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晖没在容歌跟前讨到一点好,就想把气撒在韩宛乐身上,谁知韩宛乐回了院就把门关上了,任凭李晖如何踢打都不开,脾气上来,还能反过口骂两句。
那个骄傲的韩府大小姐又回来了,她不必再让自己委屈,让李晖以为她软弱,李府这些年,气早就受够了。
“反了反了!都反了!”李晖甩手,怒道:“如今各个都有了金枝,便不拿我当回事了,好啊好啊!看我不答应这门婚事,你娘俩还怎么横,蹬鼻子上脸,我才是一家之主!”
他的骂声穿过了院子,被穿堂风刮走。
守门的小厮跑进来,道:“老爷,时府来人了,说是给二小姐接风洗尘。”
面色一僵,李晖道:“来的谁?”
“时老和时公子都来了。”
李晖一瞪眼,提着衣摆就要去迎,嘴快道:“赶紧的,去叫二小姐出来,让她好好打扮打扮,将人请到正厅去,上茶。”
扒在门缝里偷听的梅儿愣住了,她不得不对李晖夸赞一句:真不要脸。
刚才踹门的时候骂的可难听了,还真以为老爷敢拿婚事威胁二小姐呢,结果时家人一来,屁颠屁颠的贴上去,恨不得二小姐现在就是“时少夫人”。
韩宛乐换了身衣裳,疲惫道:“时家人来了?”
“是,我还听见看门的给老爷说了,时老和时公子都来了”,梅儿傻呵呵的笑,“时家很看重咱们小姐呢,时老已经第二次来了。”
韩宛乐稍微心安,确实能看出时言对伽蓝的重视,这般用心,怕是整个汴京都挑不出两个来。
“你去跟小姐说一声,让她认真准备准备”,韩宛乐道:“我没让她出来,就别到厅上露面。”
梅儿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同小姐说。”
李伽蓝还是闺阁小姐呢,可不能随便坏了礼数,贸然往厅上撞,让时家人不喜了,可就不好了。
容歌没想到时言来这么快,李晖和韩宛乐相继差人叮嘱她,要悉心打扮。
紫芸挑了身粉色云绣衫,兴冲冲道:“小姐穿这身怎么样?”
容歌跟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竹莺给她摆弄发髻,轻摇头说:“不好看。”
“啊?那这身水蓝蝴蝶裙呢?”紫芸一只手挑起来给容歌看,道:“这身衬小姐,小姐穿着保准好看。”
容歌无奈:“还是不好看。”
她见的人是时言,打扮那么花枝招展做什么?
“哎呦”,轻抽了抽嘴角,容歌觉得头沉的很,稍偏过对竹莺道:“随便挽起来就好了,你也太认真了。”
竹莺说:“不管小姐心里怎么想,该有的礼节咱一样都不能少,时老也在厅上,小姐不能让时言丢面子。”
话是这么个话,可容歌觉得竹莺过于隆重了,小声道:“你当真了?”
“奴婢只是想小姐每一步都谨慎周密些”,竹莺顿了顿,低声:“时言如今已经是抚使了,不是殿中同奴婢拌嘴的侍卫了,他日后还会做更大的官,有他照顾小姐,奴婢就是死了也放心,奴婢信他的。”
容歌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竹莺希望这场婚事是真的,那她自己呢?
最后容歌穿了身云白的烟罗衫,既不艳丽也不俗气,施了妆梅儿就来领了。
“小姐,夫人让你去厅后面坐着”,梅儿双眼明亮,说:“你也能听见老爷他们说话,让你别心急。”
容歌说:“我不心急。”
就是觉得麻烦死了。
她们从侧门入了厅,容歌端着盘瓜子磕,前厅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李晖谄媚一把好手,恨不得倒贴到时家去,他客气道:“小女舟车劳顿,这会正在院里休整,时老和抚使突然来,那丫头指不定有多紧张,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担待。”
“李晖说我紧张”,容歌指着自己,小声对竹莺道:“官话说的一道一道的,这会怎么是小女了,不该是不孝女么?”
竹莺:“……小姐快别吃了,你吃的我都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又不是没见过时伯伯。”
时良策年过五十,他是儒臣出世,天下学子有不少是他的学生,他向来不喜欢繁琐的东西,一身素色长衫显得他简单,眉宇间仿佛也透着书卷谋略,又有些不怒自威。
见过大周的河山,时良策的心胸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他面容肃穆,铿声:“言儿说二小姐回来了,我甚少回京,以前也没见过二小姐,既然已经准备结下这门亲事,趁着还没到年夜,两家人先吃个饭,李大人今晚在府中设宴,我见见伽蓝。”
李晖一听时良策的来意,欣喜若狂,连连道:“我这就让人去备宴。”
时言出了宫就脱了飞鱼服,没了那身衣裳的加持,他看起来温柔很多,左右等了半天不见容歌来,出声问:“夫人,二小姐怎么还不来?”
韩宛乐原本再静静打量着时府父子,时言突然开口,她略显局促道:“我让人去催催,这就来。”
“不用催她”,时言温和的笑笑,“左右我多等会。”
韩宛乐满意的点点头,好在时言此人,让她挑不出错来,对李伽蓝的关心都写在脸上,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赤诚。
后厅嗑瓜子的容歌差点被瓜子皮卡死,她呆若木鸡,愣声:“时言装什么装?你们一个个戏也太多了。”
竹莺装哑巴。
时良策说:“两孩子情投意合,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功名利禄对我而言不重要,伽蓝来日入了我时府,也不会因为身份被瞧轻了去,夫人尽管放心就是。”
韩宛乐睁大了眼睛,起身作礼,感动道:“得时老看重,是小女的福分。”
“还不让小姐来拜见时老”,李晖催小厮道:“去看看小姐到哪了。”
时良策煦和的目光在李晖脸上飘过,垂眸温着茶盏,说:“不急。”
韩宛乐随即给了婢女一个眼色,就有人去请容歌了。
容歌漱了口,伸了个懒腰,对竹莺道:“走吧,该我登场了。”
“小姐,这边”,竹莺急忙拉住容歌,她们得从侧门出去,再从正厅进来,低声道:“小姐见到了时老,要记得收住情绪,你现在是李伽蓝,时老是大儒,识人的本领一绝,拜见的时候要有度,别让时老瞧出点什么来。”
容歌怪竹莺多心,贴着她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说:“我很多年没见过时伯伯了,他多半早已忘了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