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荷默不作声,他已经没有能力来评价这篇文章的好坏了。
文章乍一看去像是在讨伐漂亮国和资本主义,说是檄文也不为过,只是条理非常清楚,显然不是泄愤,更像觉得作者非常了解漂亮国,知道他的任何底细,仿佛两者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但与上一篇文章合起来看就发现不寻常之处,上一篇文章中提出要不断加大与西方国家的联系,特别是与漂亮国的关系。
因为只有漂亮国才会最大限度的“帮助”我们,他们有市场,我们有强大的生产能力,两者互补,这些观点跟当前国家的主流观点一样。
可接下来的文章就开始抨击漂亮国,说他们毫无人性,为了利益无恶不作。
两篇文章的核心观点有着巨大差距,似乎不是一个人书写。
但吴敬荷仔细想了想,又立刻明白两篇文章其实表达意思不同,前者是合作,后者是警惕,即合作又警惕,辩证的看待问题,这才是重点。
“这个年轻人,不仅对国内经济形势了如指掌,还对资本的本质看的透彻,具有强大的独立思考能力,这种人,应该在专家小组才对。”
吴敬荷突然间就升出这么个想法。
“对了,这篇文章是解答黎宁的问题,让他也来看看吧。”
吴敬荷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一层,来到黎宁的办公室。
黎宁正伏在桌前不停的写着,他要将这次考察形成一个报告。
“老师,我正要找您。”
黎宁赶忙起身。
“黎宁,丰城那位刘向学给你回信了,你看看。”
吴敬荷把信递给对方。
“刘向学?哦,我想起来,嗨,老师不提我都忘了,他能有什么东西?”
“黎宁,你先看看吧,看完再说。”
吴敬荷随意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哦,怎么?有什么好的观点?”
黎宁拿起信仔细看了起来。
“好家伙,问题分析的透彻呀!嗯,写的好,嗯,好………好家伙,漂亮国有这么狠?”
十多分钟后,黎宁看完了文章,然后又拿起某一页再次看了起来。
“这个刘向学,真是不一般,虽然与我对漂亮国的看法不同,但是他能条理清晰的分析出自己的结论,看上去还很信服,是实在是难得,厉害,厉害呀!”
黎宁赞叹不已。吴敬荷笑着问道。
“黎宁,你觉得他的结论有些不对?”
“老师,我觉得是有些问题,现在漂亮国与我们国家的关系很好,他们对我们也很友好,还提供一定的援助,所以,我觉得未必有刘向学说得这么龌龊,看来刘向学是有一定的倾向,不过很正常。
当然,这是观点不同,就论这篇文章,绝对是好文章,值得我学习,写的好!”
不得不说,黎宁认为这位刘向学是真本事,除去他对漂亮国的“敌视”外,学术水平非常高。
吴敬荷笑着又把另外一封信递给对方。
“好,那你再看看一封信,信中内容是回答我的那个问题,看完后有什么想法。”
“哦,对了,老师也提了一个问题,我记得是如何增加国家收入的问题,我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
黎宁接过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五分钟后,黎宁看完这封信,一言不发。
“黎宁,怎么样?”
吴敬荷问道。
“老师………我觉得,刘向学的建议可以拿到上面去研究讨论。”
“哈哈,黎宁,你比我还着急呀!这不符合程序,也不能这么做!”
黎宁指的“上面”是什么地方?已经是国家决策的层面了,每做出一项决策那都得有大量详实的数据基础,因为这些决策可是会影响整个国家。
“土地购买,商品房政策,这的确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给国家带来收益,想不到这样一个政策竟然被民间的一个年轻人提了出来。
如果不说,我真会以为这篇文章是国家的某个汇报材料,我是写不出来。”
黎宁心高气傲,加之自己又很年轻,还不到四十岁,放眼国内,他这般年纪就有很大成就的经济学家寥寥可数,甚至他内心深处是想成为国内未来最顶级的经济学家。
但现在却发现一个民间绝顶高手,绝对是高手,如果把这两封信变成两篇论文,恐怕会得到国家的专项研究资金。
这些事让黎宁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
“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呀!别说是你,就是我,文章中的很多观点也没想到。
当然,文章还是有问题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详实的数据做支撑,这样的文章能开阔思路,但是缺乏科学依据,需要不断的完善补充。”
黎宁摇了摇头道:“老师,这位刘向学哪里有机会得到足够的数据?如果能得到想要的数据,恐怕他的文章会更好,这一点,我跟他差远了。
另外刚才我说他是一个有些极端的人,但通过这篇文章,显然我错了,他是一个有独立思考的人,能够在不同情况下做出不同的选择,完全是客观分析问题,这样的人非常理智,不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此时黎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位不修篇幅的年轻人,戴着厚厚的眼镜,床前桌上放着一摞摞的书籍,书籍被他翻烂,写过的废纸能装下半个屋子。
他学习时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模式,没日没夜地工作,为了方便,甚至直接住在书房里,饿了,就在这里吃,渴了,就在这里吃喝,困了,就在这里吃睡。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反正醒来了,就继续研究,时间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而这样的生活可能已经持续十几年,甚至更长。
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就如武侠小说中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一样,理解了国内经济形式,也对资本主义国家有了深入了解。
他并没有因此炫耀,对他来说,学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而不是名声和财富。”
黎宁脑补出了刘向学的学习轨迹,在他看来,也只有如此勤奋的人才能拥有一双洞穿经济规律的眼睛。
他为什么没有考大学呢?或许是他的母亲体弱多病,考上大学就不能照顾母亲,也可能是为了爱情,离开丰城,夫妻就会两地分居,这样的人,虽然一时落魄,但是金子总会发光,这样的经济学家,对国家是财富………。
此时此刻,被吴敬荷与黎宁认定为财富的刘向学正带着二弟和三弟在自家屋顶上干活,旁边放着一卷油毡纸,油毡纸被嘎斯灯烧软,然后慢慢的铺满屋顶。
一个下午的时间,屋顶全部被油毡纸铺了一层。
“明年再下雨就不怕了。”
刘向学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心满意足的看着兄弟三人的劳动成果。
“完事了吗?”
