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禹伤口阵阵作痛,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再看向仲小枫时,眼中已然恢复清明。
他苍白的面孔洋起一抹轻笑,说:“多谢仲小姐告知,本王晓得了。”
“王爷明白就好。”仲小枫说:“低贱的人都想攀高枝,王爷以为自己足够高了,可遇上更有权势的,她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识人识面不识心,王爷心里该放一面镜子,别被人骗了。”
江驰禹又笑,平静的说:“骗就骗了罢,本王心甘情愿。”
仲小枫一愣,瞬间瞪大了眼,骤声:“王爷放下身段,求什么?何必让自己显得一文不值呢!”
“本王愿意。”江驰禹喉间发酸,抵着痛觉愈发明显的胸口说:“仲小姐还要听下去吗?”
仲小枫鄙视的瞥向江驰禹,怒然拍桌起身,“谁爱听王爷当舔狗的那些虚情假意呢,令人不齿。”
“仲小姐慢走。”江驰禹扶着桌案,艰难的起身,轻薄的外衫晃动着,更显的他清冷,他说:“替本王向圣上与皇后娘娘问好,本王已醒,圣上勿忧。”
“必定带到,王爷好自为之!”
仲小枫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她不明白,不明白江驰禹图什么!
那李伽蓝天生一张狐媚子的脸,装的一副清高样,私底下却阿谀奉承,贪图富贵,江驰禹疯了吗?
他瞎了吗!
都走到门口了,仲小枫怒气止不住,回头吼道:“王爷如若去的快点,还能在西厢馆碰见咱李小姐呢,这会指不定在哪个狗男人怀里听曲呢!我倒要看看王爷的情,能有多深!”
肆意出进西厢馆,在大街上就拉扯其他男子,仲小枫不信,这种事情,江驰禹还能忍!
情深君子,不是谁都能装的,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仲小枫“噔噔噔”的走了,快步上了门口的马车,冷声:“进宫!”
江驰禹缓缓坐回去,指腹沾了点血,是刚才下床,伤口裂开了点,疼意袭上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王爷。”泽也一脸担忧,上前说:“属下扶王爷上榻休息。”
江驰禹想起仲小枫的话,容歌选择去救容祯,别人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能。
容祯对容歌,远比自己重要。
可他一想到关键时刻容歌会放弃他,心口还是忍不住的疼,老半天都缓不过来。
泽也又低低唤了声:“王爷。”
“二小姐还没回来吗?”江驰禹舌尖都在用力,抵着后齿说:“都出去这么久了。”
是忘了家里还有个病人吗?
泽也摇头,“还没回来呢。”
“备车。”江驰禹说。
泽也大惊,当即明白江驰禹要去干什么,劝阻道:“不可啊王爷,二小姐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王爷的伤,不能大动,得安心静养。”
“本王就出去走走。”江驰禹隐隐担心,他此刻头脑乱的很,强硬道:“备车。”
泽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江驰禹的吩咐做,不一会王府的马车就离府了。
仲小枫来者不善,谁都能看出来,可拗不过容歌在江驰禹心里的地位。
他自然是相信容歌为人的,只是……怕她遇到危险。
江驰禹闭目养神,吩咐泽也直奔西厢馆。
马车行至半路,他不禁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在害怕什么?
西厢馆
容歌如愿见到了苏敞之,他果然还没回定远。
宿青乔谁也没说,一联系到苏敞之就偷偷告知了容歌,其他的暗桩都有程叔的人,而西厢馆不同,是宿青乔暗中主管的,最是安全,所以他不得不把容歌带到这里来。
苏敞之不相信容歌还活着,可他还是来了,在见到容歌的刹那,当即愣住了。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两人双双红了眼,苏敞之被失而复得的惊喜冲的头晕眼花,颤声:“小歌……”
“舅舅。”容歌扑进了苏敞之怀里,瞬间哽咽的说不出话。
苏敞之一如往日那般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问:“真是我的小歌,真的是你?”
容歌感受着久违的亲情,泣不成声,说:“真的是我,舅舅,我还活着,一直都活着。”
苏敞之缓了好半天,多方确认过,才肯定她就是容歌,才知道她为了活下来所受的苦,眼眶酸涩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舅舅,舅舅还能不信你不成?”
苏敞之捏着袖子小心翼翼的给容歌擦了擦眼角,心里无比的难受,愧疚自己没能照顾好容歌,愧疚他在汴京这么久,都没发现程建弼等人的暗箱操作。
“是舅舅不好,让你受苦了。”苏敞之远峰般的眉眼久久无法舒展,阴霾重重的压在眉心,脸上的沧桑感愈发的沉,他怜惜的触摸容歌的头发,轻声:“你是不是怪舅舅了?一直躲到现在才肯相认,你要舅舅恨自己一辈子啊。”
容歌抽泣着,拉着苏敞之的手不肯放,她就知道,自己一见到苏敞之会绷不住的,思念太沉重了。
看到苏敞之,她总是会想起很多人,想起那一去不复返的美好时光。
“歌儿,舅舅对不起你。”
苏家日渐凋零,在容歌最需要支撑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过。
他问自己,当时怎么忍心的?忍心把容歌一人放在水深火热的宫墙内,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当作刀下亡魂。
容歌泪珠断了线的掉,哽着声摇头,“我从未怪过舅舅,是我不对,不敢与舅舅相认。”
苏敞之大声:“我是你舅舅啊,歌儿你记住,不论何时,舅舅都是你最亲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容歌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破涕为笑,说:“我永远相信舅舅,我只是怕牵连到你。”
苏敞之一字一句的说:“舅舅不怕牵连。”
容歌这才松开苏敞之的手,拉着他坐下,胡乱抹了吧泪,意有所指的朝门外瞥过去。
包厢的门紧闭着,门口站着避开的宿青乔,日光照在门框上,隐约能看见他倚门垂思的影子。
这一眼,苏敞之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心疼的看向容歌,试探着说:“你都知道了?”
也是,程建弼他们能瞒着自己把容歌救出来,又怎会让容歌无忧无虑的做了她人呢,真相肯定是要千方百计的说给她听的。
“我都知道了。”容歌不用问,看苏敞之的表情便知道,程建弼对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苏敞之说:“歌儿长大了。”
能独当一面,自己扛起很多事了,而这成长的过程,是要付出代价的,苏敞之很遗憾,他还没有参与容歌的成长,没看到苏家百般呵护的丫头一步步刚强起来,他失职。
百年以后,他都无颜去见疼爱过容歌的苏家人。
“舅舅。”容歌收起悲伤的情绪,说道:“程老告诉我,要为祖父和父亲他们申冤,这些年,一直努力做这些事的还有舅舅,舅舅一直保护着祖父的家臣们,而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
苏敞之不想容歌知道这些的,他低声说:“歌儿不用为此难过,舅舅同你父亲,也就是容淮世子,我们亲如兄弟,他的清白,璃王府的清白,只要舅舅还活在世上一日,就要去做,去谋划,这是舅舅本就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