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85.收拾恶奴
……
次日,沈云一早去了铺子里上工。
叶笙在陆铭远的要求下,乖乖吃完了早饭,然后打算去见见那个欺负了沈云的铜铃。
收拾好一切后,他看着还在悠闲逗狗的自家相公,站在旁边片刻,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犹疑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陆铭远回头悠悠道:“不是你说的,要先证实了那个铜什么的不是好东西,再好好教训他一下的么?他认识我,若是我去了,那就什么都不用麻烦了。”
“哦……”叶笙踌躇一瞬,接着眸光微闪地道:“那我自己去!”
“害怕了?”陆铭远轻松了然的样子,似笑非笑。
要是真的想让他一起去的话,就过来求求他,然后主动亲亲抱抱,晚上……也更听话主动点什么的,还是很有意思的,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陆铭远面上表情不变,内心却有些恶趣味的想……他家小夫郎那红着脸想拒绝他,又在自己的强制态度下迟疑着不敢反抗的小可怜样,真的很想让人好好欺负欺负啊!
不过,这次他的想象落空了。
“没有。”叶笙直视着他,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强调。
陆铭远收敛笑意,淡定地与他对视,很快,意料之中地看到叶笙微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半晌,叶笙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似的,转身往出走,朗声道:“我先走了。”
“先等等。”他在叶笙身后淡淡说了句,待那道即将离去的纤瘦身影乖乖停住,转过身巴巴望向他后,又接着道:“就算没有抓到那个铜铃的把柄,你想让他走就直接跟方兰说,至于你说的方兰会不会不高兴之类的,完全不用管,明白吗?”
所以,这种小事,并没有什么可紧张害怕的。
他的小夫郎也该多接触些事情,好歹练练胆量了。在他这个正经夫君面前都敢偶尔伸爪子挠他一下,在别人面前凭什么要顾虑隐忍?
叶笙没做过这种类似主动找别人茬的事,所以心中忍不住稍微紧张了一点,但本来也只是一点而已。
现在听了他相公的这番话,一瞬间连那一点的情绪都没有了。他不禁扬起了嘴角,轻快又肯定道:“我知道。”
实际上,他心里是知道的,有陆铭远在,他就可以安心。但听他亲口又说了出来,他还是会感到特别的喜悦,心口好像被抹上了最甜的蜜。
等叶笙出门后,陆铭远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起身向里屋走去。
他家贤惠的小夫郎又给他做了件衣服,应该马上就完成了,不知道这次做的如何,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还藏着掖着死活不给他看,估计是做坏了。而他还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
叶笙一路向着缎庄走去,他倒是挺好奇那个铜铃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以前在村里,沈云遇到这种人大概早就拿石头扔他了。
他脑海里闪过一瞬以前他们在村子里时一起捡石头扔那些欺负他们的大孩子,然后在对方的追赶下又一起喘着粗气逃跑,最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时的场景。
现在,也亏得现在的沈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气性了。
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叶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觉得正好。他可不想在客人面前闹得太难看,影响了自家名声。
等他进屋后,又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几天没来,铺子里有了些变化。
沈云正在摆弄新置的布匹,偶然一抬眼,就见到了正怔然打量着屋内的叶笙,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大笑脸,“叶笙你来了!”
他的声音爽朗而清脆,一下子彻底打破了屋里的一片沉静。站在前台低头看书的铜铃登时看了过去。
叶笙微笑
着朝沈云应了声,还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往铜铃的方向轻轻的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有一瞬间他在那张黝黑的脸上感到了一种让人心惊的凶狠。
而铜铃在看清他后,竟倏然对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微笑,却又让他感到一种说不清的不舒服。
叶笙不禁微皱起眉,他不喜欢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沈云的话,还因为他在看到铜铃的时候,竟然想起了他那个总是打人骂人的二叔。
虽然铜铃不像二叔发怒时那样整张脸都变了形一样的可怕,但他细小的三角眼里好像藏着什么,让他忽然就想起了二叔。
“叶笙?”沈云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等叶笙回过头,又嘀咕道:“你想什么呢?脸色突然就变得不好了。”
从小的阴影,让叶笙每次回忆起来,就忍不住心底发凉。回过神,他眼底微凉,向铜铃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等他说什么,铜铃瞧着走近他了些的叶笙,本就细小的眼睛更加眯成一条缝,紧接着他扯扯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先看看。”叶笙冷冷盯着铜铃,平静道。
铜铃瞥了眼他身后的沈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叶笙的脸笑眯眯道:“想看什么样的?跟我说说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十分轻佻地伸手在叶笙的脸上摸了一下。
出去本能地猛然后退半步,一把打开了铜铃的那只手后,叶笙才反正过来什么,浓烈的恶心感迅速升腾,愤怒地瞪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得他极近的铜铃。
铺子里居然会有这种人在!
