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怼到我面前的低垂着脑袋神色阴沉的鬼舞辻无惨，我甚至在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睁眼的方式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喜欢”究竟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标签贴在鬼舞辻无惨和我中间就很奇怪不是吗？
——说到底，我跟那家伙的交集仅限于我把他弄死那一次吧？因为那种程度的“一面之缘”就说喜欢什么的，那个鬼王的脑子没有问题吗？
不管怎么看，这家伙会喜欢我这种事情都过于玄幻了，我宁可相信他是因为对我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化成诅咒跟在我身边的，方才的话只不过是他跟五条悟合谋跟我开出的一个劣质的玩笑——毕竟那家伙刚才点头都一脸的不情不愿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稍有些复杂地看着无惨：“那个……你要是被人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反正我们也不会让你活太久，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承认这种……”
说话之间，无惨的神情愈发阴沉，帽檐投下的阴影里那双赤红的猫眼瞪得滚圆，含在其中的一对竖瞳不受控制地疯狂颤抖着——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拳头，将自己的脑袋别向一侧，冷哼了一声。
“愚钝的家伙。真是……”
“你也没必要太欺负你的追求者吧。就算对方是个咒灵。”一直在旁边吃瓜看戏的五条悟绕过了无惨，迈步到了我跟前，单手搭着我的肩膀：“让一个跟你有仇的家伙承认喜欢你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需要勇气了。”
“稍微表现出来一点感动不是也挺好的嘛？”
“……哈？”
我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但五条悟突然靠近的气息却是让我的dna起了本能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反手抓向了五条悟搭在我肩头的手腕，不假思索地想给这位完全不知道保持“社交距离”的咒术师来一记过肩摔。
五条悟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当他想起来要躲的时候，我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手腕了。
不过我终究没能碰到那家伙，因为他身边盘绕的术式从一开始就是单向透过的，术式中的他可以自由地与外界发生接触，但在术式外的我却没办法主动靠近那家伙的身侧。
“喂喂喂，不要突然地对人动手动脚啊，我可是会很困扰的——”五条悟呲牙笑着，却完全没有退避开的意思。
我还想对他的恶劣术式表示强烈谴责，但还不及我开口，那家伙便先一步把话题撤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就是因为你不会感动，所以才会变成诅咒的啊。”
他将自己的面孔往我跟前又凑了凑：
“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容易扭曲的爱了，更不用说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突破了生死。所以——”
一面说着，男人忽的放开了我，闪身转到了无惨的跟前：“你这家伙不打算交代一下吗？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家伙，为什么宁可化身诅咒也要留在她的身边？”
“知道了原因的话，这次的工作处理起来也会变得简单很多吧。”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告诉你这种明显对我不利的信息？”无惨捏紧了拳头，显然对这个突然靠近自己的咒术师的言行相当不满。
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力量跟五条悟抗衡。
就像五条悟所说的一样，身为咒灵的无惨虽然本身也是“特级”，但所具备的力量比他身为鬼王的时期要弱上许多，想要单纯地“杀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不过单纯地杀死他并没办法解除掉这份诅咒，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在这里对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追本溯源罢了。
那么“喜欢”究竟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一点兴趣。我只是觉得，用这样的感情把自己作为诅咒捆绑在我的身边是一件很惹人厌烦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啊，这家伙的存在对我来说没有一丁点的好处，相反，因为他的存在，溯行军方面竟然通过定位他的气息就能知道我是不是在本丸，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战场，这样的时间差作战实在是让人厌烦透了。
“所以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喜欢我啊？”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直接去问了无惨。
五条悟说，因为有一道特殊的“契约”存在，在面对我的提问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没有办法说谎。所以就算他没办法从无惨的口中问出那个缘由也无所谓，只要我开口去问的话，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到时候……
“是你让我活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无惨才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不管是眼前的这个答案还是五条悟跟我说的无惨不会说谎这件事情。
是我想让他活下去？开什么玩笑，从一开始我就想要他死，而且我还甚至亲手杀死过他一次，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是一门心思地盼着他彻底从我的眼前消失——
“你在说什么梦话！”
我不假思索地反驳。
无惨却没有再理会我。
“所以那家伙根本就是在骗人吧！我从来没有任何一瞬间希望他活下去。”我拍着桌子跟五条悟理论。
坐在桌前翻着漫画的五条悟眼皮都没撩起来一下，自顾自地说着：“不可能，既然他是由那种感情诞生的咒灵，那么他绝——对没可能跟你说谎。肯定是你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
我伸手夺下了五条悟手里捏着的漫画：“我跟那家伙总共只在大正见过一次，那样的场合下，我绝对没有一丁点的机会跟他说什么‘想要他活下去’之类的话。不如说，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确定了那家伙是我一定要杀死的存在。”
虽然我一向不太会去记得关于自己手下败将的事情，但无惨的身份毕竟稍微有点特别，杀死他之后，时政的高层找我谈话谈到让人头大，所以就算那场战斗只是最单纯不过的力量胜负，关于那天的事情，我姑且还记得一点。
当时有一小撮溯行军潜伏进了山里，我仗着自己的力量强，带的又是擅长夜战的极化短刀，所以就算已经入了夜，我也没有放弃追踪的打算。
结果溯行军没找到，却在一片彼岸花丛边上遇到了某位鬼王先生。
“人类？还有那是……”他拧着眉毛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脸孔在凉薄的月色下显得格外阴沉。视线在我和我家短刀们的身上打了个旋，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蔑地嗤笑了声：“呵。”
我当时本来并没打算搭理他，毕竟处理他也不是我的工作。但那个鬼王却不知好歹地冲我挑衅：“真是可悲的存在啊，那么短的寿命，千年之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转世。”
“不如让我来给你无上的馈赠吧。至高的力量，还有无尽的生命——”
那个傲慢的家伙仰着面孔迈步向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我只觉得那家伙实在莫名其妙极了。
突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样的话，他脑子没问题吗？我当时不由得这样想。
“你是在跟我说话？”考虑到他可能在跟其他人说话的可能性，我姑且歪了下脑袋轻声问了句。
但我知道，现场其实并没有其他人类的气息，这家伙的傲慢完全只针对我一个人。
这我可就忍不了了。我索性把追杀溯行军的任务全都交给了跟我一起出阵的极短们，自己则是迎上了这个向我挑衅的奇怪家伙。
结果就是，这家伙的态度虽然极尽傲慢，但论及力量，却多少有点不堪一击。虽然他姑且也能使用一些诸如血鬼术之类的超乎常人的能力，但这依然不足以改变战斗的走向。
他脸上的表情愈渐惊惶，而当他被我重拳出击直接按在地上的时候，太阳忽然升了起来。
在那一片赤色的彼岸花田当中，那家伙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在顷刻之间便彻底化成了灰烬。
我稍微有点讶异，不过也没太当回事，还是后来时之政府的人找到我之后，我才听说那家伙居然是什么“鬼王”，而且按照‘鬼杀队’留下的历史，他不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好在鬼杀队并不是被官方认可的组织，无惨的死亡也没有对历史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蝴蝶效应，所以就算提前杀死了他，也不会对历史造成什么改变。”时之政府的人这样说。
“所以既然没什么改变的话，就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找我了啊。”我当时对无惨的事情满心的不耐烦，但就算这样，我也从来没有一刻曾经觉得，自己杀死那家伙这件事情本身是错误的。
“这样啊……”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嘛，看起来的确不是能让你们之间产生那么深的羁绊的事情呢。不过……”
“说起来，你这家伙是可以跳转进很早之前的时间点来着吧？”
“所——以，你杀死他的那一次，真的是你第一次遇见那家伙来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