张文秀在下面问道。
“嫂子,完事了。”
刘啸的三叔刘向宝回答。
“那就下来吃饭吧。”
“好嘞!”
三个人沿着院墙跳了下来,院子里放着一盆水,三人把手和脸洗干净。
刘啸的老叔、姑姑、二婶和弟弟早就坐在桌子前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满满一桌子的菜,烧鸡、香肠、炖排骨、猪肘子,平时过年的伙食都在眼前。
炕上一个小桌子,是女眷和小孩吃饭的地方,四兄弟围在大桌子旁。
“来吧,赶紧吃,小伟,把酒都倒上。”
刘向学吩咐自己的老弟弟刘向伟倒酒,这个活儿以前都是刘啸干的,现在换成了老弟弟。
没办法,如今刘啸在家里的地位很高,承载着刘家的希望,就是刘向学让儿子干这种活儿,刘啸的爷爷也不能同意:我大孙子以后是大人物,怎么能干这种活?
刘向伟倒是不在意,反正有好吃的,干点活儿算什么?
刘向伟为三个哥哥倒了一杯酒,他自己不喝酒,从旁边拿来一瓶健力保。
健力保饮料进入fc市场没多久,百货商店都没有多少,一般人根本买不到,不过恰好一位售货员听过张文秀讲课,见到“老师”当然得给面子。
“老伟,一共就三瓶健力保,给你侄子喝,你都二十岁了,来,喝点酒,要不就喝汽水!”
刘啸的二叔伸手把老弟弟手里的健力保拿走,然后递给了自己的媳妇。
“砰!”瓶子被打开,刘啸的二婶咕嘟就是一大口,直接干掉四分之一,剩下的放在面前桌子上一会儿再喝。
“我………!”
刘向伟欲哭无泪,健力保可是电视上出现过的饮料,原本想尝尝,可惜被自己的二哥破坏了。
还剩下两瓶,那是留给刘啸的,刘向伟可不敢喝。
“算了,还是和丰城汽水吧!”
丰城有自己汽水,不过味道一般。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沈城买几瓶可口可乐回来,听说那东西才好喝呢!”
电视上经常播放可口可乐的广告,不过只在大城市里买,丰城这样的小城市暂时没有。
刘向学摇了摇头。
“那东西味道很差劲,跟中药汤子一个味道,还不如咱们丰城的汽水呢!”
刘向伟很倔强的回答。
“大哥,就是中药汤子味我也想尝尝,反正你下一次去沈城得给我带一瓶回来。”
“行,也快,过一阵子估计得去一趟,到时候给你买两瓶回来。”
刘啸的三叔和姑姑说话了。
“大哥,多买几瓶,我们也想尝尝。”
“哈,好,好,没问题,给你们买。”
现在刘向学一家人的收入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弟弟妹妹立刻有了“抱大腿”的心思,刘向学夫妇二人当然不会吝啬。
特别是刘向学,身为老大当然要满足起弟弟妹妹们的要求,别的可能还做不到,但是吃喝方面没多大问题,就是多买几斤肉的事情而已。
一大家子吃吃喝喝,晚上六点多吃完饭,临走时刘向学把三只烤鸡和三斤肉塞给众人。
“老三,这两只鸡给爸妈拿回去,明天吃,还有这两斤肉,也拿回去,来,老二,这是你的。”
“好嘞!”
大家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