而铜铃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极其不屑地哼笑道:“摸摸又怎么了,真是大惊小怪!沈云还不是给我摸……”
沈云立刻扑了过来,气呼呼地抡起拳头向着铜铃砸去,怎奈他这在气头上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拳居然在半路就被铜铃给一下子挡开了。
叶笙和沈云同时惊讶了,沈云已经算是力气大的人,他气急下的拳头居然被这个铜铃没怎么费力的就挡开了。
“你还敢跟我动手?”铜铃瞪着沈云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他的两道眉毛顿时拧在一起,表情看起来阴狠又夸张。
“动手又怎么了?”沈云气冲冲地吼道,手指篡得死紧,看起来很想再动一次手,他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是你先害人的!”
铜铃嘴角扯向一边,阴恻恻地盯着沈云讥笑道:“就是我先的你能怎么样?嗯?之前受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我告诉你,想在这里干活就得乖乖听我的!”
他向叶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用狂妄而不屑的语气说道:“就是来这看你的人,也得把我哄好了,不然我还把账算在你头上!”
叶笙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又惊又怒。这个铜铃真是比沈云说的还要下作无耻,方兰怎么会把这种人招进铺子里!
不过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住了气的又想冲上去的沈云,抬眼异常平淡地问铜铃道:“所以你承认,你先前就是故意陷害沈云?”
面对这种诘问,铜铃嗤之以鼻,他朝叶笙靠近,眯起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恶意和讽刺:“对,我就是故意的!”。
就算是他承认了又怎么样?反正掌柜的又不会知道,不管怎样,掌柜的肯定站在他这边。就这个沈云,他以后还得狠狠整治整治。
还敢跟他动手?
他非得让这个沈云跪着跟他求饶不可!
“之前只是给你个警醒,要么乖乖听话,要么跟我继续作对,你自己选,不过我可告诉你的,下一次,就不止简简单单被掌柜的说两句那么简单了,你信不信我还可以让你欠债,让你这辈子都还不清,反正你也见识过了,掌柜她是多么信任我!”
铜铃脸上浮现出阴森的表情,让那种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看起来极其可怕,他死死盯着叶笙,好像走火入魔般呢喃:“这么好看的小脸儿,一定很多人喜欢吧?”
叶笙虽然极力保持冷静,这下瞧着他这副神情还是被恶心到了。
他拉着眼中冒火的沈云往里面走,不打算再纠缠,想直接去后院找方兰,把事情说清楚,让这个人离开。
这个铜铃分明就是个疯子!
“你们想往哪去?”似是看出了他们想干什么,铜铃立刻叫了一声。
叶笙冷然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去找方兰。”
“你还想去告我的状?”铜铃阴阴问道:“你以为会有用?嗯?”
他说着,突然走上前一个用力推了一把叶笙。
毫无防备的叶笙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铜铃的力气极大,以至于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还撞到了身后一个木柜上,背后猛得一疼。
沈云也没料到铜铃会这么突然动手,见叶笙撞到柜子上,立刻睁大眼睛上前查看,“叶笙!”
沈云急得不行,叶笙倒是挺平静。
他感受着背上的痛感,还挺认真地分心思考了一瞬,就撞了一下,也不是特别重,怎么还挺疼的?
难道是跟陆铭远在一起太久,被养得娇气了,连这种小磕小碰都不能忍受了?
叶笙睫毛颤了下,抬眸对沈云微笑道:“我没事。”
铜铃不屑的笑了一下说:“现在还敢不敢去告我?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去了也没用,我就说你不仅故意把货架上的衣服弄的又脏又乱,还手脚不干净!是沈云勾结外人想在铺子里偷东西!”
