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低头盛菜的时候,喊了一声,“阿诚、徐谨,吃饭了。”
没人回应。
她把三个炒菜、一个凉菜端上桌,开火坐上煮饺子的锅,回头再摆碗筷。
锅里的水先前烧开过一次,所以很快就翻滚起来。她下了冻饺,又喊了一次,“吃饭了。”
还是没人回应。
“这两人干嘛呢!”她自言自语一句,拿漏勺在锅里搅了几下,看着沉底的饺子浮起来,盖住锅盖。她拿上厨台上的手机,给高诚发送视频请求。
对方接的很慢,屏幕里出现的画面是棚顶,嘈杂的热武器游戏的背景音伴着高诚激动的高呼声传了过来。
姜鹤,“……”。
高诚还在大呼小叫,接通了视频却只管打游戏。
“小鹤,是不是早饭好了?”徐谨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你们俩个,赶紧过来吃饭。”姜鹤下完通知,立刻挂断视频,揭开锅盖防止溢锅。
徐谨和高诚磨磨蹭蹭地下楼吃饭的时候,姜鹤盛上饺子自己吃上了。
高诚瞄了两眼姜鹤的脸色,一脸讨好地坐到姜鹤对面,“好香啊!姐,你手艺渐长,都赶上大厨了。”
姜鹤没好气地说,“只闻味儿,还没吃到嘴里你就知道赶上大厨了,你有特异功能啊?”
高诚傻笑着拿上筷子,夹了一口菜吃,“嗯,好吃。”夹了个饺子过去,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味道好极了。”
原本想借机说他几句的姜鹤无奈地笑,“别贫了,赶紧吃。”
“听我姐的,准没错。”高诚嘴上说着,趁姜鹤不注意,给徐谨比划了一个过关的手势。
徐谨正准备回高诚一个手势,姜鹤正好抬头看他,“你们俩在干嘛?对什么暗号呢?”
“没干嘛。”这是徐谨。
“对什么暗号,没有的事。”这是高诚。
姜鹤狐疑地看着这两人,“你们不是今天才见面,今天才认识的吗?”性别为男的,一起打场游戏就能培养出革命友情来,很迷。
高诚特别正经地说,“姐,一见如故,我和徐大哥一见如故。”
“……你们高兴就好。”她不是很懂。高诚刚进门的时候对徐谨多少有点敌意,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一见如故了?“你等会儿回家,还是在我这儿呆着?”
“今天不回去了,今晚我住这儿。”
“住可以,前提是舅舅舅妈同意。”
“他们最近忙着吵架,没工夫管我,同意,当然同意了。”
“还在为那事儿吵?”
“对,奶奶一天两个电话地催,催不听就骂。中间二姑时不时地煽风点火,他们俩烦着呢!连续三天了,饭都没人做,不是外卖就是下饭店。”
“有那么夸张吗?”
高诚看一眼徐谨,“就是那么夸张。”
徐谨插嘴一句,“当我不存在,我什么也没听见。”
姜鹤,“……”。
高诚转移话题,“对了,姐,我不是告诉你别去首都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回去了?他们……没人为难你吧?”
“以前说不准。现在嘛,想为难我,没那么容易。”
高诚听懂了,“心里有数就行。”
早饭吃好,高诚和徐谨合作,两人一齐收桌洗碗,没让姜鹤沾手。
清理好厨房,徐谨洗了手,“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姜鹤挥了挥手,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动地方。高诚特殷勤地送徐谨出门,意外地迎回来父母。
姜鹤看着进门来的夫妻,赶紧站起来迎接,“舅舅,舅妈,我正准备过去看你们呢,反倒让你们赶前头了。”
“哪有那么多说道。”王蔷说着,揪了一下儿子的耳朵,倒是没用力,“臭小子,跑的挺快,喊也喊不住。”
高诚求饶,“妈,我都成大小伙子了,能别总揪耳朵吗?”
王蔷特爽朗地说,“等你满十八岁就不揪了。”
高诚,“……”。
另一边姜鹤正问舅舅有没有吃早饭。
高明志,“吃了,在外边吃完才过来的。”
之后高诚又跑去打游戏了,留下姜鹤和舅舅舅妈说话。
姜鹤没有介入他们的家事,详细地询问了舅舅飞机失事的前后,还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中午在我这儿吃,尝尝我手艺。”她准备在饭菜中放几颗低级紫灵果,为他们三口人调理身体。
高明志夫妻欣然同意,打算晚上请姜鹤吃饭,顺便再给姜鹤送站。
“说半天,差点把给你们带的草莓给忘了。”姜鹤去了厨房,用冰箱做掩护,取出三四斤草莓出来,简单用水冲一下,装果盘送到客厅,“尝尝,我山上自己种的草莓,纯天然的。”
高明志和王蔷一听是姜鹤自己种的,特别捧场,一颗接一颗地吃,完全把儿子忘了。
“冰箱里还有,走的时候带回去。”姜鹤刚才往冰箱放了十来斤草莓,“舅舅,你车借我,我去超市买点食材。”
高明志,“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高明志拿上外套,“走吧,我陪你去。”
去超市的路上,高明志开着车,说起和家人不能说的事,“小鹤,你是不是有奇遇?”
