待下去也没好处,将军让你回去,自有道理。”
“再等等吧”,程建弼皱眉,捋着袖口说:“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的,我在河州,敞之有什么事,我还能尽快赶过去。”
单逊说:“真有什么事,也不用程叔涉险。”
好不容易见到“李二小姐”,程建弼怎么会舍得回去,他面色稍沉,把单逊搪塞了过去。
单逊只好先将人送回了住处,他打着油灯给胳膊上的伤口抹了药,对守在门口的弟兄说:“让乔儿尽快接手大龙湾,替我几天,备用的暗桩都活泛起来,别给爷爷偷懒,跟着我露脸多的统统撤掉,让乔儿把面生的换上,各桩子间的消息不能断,尤其是汴京那边,现在是重中之重。”
门口的大兄弟进来,挠了挠后脑,憨声:“逊哥,乔儿还没回来呢。”
“咋地,还得爷爷去请他呀?”单逊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让他连夜就去,紧要关头,都别给我掉链子,奶奶的!这次吃的亏还不够大么。”
“这就去催,让乔儿赶紧过去”,大兄弟弯腰,说道:“那其他弟兄们这几日就歇下了?”
单逊晦声:“歇着,该回家回家,陪孩子陪婆娘,工钱照常发,不会让大家伙挨饿得。”
“得嘞”,大兄弟笑了一声,“我这就让大家伙都散了,受伤的都安顿好了,得养十天半个月,其他人回家等逊哥的信。”
单逊摆摆手让他走,末了又冲着门口喊道:“告诉乔儿,性子收起来,这次不是让他去玩的,汴京的信一刻不能停,及时跟我说。”
“没问题,逊哥早点休息。”
哪里睡得着,单逊起身用脚将门关了,门框响了几声表示抗议,他心里憋了一团火,好久没让自己受过这憋屈了。
“操!”
江驰禹是吧,他就看看,三皇子这块金子能不能让这小王爷吃撑。
——
江驰禹并没有追到苏敞之的行踪,他不过是随口诓容歌而已,没有抓到定远军倒卖玄铁的证据,他还真不能把苏敞之怎么样。
更何况他也不想把苏敞之如何。
泽也说:“死的确实是三皇子的人,属下亲自确认过,不会出错。”
“容靖的人都跑河州江上来了,他确实够闲的”,江驰禹冷声:“看来闭门思过没什么作用,还不够让他害怕的。”
劫船失败,死在近卫手下的死士来自容靖府上,没别的原因,泽也太熟悉容靖府上那几个死对手了,教出来的“刀”都一样的钝。
他道:“除过死了的,其他的都跑了,等我们的人追过去,查到的是一家钱庄,银两往来走的是正经货物的货款,绕了八个弯最后都进了三皇子的口袋,若王爷把这件事报给圣上,在三皇子府上搜一圈便知道了。”
江驰禹扔了手中的流水账,看的眼睛疼,说道:“蠢货,这次他无论如何都得蜕层皮了。”
“仔细一想,咱们也不算全无收获,起码能打击打击三皇子,让他消停个一年半载”,泽也心下解气,说道:“最好直接让圣上厌恶他,省得以后更烦了。”
“圣上不会直接着人对容靖府上大肆搜查的,皇子府邸,若是明着搜了,那容靖也算是完了”,江驰禹沉声:“宫里头还有个俪妃呢,她就是丢了老脸都得保容靖。”
所以让容祯派京里的驻军去动容靖基本不可能,容靖不是造反,是捞钱,事情也可大可小,就看容祯怎么想了,他向来仁心,让他一竿子把容靖打死,行不通。
“王爷就眼睁睁看着圣上大事化了吗?”泽也说:“三皇子死心不改,让人毁船灭迹是真,这事他跑不了,王爷不妨在回京的奏章上多添两笔,给三皇子一点颜色也是好的,反正属下不想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