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时间长,这个天还不算热,紧赶慢赶,四日后黄昏时分,平安一行人就到了永安城孙府。
行李不必拿下来,就放在车上,他们不打算在府城停留。
陈盛的事,平安打算到师傅别院落下脚后,立马就让二强去府学找找,亲爹的心理他清楚的很,一是感念那六年的父子情,二是或多或少还有些念着他那无缘早逝的女儿,毕竟陈盛是她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能帮一点是一点。
“平安少爷,门房说陈少爷前两日就来打了招呼,他就在旁边的客栈,说万一他没看见,就麻烦让人去叫他一声。”大壮小跑着过来。
平安笑道:“我知道了,估计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林峰过来:“少爷,外面有两个人找常大人,是陈盛少爷和他的祖父。”
“知道了,林峰,你去跟常大人说。”
既然是亲爹的事,就让亲爹自己去。
平安还没有进房间,亲爹就匆匆出了房门。
“平安,陈盛应该是跟我们一起去了,你可跟爹下去看看?”
平安摇头:“我去洗漱了,如果他跟着去,就让明日天蒙蒙亮就到孙府来。”
“行,那我去看看。”
常春风到了前院堂屋,陈县令立马带着陈盛站起身。
“常大人。”
“叔。”
“你们坐,决定好了吗?”
陈县令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盛儿一直想往去国子监读书,您说可以带他去,我们自然是千般愿意,只是要带您麻烦了。”
常春风浅笑:“谈不上麻烦,盛儿跟我缘分一场,能帮我自然要帮一点,但能不能把书读好,主要还是靠他自己。
不知道你们可要回家准备?我最多只能等你们一日,已经二十三,一个月之后一定要到京城,我们不能耽误久了。”
陈县令忙道:“常大人,我估摸着你们这几日要到,盛儿早已经准备好了,不敢耽误你们的行程,他随时可以跟你们走,这几年,盛儿就麻烦大人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
常春风扶起他:“陈大人不必如此,平安在洗漱,不方便叫他,以后到了休沐日,盛儿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问平安,他的学识可是远超过我这个父亲。”
“叔,盛儿知道了。”
“常大人,这是最好不过了,你们不光是父子进士,平安少爷更是六元及第,大家伙都称他是大周真正的文曲星呢。
常大人长途劳顿,我就不打扰大人歇歇了,明日蒙蒙亮,我就带盛儿过来,他随身带两个小厮,自己也会带一辆马车。”
……
十日后。
天气炎热起来。
还有十日就可以到家了,平安心里挂念着阿妩,面上却不显,万长生早已经归心似箭,又不好在常春风跟前显露出来,内心就很煎熬。
同样煎熬的还有三强,他跟娘子成亲不过七日,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却不得不为了学业分开。
爹娘说的也是,两人新婚燕尔,在一起免不了影响读书,下次大考也不过两年半了,他不能三年又三年。
再说住在平安家,本就要姑父他们贴,如果再带娘子去,确实是不合适的。
他从小跟着姑父他们到府城,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贴了多少,家里几次拿银子出来,都被姑父和姑拒了,这份恩情此生不知道能不能还。
关键都不在他,而是平安太优秀了,读书好又会赚钱,自己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了。
这日午时末。
小武带头把马车停在路旁不远处的小林子里,来时他们就在这里短暂歇过脚,能遮阳,附近还有水源,再有一个多时辰,不用等到天黑,他们就能进锦州城。
锦州城不算很大,却四通八达,城里很是繁华,在大周三十二州府都能算上前十名。
这里的锦缎是很有名气的,仅次于江南苏州府、余杭府。
常春风、陈盛、三强下了车就往小林子跑,万长生也笑着追上去。
平安也着急放水,几个踏雪步就不见了影。
放完水,他刚束好腰带,人就惊住了,青草丛中,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他,那是一双孩子的眼睛。
他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双峰山下第一次遇着小明,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形,只不过一个是正午,一个是夜里。
“小弟弟,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男孩眼睛睁得更大了,仍是一声不吭。
“小弟弟,我们是过路的,一会就走,你是一个人吗?为什么躲在这里?难道是逃奴?”
平安眉头皱起来。
这个朝代还是有死契的,牙行在全大周都盛行,有钱人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奴仆,并不像有些朝代限制买卖人口。
男孩眼睛涌出了泪:“求公子救救我。”
“你出来,到底怎么啦?”
“公子,我不敢出来,一会他们发现我不在车上,可能就会找来,我偷听到了,他们是准备把我们一批批偷运到外族去。”
“等等,你说什么?外族?这里不管去哪个外族都很远,他们为什么如此得不偿失?如果外族要人,应该在边城买人偷运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庄上有很多人,几乎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半个月送一车出去,一车七八个人,有时候一个月,已经送了不少人走了,而且确实有外族人,但他们说大周话很溜,我如果不是装晕,也不知道这事。”
“你装晕?”
“送走的人都灌药,我的药吐了一大半在袖子里,人有些迷糊,但没有晕,同车的都晕了过去,我们一车就有八个孩子,前面赶车的有两个人,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翻下车躲起来的,已经躲了半个时辰了。”
平安已经感觉事情不小,孩子应该不会说假话,但什么人会把孩子们卖去外族呢?这么频繁地运走孩子,就不怕被人发现?
虽然大周人口买卖自由,那也是限于本国内,不可能把本国的人卖于外族。
“你跟我去车上,我会护着你。”
男孩钻出草丛,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瘦瘦高高的,额头上还有鞭痕,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小脸黄黄的看不到什么肉。
“公子,这里不能久待,万一那两个人回到庄上,庄上可是有很多打手的。”
“别怕,我说过我会护着你,可知道庄子在哪?离这里有多少路?叫什么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