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祯黑着脸起身,不需要别人解释,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心中已有了数。
拂开俪嫔拽住龙袍凄凄惨惨的手,容祯一步步走近容歌,俯视着她,威严道:“敢闹到朕跟前,就得承受该有的后果,天子一怒还有伏尸百万呢。江驰禹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比你了解他。”
容歌仰着头,说:“是吗。”
侍卫又报,“圣上,北镇抚使求见。”
人来齐了,这下都堵在景华宫门口了,后宫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容祯站着,内监上前为他小心的擦拭衣袍上沾的血迹,贵全喷射出的血液发出刺鼻的味道,渗进了华贵的地毯。
异常的刺目。
“又来一个痴情的。”容祯低喃,“朕的肱骨都是重情之人,一个个还没成事呢,就让人一把捏住了软肋,寒心呐。”
容歌悄悄红着眼。
容祯在出殿的同时,严肃道:“李伽蓝单独关押,锦衣卫暂时闭守景华宫,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让渊王和北镇抚使去万乾殿内跪着。”
“是。”殿内的锦衣卫一齐退了出去,一人带上了容歌。
容歌还是执意给容祯行了礼,因为无力,声音也很轻,她说:“臣女告退,圣上万安。”
容祯阴晦的瞥向她,李伽蓝和他的明珠有些像,公主殿至今空着,他不敢踏入。
为什么要犟呢,他的容歌就犟,一点都不听话。
李伽蓝的脾性像极了容歌。
俪嫔终是没留住容祯,她挣扎着扑到门口,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玉菁,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容歌被太监带出景华宫后交到了锦衣卫手中,带头的锦衣卫登时上来扶她,低声:“二小姐没事吧?”
容歌认得他,初次在云来茶馆便见过,时言的朋友,叫何卓谦,不知道同大理寺少卿何思源什么关系,倒是同一个姓。
“我没事。”容歌自己站直了,往皇撵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抚使让我照顾二小姐。”何卓谦叹了口气,低声:“圣上下令,得暂且委屈二小姐了。”
容祯让把她单独关押,容歌听见了。
可没说关在哪,她最多是冲撞了容祯,并未犯大罪,不至于落狱,何卓谦便将她带到了一处偏殿,让她候着。
容歌昏昏沉沉的想,早知道就不让江驰禹来了,他连景华宫都敢闯,在殿上同时言杠起来怎么办?
俪嫔说的那些话,容祯到底是听见了的,真的让锦衣卫去搜渊王府以证江驰禹清白怎么办?
渊王府到底有没有数百精锐她不知道,可王府近卫各个身手不俗,确实比一般的皇子府中要多,关键是世安苑……还有桉儿呢。
蓦然睁眼,容歌恨自己太心切了,明知道俪嫔对她居心不良,她还将计就计的拖到了容祯来。
贵全抬手劈晕她时她就知道了,毕竟阎罗九针也不是白练的,她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俪嫔那点迷药奈何不了她,她一直醒着,还顺便以牙还牙给贵全用了毒,此刻摸着良心说,容歌就是为了等容祯。
她瞬间就明白了俪嫔的用意,可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尽快脱身,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父皇要来,她就见一面,就看一眼。
“何大人。”容歌揉着眉心,抬声:“你送我去万乾殿。”
何卓谦推开门进来,惊道:“二小姐不能去,圣上让把你关押起来,没有得唤,二小姐安心待着,抚使大人不会有事的。”
容歌说:“我知道进不去,我去殿前跪着。”
起码得等江驰禹和时言出来。
何卓谦摇头,“抚使交代过我,二小姐等着出宫就好,哪都不能去。”
他说什么都不肯,把容歌放在眼睛底下看着。
——
容祯回了万乾殿,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俪嫔的哭声,令他头疼,再看一眼跪在殿下的江驰禹和时言,更疼了。
“你俩谁先说,若是为了公事,朕听着,若是为了女人。”容祯沉道:“朕看你俩这次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江驰禹抬头,道:“臣不为公,为私。”
容祯怒拍桌子,“为李伽蓝?江爱卿你为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外头的传言容祯都听到了,男子汉当顶天立地,何苦纠缠于儿女情长,频频因一个女人失了分寸。
堂堂渊王殿下,缺了她李伽蓝还不能活了!
原以为江驰禹会狡辩两句,可容祯等了半天,就等到他斩钉截铁的“是”。
为了容歌,江驰禹何止是煞费苦心,他是掏心。
时言瞥了江驰禹一眼,紧接着道:“圣上恕罪,臣也为私。”
“……”容祯气血飙升,恨不得每人再赏三十大板。
“行。”容祯凉凉道:“一个个说,江爱卿你先来,李伽蓝入景华宫,可是担了人命出来的,俪嫔用计诈出了她口中的真话,你自己猜猜,朕听到了些什么!”
俪嫔要对付自己,江驰禹心知肚明,他眉眼微沉,想的不是容歌被诈出了什么对自己有弊的话,而是景华宫死人,有没有吓到她。
他相信容歌,不会傻呵呵的任人拿捏,更不会背后阴他的。
沉默片刻,江驰禹硬声:“李伽蓝在臣府上的事,稍微一打听便能知晓,俪嫔娘娘无非就是拿她去翻魏项旭的案子,可案件始末,臣已禀的清清楚楚,俱无遗漏,欲加之罪臣不认。”
容祯仔细盯着江驰禹的神态,他不慌不乱,处之泰然。
赌的就是“信任”二字,但凡李伽蓝口中说出的话和江驰禹相驳,他就是欺君。
“李伽蓝手无寸铁,虽有医毒之术傍身,可到底心地纯良,没有经历过大难。”江驰禹极力辩解道:“景华宫内惨案,她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为之,圣上清明,自当明白。”
容祯想起李伽蓝那桀骜不驯的眸子,就对不上“心地纯良”这四个字,气道:“朕用不着你来教,可李伽蓝藏着一手毒,公然在朕面前行凶,她有心为之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一个太监,若朕不防,她是不是还有能力弑君啊!”
回头想想,实在是惊心动魄。
俪嫔的计谋不说周全,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绰绰有余,可还能让李伽蓝神不知鬼不觉的反手一击,让人如何不怕。
江驰禹磕头,“李伽蓝是臣府上的女医,她的毒术是臣授命所学,臣忠心耿耿,她也一样,今日之事,纯属她为了求生所做,若是冲撞了圣上,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与她无关。”
“你让她学。”容祯道:“她医毒双精深藏不露,你瞒着朕将她留在府上,怪不得俪嫔疑心你,你活该!你拿什么承担!”
“是,臣活该。”江驰禹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俪嫔能栽赃自己的所有计谋想了一遍,不惊道:“臣与三殿下确有隔阂,俪嫔娘娘怀疑臣别有用心,臣都明白,可大局之上臣从未游移不定过,臣对江家先祖起誓,此生只愿为大周生,为大周死!身为人臣,丹心可鉴,绝无不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