听他这么说,叶笙竟然有点想笑,“嗯,你到你们掌柜的面前,就这么说,说我想在店里故意弄坏东西,还想偷东西。”
铜铃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不以为然,脸色很不好,“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吗?”
叶笙还没答话,沈云因为叶笙被推得撞到了柜子上,怒气爆发,一个大步冲过去,狠狠踹了铜铃一脚。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他这一回极其迅速,也极其用力。
“啊……”铜铃痛叫一声,立刻弯腰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同时还抬起头,极力瞪大眼睛怒视着叶笙和沈云,面目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将两人撕碎。
沈云一点儿不惧铜铃,对叶笙道:“走,现在去找掌柜。”
却不想,这话刚落,铜铃居然再次闪身拦在了他们跟前,脸色阴森得可怕。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只一步步地朝他们靠近。
叶笙唇角微抿,预感眼前这个疯子八成是想跟他们动手了。他篡紧手指,想着来就来吧,以前他和沈云也不是没和村里的孩子打过架。
沈云想把叶笙拉到自己身后,却被叶笙反手又给扯到了后面。
紧接着就见铜铃一个凌厉的巴掌抬起,正要朝叶笙扇过去,然后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掌柜的!”
铜铃的手猛然一抖,停在了半空中,又立刻放下,才慢慢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方兰紧紧皱着眉,正要从和后院连接的后门处跨进来。这一路,没什么遮蔽物,从方兰的角度,就算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应该也看到他朝叶笙抬手的动作了。
意识到这一点,铜铃慌里慌张的整了整衣服,然后瑟缩着肩膀,低下头,脸上再没有了任何表情,眼角垂下,竟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感觉。
脸变得可真快。
叶笙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时候的铜铃,有点惊奇的想,要不是他刚才清楚知道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平日里偶然见到他,怕是也要以为这是个很老实厚道的人。
方兰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步伐迈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他们三人跟前。
她也确
实是着急,刚才她看到了什么,铜铃是在对叶笙伸手吧?
那动作看上去是想打人?
铜铃低着头,率先很恭敬的叫了声:“掌柜的。”
“你在干什么?”方兰压下心头的疑惑和怒意,极具威严地问他道。
“我……我就是在招待客人,想给他们拿高架上的衣服。”铜铃结巴得回答道,一副被方兰吓到,受了委屈的模样,好像真的是没干什么错事,却突然被人质问得惊慌失措一下。
方兰语气一顿,目露怀疑,刚才那一会子难道真是她看错了不成?
铜铃在她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是个憨厚孩子,从来都是别人欺负他,倒真没对别人怎么样过。
叶笙默默看着一切,心里再次惊奇了。
沈云听了铜铃的话,忍不住插话道:“他想打叶笙,刚才还推了叶笙一下。”
什么?
方兰眉头一跳,简直不敢相信。
铜铃想打叶笙?之前还已经推过一次了?
叶笙可是她东家的正室夫人,平时被陆铭远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这要是被她的人给得罪了……
什么时候铜铃胆子这么大了?
方兰的脸色立刻冷沉下来,如果是真的,可就糟糕了,依陆铭远对叶笙的看重,恐怕连她也在这庄子里待不下去了。
“沈云说的是真的?”她再次问向铜铃。
“不……不是。”铜铃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是沈云的朋友来这看他却不守规矩,偷偷摸摸的,往口袋里塞东西,幸好被我阻止了。沈云也只顾着和人聊天,客人来了也不理。我就是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就记恨我,冤枉我。”
方兰只听了前面一句,就咬紧后槽牙气的想打人了。叶笙想偷东西?这么胡说八道的话也敢说出来,还是她最信任的仆人说的?
“所以说,你刚才伸手,确实是想打人?”方兰厉声诘问。
铜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再次低头,很害怕又不得不辩解的神情小声道:“没,我就是觉得他们做错了,稍微吓唬……教训他们一下。”
“教训?”方兰反问,眼神和语气同时冰冷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陡然抬高了声音怒喝:“你知道叶笙是什么人?你竟然敢教训他?”
铜铃闻言,浑身不受控制得抖了一下,像是被方兰的语气给吓住了。他一直以为,跟沈云交好的人,能有什么了不起。
半晌,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哆嗦道:“他……我不知道他是谁。”
此刻,方兰已经绝望了。事实是怎样的,一想便知。是她犯蠢,竟然错信于人,被人欺骗。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猛得甩了铜铃两个耳光,“啪啪”两声打得铜铃一阵发懵。
“跪下!”