姜鹤笑问,“舅舅,怎么了?”
“阿诚一直拦着我们去首都,那时候我没多想。飞机失事,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旁边的女生凭空变出来奇怪的石头,还变出来许多画着奇怪花纹的纸。她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姜鹤知道舅舅说的是谁了。霍东篱告诉过她,舅舅一行人能够活下来,全是艾秦修士的功劳。
“灾难发生的很快,我很快就昏过去了。是她叫醒我的。坐在她前后左右的十几个人活了下来。我离她最近,伤的最轻。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跟着她,跟着她才有活路。”
姜鹤静静地听着。
“我和一部分人跟在她后头,尤其是我,紧紧地跟着她。你朋友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减员两人。她叫艾秦,和你派去的朋友明显认识。我们被救援队救出大山后才知道,留在失事现场的人只活下来一个,作了截肢手术才保住一命。”
姜鹤叹了口气,“舅舅,别想了。”
“为什么我这么幸运?想了好些天才想明白,是你救了我。我已经知道了,是你警告阿诚,让我们不要在春节前后出门的。舅舅不问你有什么奇遇,很认真地想向你道谢。谢谢你,小鹤。”
姜鹤眼眶微红,“不客气,舅舅。”
高明志缓了一会儿情绪,“小心姜家人,尽量不要回首都,尽量远离他们。你妈妈,她……我没有直接证据,我猜她应该有过奇遇,只是来不及强大自身就……总之,事情并不简单。你爸爸应该有所怀疑,结果……总之,你要远离姜家人。”
“舅舅,我会的。”姜鹤带着哭腔说。
高明志怔忡一会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鹤摇头,“只是怀疑,也是最近半年才开始怀疑的。我想查,只是无从查起。”
“别查,暂时别查。等你有了一拼之力再行动。”
“嗯。”她声音极轻地答应。
从超市回来时,姜鹤和高明志神色如常地拎着很多东西。
王蔷迎上来,接过姜鹤手里的一大袋子食材,“你晚上就走了,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中午用剩的肉我想做成熟食带回山上吃。”
“也行,现在的天气放的住,不怕坏。”王蔷卷起袖子,“买南瓜没有?舅妈给你做南瓜饼,吃的时候在锅底抹点油热煎一下就成。”
姜鹤听的眼睛一亮,“这就去买。”她跟舅舅拿了车钥匙,出去转一圈儿,提回来两个大南瓜。
在家几天没做饭的王蔷情绪高涨,留出午饭用的一部分食材,剩下的全给变着花样做成了易保存的食物。酱牛肉、鸡肉酱、蘑菇猪肉酱、南瓜饼、素丸子、肉丸子、炸小麻花……
今天的厨房是王蔷的主场。她不仅把高明志指挥的团团转,还把打游戏的高诚叫下来帮忙打杂。
姜鹤也没闲着,先前是帮忙打下手,后来占据半边厨房准备丰盛的午饭。
他们一边做事一边闲话家常,特别开心。
到了晚上,姜鹤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铺位,东西随手塞到铺位下头,她隔着车窗玻璃向站台上送站的舅舅一家三口挥手。
火车动了,她弯腰整理东西,不动声色地减少自己的家当。包还是那些包,还是那样鼓鼓的,可包里的东西大半被换成了不占分量的东西。
高明志开车载着媳妇、儿子往家走。
王蔷接了个电话,几句话就挂了,问开车的丈夫,“小鹤上车前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就是些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话。”
“编,继续编,你当时的表情骗不了我。”
高明志叹了口气,“还是老婆最了解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蔷,“哼!”
后座的高诚心里哀嚎,“又开始了变相的秀恩爱。”
高明志沉默,在王蔷以为这话题就这么过了的时候,他突然又说,“我们不用吵了。我们哪里也不去,不搬家,不卖房子和铺面,咱们的小公司继续经营。”
王蔷吃惊地看着他,“小鹤跟你说了什么?”
