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雾不料是这个回答,一时愣住。
在她心里,哥哥不是容易动心的人,因此她都想象不出哥哥喜欢别人的样子。
可转瞬这点诧异就被好奇给盖过去了,许知雾连连问,“是谁?我认得吗?还是京城那边的姑娘?”
见她脸上一副来了劲的模样,谢不倦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得温温柔柔,“哥哥喜欢阿雾啊。”
许知雾那股好奇的劲儿顿时瘪了下去,“什么嘛。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没有了。”
由此,谢不倦试探出了许知雾的态度。
一是试探她是否在意他另有心上人,二是看她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是何反应。
结果倒不算意外。许知雾虽依赖他,却从来只把他当哥哥,纯粹的哥哥。
许知雾如今已是骈州的大名人,骑马上街是要被行人注视的,因此坐了马车前往老街市。
她掀开了马车窗帘,人靠在后头,伸出手指着街道两旁的景致向谢不倦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这家是新开的梨汤铺子,我去喝过好多回,特别清甜,又润嗓子,好喝得很。”
“还有这家的酒,窖藏的都很难买到,一到店里就能给你沽上的都不算好酒……”
“哥哥快瞧,这家酒楼你可还记得?我们当时去吃的时候,就觉得它又贵又难吃,不值。去年换了个掌柜,又来了新的掌勺,现在生意好得很呢。”
谢不倦便倾身凑过去,离得近了,许知雾身上甜暖的香气又缠上来,谢不倦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一些。
此时不比昨晚,没了醉意作乱,他的心绪平稳得多。
可见昨晚果然是冲动了。
而许知雾毫无察觉,又接着说下一家铺子,比起谢不倦这个睽违三年的人,许知雾倒显得更兴奋,说得眉飞色舞,提及她喜爱的吃食,脸上的馋意都藏不住。
在京城见多了各种皮笑肉不笑,谢不倦无比地喜爱许知雾鲜活真实的笑容,他的目光不知不觉流连在她的面上,连她说了些什么都没往心里
去。
介绍了一路,许知雾转头看向谢不倦,笑眼弯弯,“反正哥哥已经回来了,我们时间多的是,今天吃这家,明天逛那家,可好?”
谢不倦神色一顿,忽然领会到许知雾的意思,她好像以为他会长久地留在骈州了。
可见她开心,又不忍扫兴,遂探问了一句,“若是有可能,阿雾愿不愿意去京城?哥哥也一起。”
“哥哥带我去京城玩?”许知雾几乎没有犹豫,便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我们这边要去一趟京城可难了,我先前跟随表姨母去了一遭,什么都没来得及逛,也没吃到京城特有的美食,别提多遗憾……哥哥你应该还记得吧?我那次生病了。”
“嗯,记得。”
马车慢慢停下,谢不倦先下了车,让许知雾搭着他的手下来。
而后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到一间雅室前。
“哥哥,今日人还不算多,我们要是昨天来的这里,须得提前订好才行呢。”
“这家开了多久了?”
前头小二闻言笑答,“回公子的话,咱们酒楼在骈州主城开了两年了。”
几人进了雅间,谢不倦听着许知雾熟练地点菜,弯唇笑了笑。
小二走后,门口又进来两人,没等走到许知雾两人面前便张口招呼,“我就说没听错吧?果然是你,许孜!”
这熟悉的语调,不是林瑜是谁?
谢不倦转头看去,只见他身旁还有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料想林瑜当是抱得美人归了。
林瑜拉着他夫人分别坐到许知雾和谢不倦的身边,而后胳膊肘往桌上一撑,仔仔细细地看谢不倦,“三年不见,你变化不小嘛。”
谢不倦淡声问,“哪里?”
林瑜摸摸下巴,又答不上来,“非要我说的话,你变坏了!”
“你变蠢了。”
许知雾看得直乐,又去瞧身边的女子。这女子生得并不十分美,但眉眼恬淡温柔,气质令人舒适。还未收回目光,这女子也移眸看向她,两人的目光顿时撞上。
“林夫人。”许
知雾先打了招呼。
“我叫桑月,你唤我月月,或是桑桑都好。”桑月说着,又瞧了许知雾一眼,有些腼腆地笑,“许姑娘,我喜欢你很久了。”
“?”许知雾猝不及防被女子表白,又愣又不知所措,看了林瑜一眼,又生出几分尴尬。
“我是说,是说……我喜欢你跳舞,去年祈愿节我去看了,许姑娘跳得很美,那天下了一场雪,回去好久我还念着。昨日我也去了,许姑娘跳得更好了。还有我父母、公婆,都很喜欢许姑娘。”
许知雾脸更红了,没想到会被人当面这样直白地说喜欢,她求助般看向谢不倦,见他只是笑,甚至有点看热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谢谢你的喜欢,你和林大公子成亲那日我也去了,我还随了礼的。”
“噗嗤——”对面的林瑜笑出声,谢不倦也笑。
桑月闷的时候闷得可以,喜爱你的时候又直白得让人难以招架。
而许知雾呢,别人若是开玩笑她能接得流畅无比,别人掏心掏肺地跟她说心里话,反倒不知道如何应对。
由此,才有这般神奇的对话。
“哥哥,我们加几道菜吧。你和林大公子重聚,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再叫几壶酒?”
于是许知雾又叫了小二添菜添酒,尴尬害羞的感觉渐渐褪去了。
上菜之后,又借着吃菜的间隙与桑月聊起来。
瞥见酒壶,又伸手去够,不料另一只手将酒壶拎得远远的。
许知雾抬眼对上谢不倦的目光,顿时双手合掌前后地摇,无声地央他。
谢不倦看她,“阿雾明日不是要上学?”