铜铃在不可置信中依言跪下。
然后,方兰便不再理他,对着叶笙满是歉疚的低声道:“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家仆,让他冒犯了您。也是我识人不清,一直以来被他欺骗,还以为他是个忠厚的人,没曾想竟是这样的恶人。”
随着她的话一字字落,铜铃的眼圈忽然扩大,细小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了小片的白眼珠。
他嘴巴微张,随即他颤抖着嘴唇,方才因为被打,脸上还红肿出两个指印,以至于此刻他整张脸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惊恐。
叶笙站直身子,想着这件事总算可以收尾了,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对方兰平平陈述道:“他刚才亲口承认过,沈云之前犯错都是他故意陷害。”
“我知道了。”方兰瞥了眼铜铃,目色冷然,然后颔首低眉道:“铜铃本是我的家仆,卖身契一直在我手里,现在他犯下大错,要怎么收拾全听夫人的意思。”
“他……他……
”闻言,铜铃再度抬起头,瞠目结舌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夫人啊……掌柜的,你原谅我吧……”
这下他是真的害怕了,跪在地上仰起头苦苦哀求,原本粗砺的声音在极度的惊慌下沙哑而尖锐,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闭嘴!”方兰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让他霎时失了声。又朝着叶笙的方向叫了声:“夫人?”
“让他离开这里。”叶笙道。
“这是自然,还有吗?”
还有?叶笙一时没了主意,反正是不能在让他待在铺子里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至于还要怎样,他想了想道:“还有什么,你自己看吧,他是你的家仆,应该由你处置。”
“好,那便由我来处置,保证给夫人出了这口气,严惩这恶奴。”方兰微笑着温言道,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厉色。
枉她还自以为御下有方,对铜铃多加信任,真没想到,现在要因为这样一个恶奴得罪了陆铭远。
应该是给沈云出气啊,叶笙默默地想,他其实没什么的,沈云这几天一定被欺负的很惨。
回到家,叶笙大致给陆铭远讲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
“他推你了?”陆铭远蹙眉,声音有些冷。
叶笙见他这样,不在意的笑笑,“没什么,那么一点小磕小碰,早就不疼了。”
陆铭远脸色依旧不好看,本以为是件小事,叶笙过去跟方兰说说也就解决了,没想到……方兰怎么会把那种东西招进来。
如果她晚到一步,叶笙是不是真的要和铜铃打起来了?
“你……你别生气了。”叶笙瞧着他的脸色,小心道。
陆铭远回神,无奈失笑道:“我又不是对你生气,你紧张什么?”
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早知道就跟他一起去了,哪用得着这么波折。
他轻而易举的将叶笙从凳子上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搂抱着,抚慰着,“碰到哪了,给我看看。”
叶笙乖乖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在掀自己的衣服,觉得有些痒,忍笑挥手阻挡他,“……真的没事,你……你……别看了。”
……
解决了铜铃的事,沈云在锦绣缎庄里做活做的轻松了许多,方兰给陆铭远赔过罪后,又找了个机灵的小伙计跟沈云一起看店,这次她不敢再大意,好在这次那小伙计跟沈云相处的很融洽。
同时,她也发现,沈云是个不错的人,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干活,聪明勤快,一点就通。之前确实是她识人不清。
罗鸣玉一如既往的时不时过来找沈云,纵使被狠心无视,也坚决痴心不改。手里拿着把合起来的折扇,摇摇晃晃,笑意盈盈。
沈云一见他就头大,瞪大眼睛,惊讶又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昨天不是说好了,以后没事不会再来烦他的吗?
书生说话都不算数的吗?
罗鸣玉保持微笑,面不改色:“这次来,有事。”
“有什么事?”沈云看向他,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难道这次真是有正事?而后,他想到什么,又撇过脸幽幽道:“来看衣服吗?”
你每次来看,都不买好吗?还非缠着他说话!
“铜铃的那个麻烦解决了,为了庆祝,我想带你去吃饭。”
“……”沈云面无表情,“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吧?”