“首都不是我们家安身立命的地方。”
高诚往后座一倒,给姜鹤表姐发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过去。
姜鹤这会儿正跟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儿大眼瞪小眼。听到消息提示间,她把视线从女孩儿脸上移开,低头看手机。
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我带你入门。
明日大将:真的?
闲云野鹤:真的。
“草莓,我要草莓。”一直保持安静的女孩儿突然说。
姜鹤当没听见,继续发消息。
女孩儿不甘被冷落,小手一挥,打了姜鹤一下,“草莓,草莓,我要草莓。”
姜鹤霍在抬头,大声说,“这是谁家孩子?家长赶紧领走。”早知道还会碰到这个讨厌的女孩儿,她一定买上铺,绝对不会买下铺。
周围人探头看过来,却没一个人认领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狠狠地瞪住姜鹤,扬起小手又打了姜鹤一下,尖声喊,“草莓,草莓,我要草莓。”
姜鹤皱眉,“家长负责一点,赶紧把你家没礼貌的孩子领走。小孩子就能随手打人了?惯的什么破毛病!”这也就是个孩子,换成大人,她肯定一脚踹过去了。好好儿的她凭什么要挨打?
来时火车上遇见的那个年轻女人终于出现了。她手里抓着亮屏的手机,不耐烦地吼,“喊什么喊?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姜鹤冷笑一声,“我不跟她计较,跟你计较。你的孩子打我,我要你给我赔礼道歉。”
女人一把扯过还在叫唤要草莓的女孩儿,送给姜鹤两个字,“有病。”
姜鹤被气笑了。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她要草莓,你给不就行了!值几个钱的玩意儿,整的抠抠搜搜的,看你那穷比样。”
啪一声脆响,姜鹤赏了女人一耳光,“你骂谁呢?嘴巴放干净点儿。”
“臭婊子,你敢打我。”女人扑上来就要挠姜鹤的脸。
姜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扯一按,把人按在铺位上。
女人挣扎不开,满口脏话往外倒。
女孩儿跑上前,张嘴要咬姜鹤的手。
姜鹤一躲,再一把拎住后领子把女孩儿提起来,冷笑一声,“跟踪人就跟踪的高明点儿,还要带上脑子。就你们俩这恶心做派,走哪儿都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哪个二百五那么想不开,居然安排你们玩跟踪!”
“做什么?做什么?松手。打人犯法知道不?”赶来的列车员对姜鹤说。
姜鹤松开母女俩,“我正当防卫犯什么法?这是我的铺位,我在自己的铺位上受到攻击,反击不是很正常?”
这破事浪费了半小时才解决。那女人和女孩儿没事,反倒是姜鹤被警告了。列车员说了,她要是敢再犯,拘留。
姜鹤失笑。她和葛家村村民打交道,听过很多事例。有理的经常输,没理的经常赢。
有个农民发现自家庄稼被牛吃了,他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牛。他找牛倌问,没人承认是自家牛吃的。他气的不轻,往庄稼上打了农药。第三天发现,庄稼又被吃了,同村某人家死了两头牛。
某人告他毒死了牛,让他赔偿。明明是他的庄稼被吃了,他往自家庄稼上打的药,最后他输了,某人赢了。
农户家养了护院的狗,很凶。有天晚上小偷闯进去,准备偷东西,反倒被狗咬了。报了案,结果是农户的狗被打死,农户还要赔偿小偷的医药费。
她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想,其实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事情。气性大的,估计会气死。
她是不会气死的,也没想把那女人怎么样。主要目的还是想让她们滚远点儿,别来烦她。
直到下车,那母女俩再没接近她,不过还在盯梢。
姜鹤拿着大包小包从出站口出来,立刻和接站的孙强和刘焘会合。
孙强接过两个包,“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姜鹤随口解释一句,“全是家人给装的。”
上了车,她翻出两个罐子,孙强和刘焘一人给了一个,“我舅妈做的牛肉酱,拿回去尝尝。”
“这个好,配饭、配馒头都可以。”刘焘收了起来。
“好多肉,配面条更好吃。”孙强说。
“小票给我,给你们报销。”
孙强立马把酒店住宿和饭店吃饭的小票递给姜鹤。为了接姜鹤,他们送完菜没回去,在县城火车站附近住的店,顺便吃的晚饭。
姜鹤看了一眼钱数,给孙强转账过去。
车开出一段,坐副驾位的孙强说,“焘子,前边左拐。”
刘焘不解,“干嘛?那不绕远了吗?”
“后边有辆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试试就知道。”
刘焘懂了,左拐。
孙强有点紧张,“跟着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