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祯在公主殿前站了许久,站的眼角都湿润了。
他对江驰禹说:“歌儿是离开朕了,永远的离开了。”
江驰禹收回目光,十指微蜷,说:“圣上节哀。”
如何能节哀。
在这个宫内,谁都可以不提容歌,可容祯不行,他常常在梦里看到她。
他的歌儿甜甜的笑着,叫着“父皇”,她什么都不缺,却什么都想要。
每年的赏赐不停的都抬进了公主殿,就是如今荒废的殿中,都静静的蒙尘了万万金,远远不止。
公主殿里的一切,容祯都没有让人收回去,有这些东西在,容祯好像就能欺骗自己,他疼爱的小公主还活着,只是和以前一样,犯了错,关禁闭呢。
可这次容歌的错太大了,都关了这么久了,容祯都不敢把她放出来。
容祯今天的神色十分不对,他在公主殿前几乎失态,江驰禹静静瞧着,心下明白,必然同容歌昨夜北坡亭的陷阱有关。
江驰禹出了宫,泽也掀开车帘,等着江驰禹俯身进去,便说:“王爷,元霖来了消息,苏将军没有回定远。”
江驰禹面色一沉,示意自己知道了。
还没回去!
那人会不会……还在汴京?
容歌上次在西厢馆见的那人,难不成就是苏敞之?
“苏娘娘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江驰禹问。
泽也调转马头,缓缓往北衙的方向去,清晰的说:“苏娘娘的事更难查,目前只能查到苏娘娘有了身孕六个月后便去了行宫安胎,是钦天监说娘娘在宫内夜夜噩梦,于龙胎不好,必须避开,正好苏娘娘那段时间大病一场,圣上便送娘娘去了行宫。”
“当时随行的宫婢都是谁?”江驰禹刨根问底,道:“还能查到吗?”
泽也摇头,“查不到了,只知道贴身伺候的是娘娘从苏家带来的亲信,娘娘是在冬月十一诞下公主的,圣上大喜,当时便重重赏了。”
江驰禹说:“接生的嬷嬷呢?”
“那些信息属下查不到,但是这些事有一人肯定知道。”泽也说。
“谁?”
“崔灯。”泽也回头,皱眉道:“王爷,当时崔灯曾向下面交待过后宫诸位娘娘的大小事宜,苏娘娘自诊出喜脉到诞下公主,所有伺候安排的人,都登记在册,经过崔灯老太监的眼睛。”
江驰禹猛然一凛,“崔灯守了一个秘密,从璃王灭府后开始,守到了死。”
最后也没说。
可崔灯死了,有些证据也随着他的死被深埋地底了。
靠着缓缓摇晃的车壁,江驰禹沉道:“公主出生,圣上当时没去行宫看吗?”
“没。”泽也说:“圣上派人去看了,说是隔着屏风见了公主,钦天监说公主娇嫩,不能见风,怕其他人带了寒气进去,可确实是模糊的看到了小公主的轮廓。”
江驰禹不禁道:“这也能叫见了。”
“可事实确实是这样,公主出生当夜,行宫的天都是红光普照,钦天监算是大吉之兆。”泽也唏嘘,他自己越说越觉得不对了,但又不能停,接着:“苏娘娘在行宫又养了一个多月,这才带着公主一起回宫了。”
“就回宫了。”江驰禹呢喃,这个公主定然是容歌没错了,可到底是哪不对劲呢?
到底是哪儿呢?
“苏娘娘是足月生产?”
泽也答:“是,所以公主生下来就比其他皇子健壮,属下还查到,当时抱回宫后,公主应钦天监的话,得小心翼翼的细养一年,所以一年内,公主一直在苏娘娘身边,见人都是包裹严实的。”
就是露一张脸而已,也确实,容歌出生那年,宫中喜事连连,连民间百姓的生活都安居阖乐了很多,因此汴京城就起了“公主福星”的童谣,容歌确实也可爱喜人,自小生的美,谁见了都说像容祯几分,容祯对容歌的喜爱,从她出生就没吝啬过。
江驰禹心底疑惑更甚。
泽也又说:“第一年见过公主模样的人少,可依稀见过的,私下有后宫娘娘偷偷说公主抱回宫那会,模样一点不像一个月的,像大了三四个月呢。”
江驰禹眉目一紧,骤声:“当真?”
“这事没人敢出来说,属下查了宫中几位老娘娘身边的嬷嬷,才探听这么一点。”泽也自然也察觉出了此处的不对,回头道:“王爷,崔古死前说了两个生辰。”
还有一个七月十五的不吉之日。
……大了。
如此看来,容歌若真是七月十五诞下的,那她的母妃绝对不是苏娘娘了,那苏娘娘的龙胎呢?
假孕的风险太大了,苏娘娘一开始诊出喜脉应当是真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后面她的孩子没有了。
狸猫换太子!
江驰禹像是发现了什么,沉道:“继续查,查璃王一宗,覆灭之时怀有身孕的嫡系。”
泽也惊了一头的汗,说:“是。”
不怪江驰禹提起璃王,苏家同璃王府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还有昨夜尾随容歌出京,泽也和耿博延可是听见了魏常振臂一呼的“余孽”二字。
什么余孽能与容歌扯上关系,江驰禹能想到的只有璃王爷了。
这太惊悚了。
魏卓暗中带人出城,其他人或许发现不了,可耿博延日日盯着南衙,他一发现南衙京军的人数不对,仔细打听了魏卓的动作,就赶紧向江驰禹报了。
这才让江驰禹派泽也跟了个着。
昨夜大乱,泽也生怕魏卓的人伤到容歌他们,差一点就要动手了,幸好容歌部署齐全,又有时言在后接应,一切有惊无险。
现在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容歌的血脉问题上,江驰禹明白,他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要想窥的最后天光,得下一步狠棋了。
“即日起,把宫里的人慢慢换下来吧。”江驰禹在进北衙前,对泽也道:“一切小心。”
泽也左右看了一眼,靠近江驰禹说:“那圣上身边的……?”
瞳色微暗,江驰禹犹豫片刻,道:“圣上身边的留着,其他人换掉,本王能让他们查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他们触及不得。”
“是。”泽也送江驰禹入了北衙,抬眼看到耿博延过来,低声说:“属下这就去办。”
从容歌被陷害死后,江驰禹就在容祯身边安插眼睛了,他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可他不得不做。
如今宫内其他事江驰禹都已经知晓大半了,后宫娘娘身边的那些个眼线都不必要了,是时候撤了,来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哪怕只有一个,江驰禹都估计不到后果。
只剩下容祯身边的棋子了,该用他来破开最后一层阴霾了。
江驰禹安插这样一个人,有多难他明白,此人万一被发现,后果他更明白。
但江驰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