罗鸣玉一笑,“那时候没钱,现在攒够了。”
沈云沉默半晌,然后叹息道:“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家伙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
“我不觉得浪费。”
“钱攒够了就赶紧拿去还债。”沈云不再看他
,继续忙活手头的事。
罗鸣玉跟在他身后,“我知道。五两嘛,我会尽快的。”
“什么五两?你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沈云一点一点地记账,头也不抬的随口一问。
“我是说你欠的那笔。”罗鸣玉正色道,紧接着就见沈云笔下一顿,淡黄的纸上晕开一点墨汁,他拿扇炳抵着下巴,轻笑:“我希望能早一点让你恢复自由身。”
沈云保持着低头握笔的姿势,一动不动。
“墨开了。”罗鸣玉出声提醒,他盯着沈云,顿觉好笑。
沈云抬了下笔,动作有些僵直,然后继续慢慢写个不停,始终没有再抬头。
罗鸣玉就那么静静盯着他,看他写字,若有所思。
静默良久后,他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忽然说道:“你,字写的挺好的。”
其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沈云学习写字没多久,真的跟大多数会写字的人比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看。不过,多看一会儿,他就觉得挺好的了。
“哦。”沈云的笔再次顿了顿,而后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只不过,为什么同一个字你要连续写好几遍?”
“……”
“下午的时候,我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
“不去。”
罗鸣玉的话头被打断,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沈云一眨不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眼前的沈云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不出喜怒。
很快,他便又微笑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吃饭的话,那就换成送东西给你吧,你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沈云想都不带想的脱口而出。
“也行,可以等成亲的时候再送。”
这次,沈云不再低着头了,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就抄起了手边的算盘,哗啦啦一阵响向着罗鸣玉劈了过去去,只是他瞪了面前的男人半天,举在半空的算盘也始终没有落下去。
罗鸣玉和他对视,一点儿都没躲。
沈云凶巴巴的表情,咬牙问道:“你怎么不躲?”
“我觉得,那算盘砸坏了还得赔,所以……你应该不会用它砸我。”罗鸣玉对他笑了笑,十分诚恳的回答。
“……”还真让他说对了,沈云只好将举起的算盘放好,又怒视罗鸣玉,手指紧篡在一起,愤愤道:“下次我就在手边放块石头!”
罗鸣玉似是被沈云的言行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眉眼一弯,温和道:“你别这么凶。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也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我们俩的……嗯……婚事。”
说完,他也不等沈云的反应,就转了个身往外走。
沈云干瞪着眼,说不出话,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一片。
却不想,罗鸣玉刚走了两步,就又折了回来,细细打量着他一般。
看什么看?沈云正想再发怒。
罗鸣玉却轻飘飘开口道了句:“你脸红了。”
“……”
然后,他才真的离开,步伐轻快,和之前病怏怏的时候判若两人。
沈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从后院忙完的小伙计看到罗鸣玉的背影,三两步蹦到沈云身边,笑嘻嘻的:“沈云哥儿,他又来找你了?”
“嗯,好烦人。”沈云说着,垂眼扫了下刚才自己写的东西,一连好几个错误,一阵心累,“嚓”的一声将那页纸果断撕掉。
然后转头对那小伙计问了句:“你看我脸红吗?”
小伙计仔细看了看,奇怪道:“没有啊……好端端的又不冷,也不热的,怎么会脸红?”
“……”这家伙!
沈云将撕下的废纸捏成一团,狠狠丢进小桶里。
“沈云哥?”小伙计瞧他变了脸色,不明所以。
“没事。”
……
下午回去的时候,叶笙正在小菜园子里浇水,沈云过去帮忙,期间忍不住抱怨了一下罗鸣玉的纠缠。
“在酒楼里打了这么长时间的工,还没把债还清吗?”
叶笙莞尔,“听酒楼的掌柜说,罗鸣玉早就把债还清了,一顿饭钱而已。病好之后干活很勤快,虽然每天累的不行,但从不偷懒,到现在,应该连路费都挣够了。”
“那他还不走?”沈云嘀咕着。
叶笙放下盛满水的小木桶,抬头直直望着沈云:“酒楼里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没走。”
沈云别过头,他自己也知道的。
好麻烦……
“叶笙啊……”沈云拖长声音,有气无力。
“嗯?”
“你能让酒楼的掌柜赶他走吗?”
“……”
叶笙略为难,想了想道:“酒楼里确实缺人,掌柜的现在好像很喜欢罗鸣玉,不过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他,让他走也可以。”
“你是真的很讨厌他?一点点也不喜欢?”