“现在正午都没到,我下午就能把酒气散了去。”
“也不成,昨夜是特例。”
许知雾撅撅嘴,放弃了与他讨价还价。
她在心里怪着谢不倦不近人情,却没发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谢不倦的关注之下,哪一道菜夹得多了,他还会随手将那道菜推到她面前。
桑月对这些不敏感,而谢不倦身边的林瑜则似笑
非笑地瞧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许知雾开心地哼了两段曲子,而后对谢不倦说,“我觉得桑桑性子很好啊,以前林瑜只说她是商贾之女,顾虑这顾虑那,如今见了人才晓得人家姑娘性子这样温柔和善,若林瑜早些露面,兴许就不用等这么久。听说桑桑就差一点,就和钱家订亲了。”
见谢不倦没什么看法,许知雾又笑着说,“以后哥哥要是成亲,嫂嫂也是这样温柔的性子就好了。我最喜欢温柔的人!”
哪怕她这样说,谢不倦也不恼,笑着点了点她额上的花钿,“那不行,哥哥不喜欢温柔的。”
“啊?温柔的你都不喜欢,那你要什么样的?”
谢不倦笑了笑,没说话,倒让许知雾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抱着他胳膊一个劲地晃,“你快说快说!”
“哥哥想想……”谢不倦看着许知雾,缓缓道,“哭得最凶,撒娇的时候最不讲理的姑娘吧。”
“啊?哥哥你这是什么品味啊?”听他的描述,许知雾脸都要皱到一起来,以后她的嫂嫂要是这样的姑娘,还有她的活路吗?
许知雾忧心忡忡。
对许知雾而言,哥哥回来之后的每一天都令她觉得新奇又兴奋。
就连照常去书院上学也成了期待的事。
因为她知道哥哥会送她。
书院里很多新入学的学生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明天就让他们瞧瞧!
哥哥生得好看,气质优雅,谈吐又不俗,许知雾从小就喜欢带哥哥出去给她长脸。
于是翌日午间,许知雾与谢不倦两人走在熟悉的骈州书院,偶尔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面孔,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谢不倦一眼,又看向许知雾的时候,她便会笑着打招呼,“午好呀,这是我哥哥,他从京城回来了!”
谢不倦便会点头笑笑。
许知雾就这么打了一路的招呼,最后谢不倦忍不住问,“阿雾认识这么多男子?”
“什么呀,我好多都不认识。”许知雾面向他,笑容灿烂道,“不过他们认识我,好奇你,
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们介绍的!”
谢不倦心里发软。
她这一声声的,满是对他的推崇和骄傲。
午间的日光是最温暖的,笼在谢不倦身上,叫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人间的美好。
不怪他如此牵念阿雾,实在是世上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人了。
两人走到王先生的窗前,谢不倦将书袋还给许知雾,“进去吧。”
此时是许多学生午休的时候,因此四周都有不少抱着书行走的学生,还有点倚在柱子上,目光悄悄往许知雾这边投过来。
“等等。”在许知雾进去之前,谢不倦忽然唤住她,将她拉近了些,而后伸手为她理了理发丝,将鬓边调皮的头发捋了捋。
许知雾乖乖站着任他动作。
二人看上去姿态亲昵。
过了会儿,谢不倦才笑道,“进去吧。”
而周遭的目光早已如遇火烧般收了回去。
……
傍晚时分,谢不倦又来接她下学,还未步入书院,却被一人拦下。
“许孜,昨日有话不方便问你。这会儿离许姑娘下学还有一阵,赏脸吗?”
见是林瑜,谢不倦点了点头。
林瑜的马车停在书院对面,两人上马车之后,林瑜先是给谢不倦倒了茶水,行事倒是比三年前要周到许多了。
“润润嗓子吧,这天儿,干。”
随后开门见山,“你对你妹妹,是不是有点别的什么想法?”
谢不倦淡淡瞧他一眼,没答。
“行了,你别跟我藏着掖着,我们几年的好友了,我还瞧不出你?”林瑜笑了笑,拍拍谢不倦的胳膊,“从前你护着你妹妹就跟护眼珠子似的,我总得不对劲。昨儿留心看了一阵,原来不对劲的是你。”
同为男子,又是故交好友,林瑜对许孜的眼神表情都很熟悉,昨日许孜哪怕在和他叙旧,目光却始终关注着许知雾,瞧着比三年之前还要在意了。
“还不肯说呢?我也知道你是许家收养的,你们俩又不是什么亲兄妹——”
“我不确定。”谢不倦冷不丁说。
林
瑜以为他还要沉默一阵呢,愣过之后便是笑,“要如何确定?”
谢不倦晚上的时候也冷静下来细想过,他与许知雾分离三年,对她的思念牵挂被回忆一遍遍地加深,京城越是冷漠不堪,他便越喜爱在骈州和许知雾在一起上学下学的日子。
再者,他今年二十一,翻了年就二十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且没有那方面的经历。
他自然不会为了确认对许知雾的感觉而去和别的女子发生什么,因此这事要靠时间,不定什么时候就全明白了。
“那你以后就留在骈州,不走了?”
“不,在这边待一阵就启程回京城。”
林瑜大感意外,“那你妹妹那边?”
“阿雾我也会带上。”谢不倦垂下眼,还是那样轻缓淡然的语气,却能叫林瑜听出他早有决意,“不论我是否对阿雾别有心思,不论她是否会喜欢我,我都会把她带去京城。至于如何确认心意,到了京城便只剩我们二人,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确认。”
话落,抬眼看向林瑜,“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吗?”
他笑着,轻啜了一口茶水。
林瑜一阵语塞,眼神也发愣,而后并指点了点谢不倦,欲言又止。
最后说,“我果然没看错,你变坏了。”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