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君心(1 / 1)

终于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瓣,如他记忆里那般柔软、娇嫩。

他如饥似渴地在上边吮吻,吐息间全都是她的香气。

铺天盖地,全都是那醉人的桃花清香,全都是。

谢不归修长的手掌擦过她温热的颈,向耳后抚去,于后脑之上掌控欲十足地扣住,更加迎向自己,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细嫩的脸。

他若有似无地轻咬她唇,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女子紧闭的微颤的眼睑。

她似乎很抗拒这个吻,一脸强忍的神情。

倔强任性一点没变。是爱这性子,还是恨极了这性子,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谢不归未曾离开她唇,就这般咬着她翘起的唇珠,在口齿间细致地舔舐,品尝着属于她的味道,沙哑低语:

“戚妃又要朕守诺,又紧闭嘴唇是何道理。”

“你当朕是你那些蜡染娃娃任你摆布吗,嗯?”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芊芊就想到白日里的景象。

她背着重伤的翠羽刚离开院子,后边的小太监便动手砍倒了桃花树,“轰”一声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卿好的坟当然也不能幸免,给她准备的小玩意儿散落到处,包括那只她亲手缝制的蜡染娃娃。

芊芊只回眸看了一眼,便背着翠羽离开了。

“谢不归,你够了没有。”

她终于忍到极限,用尽全力把男人自身前推开。

女子脸上和唇上总算是有了血色,眼睛亮得过分,双颊灼烧如同云霞,总算不是之前那般一潭死水的沉寂。

生动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谢不归紧紧地盯着她,目不转睛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的薄唇也在方才的厮磨中发红,眼底明晃晃都是对她的欲念。

使得这个月上云间的郎君,如同被春毒从里到外地侵蚀。

倘若扒开他清心寡欲的谪仙外表,就会发现里面翻滚着的全是污秽不堪的淫欲。

他与她视线相接,终于,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承诺般,一字一句说:

“朕没碰她。”

谢不归还要往下解释,却听到几声冷笑——

这冷笑,是他从未听过的嘲讽、冰冷。

让他突然怔住在了那里。

“怪不得。”

芊芊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可以这么说,他不是以前的苍奴,不是她的夫君。

他是王。

是不容挑衅、不容忤逆的王。

胸口蔓延的那股怒火却令她口不择言:

“怪不得陛下会这般饥渴。”

“你说什么。”

男人脸色骤然阴鸷。

那眼周还泛着潮红的眼睛,一瞬间像是冻结成霜,里面的欲念褪得干干净净。

他又成了那个天上的仙人,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漠疏离。

“你再说一遍。”

他脸色那样冷,声音却轻柔下来,甚至带点诱哄的意味。

芊芊太阳穴突突地跳,尖锐的疼传至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难以控制地轻颤,却不计一切后果,一股脑地说:

“看来是我猜对了,陛下未能讨得郑娘子欢心。如果我是郑娘子,我也一定会对陛下敬而远之。”

“嘴上说着真心悦爱郑娘子,又去招惹旁人,这样的你也配得到女子的真心?”

“莫说郑娘子我也感到无比恶心。”

谢不归垂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是被“恶心”这两个字给震住了。

半晌,男人提起唇角,俊美的脸上极缓慢地挤出来一个微笑,那微笑在他脸上仿佛是画上去的,不协调到了僵硬恐怖的地步。他脖颈上青筋抖抖地耸立起来,皮肤底下涌出缕缕赤红,指骨于身侧死死攥紧,像是要突破皮肤顶出来一般。

芊芊总算是拿住了他的软肋,说到了他在意的地方,他果然只会对郑兰漪的事有反应。

“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

“若你没有这个身份,根本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你,你永远得不到你心爱之人的真心。”

“好,你很好。”

谢不归突然放松下来,他眼里渗出的笑意,温和如春风,却让芊芊浑身发冷。

“你很有骨气。”

他赞许地轻叹着,视线仍然紧紧攫着她毫不偏移,却一步、一步、一步地后退,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精准的计算,忽然,那一只绣着龙纹的靴,踩住了脚底下什么东西。

“希望一会儿戚妃求朕时,也能这么有骨气。”

咔嚓。

碎裂的声音响起。

“不要!”

芊芊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扑到他的靴子旁,阻止他踩碎那个陶罐。

可他踩得那样实,那样用力,她看到那只白白胖胖的却死虫在挣扎、扭动,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尖叫好疼好疼好疼——

却根本无法撼动这个冷酷的男人,一分一毫。

谢不归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就是为了它,和朕曲意逢迎?一条虫子,也值得你如此情真意切,不惜用上种种招数,连同与朕的……”

他垂眼,视线划过那条跌落在地的风铃,又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腕上,眉心一紧,倏地嗤笑一声:

“甚至,以鲜血供养这种低贱的毒物。”

芊芊大惊失色。

他怎么会知道?!