沈云默然,他也不知道呐。罗鸣玉除了爱跑去烦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他倒也没那么讨厌他。可要说喜欢,怎样才算喜欢呢?
他曾经打定过主意,先给陆铭远好好干活,攒钱还债,至于其它的就都不要想。
他对成亲什么的,好像没抱过多大希望,或许以前也有过,但自从那次差点被他爹娘卖给了邻村的那个凶恶的老头子,他就绝了那个心思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家。他从小到大,听过见过多少人,在嫁人后处处受气,被欺负的死死的。尤其是双儿,嫁人后有几个会被当人看,活活打死的都有过!
他觉得,要是他嫁给谁,肯定受不了被人欺负。让他干活可以,谁要是敢打他,说不定他会忍不住还手。一还手的话,指定会被对方一家人合伙教训一顿。
啧!那场景,想想都惨。
想来想去,他还不如自己在镇里做做工,努力养活自己。
沈云想了很久,叶笙一直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沈云如实道,“叶笙,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酒楼里的人都说那个罗鸣玉挺好的。”
“那我应该答应?”
“不。”
叶笙收起笑容,正色道:“虽然别人都说他好,但我想,如果你可以自由选择的话,不要轻易的相信谁,或者嫁给谁。你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可以在这里找点活干,赚钱养活自己,虽然辛苦点,但起码是安宁自由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互相帮助。但你要是嫁给别人,如果对方是个好人,那当然很好。可如果对方只是个假意骗你的坏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那时,即便是我想帮你,都不会容易。”
“毕竟嫁了人就属于别人的了,再也没有自由,只能任人欺负。”叶笙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的挺激动,小手紧握木桶,看着沈云,很是认真的下了结论:“我觉得还是别嫁人的好!”
沈云听完一愣,他没想到,叶笙会这么说。
这话说的,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他们不愧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
看叶笙的神情,是不是有点激动了?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觉得没什么。可叶笙说出这种话,他就很不理解了。毕竟陆铭远对他那么好,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吧?
叶笙这是……难道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陆铭远欺负了?
沈云胆战心惊地稍微抬头看了眼叶笙身后不远处的人,这个距离,叶笙说
的话他大概是能听见的。
刚才叶笙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话,可能是说的太起兴了,连后面来人了都没察觉到。
陆铭远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表面冷酷,内心有些发懵。
他刚走过来没多久,一走近,就隐约听到叶笙说什么自由不自由。最后还清晰的听到他家小夫郎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还是别嫁人的好!”
这语气……
真像是婚后不幸的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在警戒其他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叶笙怎么欺负了呢。
陆铭远看着叶笙的方向,心情略复杂。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家小夫郎前面应该还说了什么话是他没听到的,说的应该不是他,但有那么一瞬,他还是不禁在心里默默想了下,叶笙在他身边不够自由吗?
沈云只偷看了一眼陆铭远的脸色,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云忍不住问叶笙:“呃……你成亲后,觉得不自由,不高兴吗?”
“我怎么能一样?”叶笙想都没想就反驳,表情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沈云会这么问他。
沈云强忍着没再去看陆铭远,稍微松了口气,“那你说的那么肯定?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叶笙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说的太激动了点儿。
他扔下手里的小木桶,半蹲着凑到沈云面前,看样子是要彻底放下手里的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我不一样的。”叶笙轻轻的叹了口气,满是认真的说:“沈云,你不要只看我,还要多看看其他人。”
“怎么?”沈云大概是知道叶笙的意思的,但还是接了一句。
“我是说……他……”叶笙声音低了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停顿一瞬后还是接着说:“相公他待我很好,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跟他一样的人,很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的划过一抹柔和的光芒,连嘴角都微不可查的扬了扬。
沈云点头表示赞同,心想,叶笙现在倒是把声音放的这么小,陆铭远大概是听不到了。
“所以,你要小心谨慎。”叶笙郑重其事的劝告他。
“我知道。”沈云笑了笑,“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
他往后瞟了眼,继续笑道:“不过,叶笙……”
“嗯?”
“你真的都没感觉到,后面有人一直在看你吗?”