他连他们家乡服丧的习俗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却死虫食血的特性?

突然反应过来,却死虽然稀有,但既然能作为流通于宫廷的药材,他知道一些也不足为奇。

“陛下,我知错了,”

芊芊抓住他的衣袍,睁大的眼里已不再有泪,而是充血的红,她呼吸急促,长长的睫毛颤动,像是某些沉迷毒物的瘾君子那般,“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没有却死香,见不到卿好,我活不下去,我活不下去的……”

他却视若无睹,持续往脚底下注入力道,直到——

“咔嚓!”

陶罐彻底四分五裂,不明的液体自他脚底流淌出来,而随之一同碎裂的还有她的心,她的希望。

靴碾过,就像是碾在她的心上。

却死虫迅速乌黑,香气全无,她就这么看着仅存的希望被他彻彻底底地碾碎,血肉模糊。

她当然不会错以为他是关心她的身子,怕她受伤才这样做。

想必,他是觉得他的所有物未经允许,受到了损坏而大发雷霆。

王的权威怎容被挑战。

她的手掌捂住了脸,忽然颤抖着双肩,轻笑起来,那女声孱弱如游丝,低低的,梦呓般呢喃自语:

“曾经,痛苦使我窒息,心酸使我茫然。但我仍不愿意恨你……”

可是这一刻,这巨大的几乎淹没了她的感情是什么。

是恨吗,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指缝,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

她说过她不想恨的。

谢不归内心的怒火和烦闷,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他垂眼看着浑身颤抖的她,突然说:

“宫中严禁出现此等秽物,太医院失职,违反宫规,该杀。”

男人的声音,杀意毕露,满是戾气:

“你的侍女,见主子自残而不加劝诫,该杀。”

“陛下!”她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生生地抽离出来,满脸是泪地抱住了他的腿,“请陛下,开恩。”

“是臣妾,是臣妾失敬。是臣妾出言不逊!请陛下饶恕他们的性命!”

她终究还是服了软,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袍,抬起眼。

女子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脸上被月光照得一片凄清的反光。多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蓝色蝴蝶,翅膀湿重坠地,只能在水中扑棱,如何也再难飞起。

绣着金线的袖口一动,衣袍摩擦的簌簌之声传来,他在她身畔蹲下。

耳边响起他冰冷无情的声音:

“祝芊芊,你真的很麻烦。”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眸光暗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诚然,朕确实对你有几分心思,但那也许……只是情蛊留下的后遗症。”他垂着眼说,“或者说习惯使然。”

她茫然地看着男人修长的手,从那绣着龙纹的袖口里探出,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腕。

手上的刺痛混合着头痛,搅得她脑子里一片混沌,耳中嗡嗡作响。

直到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思维才迟缓地消化他话里面的意思。

——习惯了与她肌肤相亲,一时间无法接受与别人么。

哪怕心不爱了,也还会对她的身体有反应。

作为宫妃,天经地义就该服侍皇帝,取悦皇帝。

为皇帝开枝散叶是她们唯一的任务。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芊芊听到自己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吱咯吱音,他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太过冰冷,太过冰冷了,冷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躲。

却被他突然用力攫住,紧紧地桎梏,不容挣脱。

他低垂着脸,乌发散落而下,如蔓如织,又如一张罗网,笼着白玉似的脸。

谢不归紧紧地捉着她手腕,往他膝上搁去。

她柔若无骨的手与他腿上布料接触那一瞬,谢不归大腿有一瞬间的绷紧。

他低垂长睫,死死地抿住了唇。

照顾她,疼爱她的习惯刻在骨子里,那七年,终究是在他的身体和灵魂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见不得她这般的遍体鳞伤。

谢不归从怀里取出瓷瓶,用嘴咬开木塞,吐到一边。

于掌心里倒出白色的膏药。

再往那纤细的手腕上,一点一点涂抹,如玉指尖细心地揉开膏药,使膏体在她新旧交错的伤口上匀净。

她全程乖乖的毫不反抗,如同一只被人捏住后颈的猫咪。或说是已经麻木了,对他的刺激没有反应。

谢不归无意识地捏了捏她没几两肉的手腕,捏完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顿住,沉默几息。

芊芊还是没有反应。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地上乌黑的却死虫,眼神空洞。

做完这些,男人又取出纱布,一圈一圈地给她的手腕缠上,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些东西。

“你的规矩学得不怎么样。”

谢不归一边缠着干净的纱布,一边慢条斯理地吐字。

他垂着眼,视线落入浓长交错的阴影里,语气冷淡厌烦:

“看来,是该找个人好好教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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