“什么?”叶笙一怔,立刻往后边看去,就见他家相公正站在他不远处,一脸严肃的朝他这边看来。
“什么时候来的?”叶笙惊讶问了句,立刻起身。
“就刚刚,没多久。”
叶笙抬脚想要离开,又忽然回过头对着沈云补充道:“我刚才的意思,可不是说要你就别成亲了,我的意思是要你认清人……还是有好人的,就像酒楼里的那个老掌柜,他对他家的人就一直很好。”
说完,他眉眼含笑的向他家相公走去。
陆铭远将拿在手里的一件宽外套三两下的给他套上,语气平平道:“天快黑了,进屋吧。”
初春时节,中午大太阳的时候忽然暖洋洋的,到了下午,温度就会骤然降下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微偏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跟沈云都聊什么呢?”
“就是沈云说这几天罗鸣玉总是去找他,我就说了说我的意见。”叶笙抬眸轻笑:“你应该能听到一些吧?”
这段路不长,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听到的不多。”他轻描淡写道,然后打开门,走进屋里点了油灯。
叶笙没把这个话题当回事,进屋后,径自边往里走,
边道:“我先去烧洗澡水。”
即便屋子里点了两盏油灯,也还是没多亮堂。在这个世界,真是天一黑,就没事可干,只能睡觉了。
等陆铭远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叶笙已经卷着被子睡下了。透过暖黄色的烛光,他看到,床上的人,已经在闭着眼睛了。
今天睡得倒挺早,既不看小话本,也不缠着他学认字了。想起那会儿他和沈云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于是他凑近叶笙,在他耳边低声问:“睡着了没有?”
叶笙抬了抬眼皮,轻轻道:“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有。陆铭远掀开被子,靠着床头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下,把旁边的叶笙往自个身上一捞。
叶笙一下子睁开眼,趴在他相公身上,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大抵是还有些犯困,疑惑又茫然的神情,看起来乖巧又无辜。
陆铭远喉咙微干,有些后悔用这种姿势跟小夫郎说话了。
不过,他一点也没将心思显露出来,面色依旧保持冷淡。只将叶笙垂下来的一侧长发拨到他身后,然后用整个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拇指不自觉的在他眼角处轻轻摩挲了两下,道:“有问题要问你。”
“嗯?”叶笙抬眸,不明所以,轻轻发出一声疑问。
“今天下午你跟沈云说话的时候,我过去的晚,隐约听到你说什么‘嫁了人就不自由了,所以还是不成亲的好。‘是不是?”
陆铭远的眼睛微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说那句话的时候,你好像挺言辞激烈的?是觉得自由很重要?觉得在我身边不够自由吗?嗯?”
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占有欲控制欲都挺强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对方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从心理上依赖他,乖巧听话,可以撒娇,可以跟他耍脾气,但大体上要以他为中心。
也可以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有理想,有爱好,有朋友,但必须在他的允许之内,他的目光之下。
就如叶笙今天下午对沈云说的那样,嫁给了他,就是属于他的。
自由么?他可以给,也一定会给,但必须是他给的。
叶笙正好就是,他的性格,是他所喜欢的。
原以为,他心底的那种占有欲,虽然在现代社会的恋人间,能接受的人可能会少。但到了这里,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应该就很普通了。
例如叶笙,不管是一开始对他的害怕,还是后来对他的依恋,都自然而然的生活在了他的主导之下。
这样的人,让他心生怜爱,就想要搂在怀里,宠着,疼着,让他离不开自己。
他对他好,处处依着他,希望他能走出过去的阴霾,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朝气蓬勃,少年鲜活。
但实际上,在两人的相处中,生活的细节处,他对叶笙是有过不容置喙的态度的,次数还不少。
叶笙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很少跟他争论什么。
他性格中的强势,被叶笙性格中的柔软所包容着。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很适合。
只是,今天竟突然听到叶笙也发表了类似于要追求自由的言论,在嫁给他之后,对别人用那种语气说,最好不要嫁人。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怔愣。
嫁人,嫁给他,不好吗?
理智上,他知道,有九成九的可能性都不是他往歪了想的那样,肯定是他多想了。
但心里就是想好好弄清楚,确定一番。
小叶笙啊,你最好乖乖的。
已经彻底清醒的叶笙,听着他相公的问话,一时呆愣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铭远听到他的话后,会这么想。
陆铭远捏了捏他的下巴,对他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