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等参见公爷!”
李景隆赶进光禄寺衙门正堂,光禄寺丞还有主簿员外郎等一众属下官员,齐刷刷的行礼。
“诸位免礼!”
李景隆一副平易近人的架势,看着眼前这些年岁比他几乎大了两轮的芝麻大的官儿们。
“本公奉旨为光禄寺少卿....”
李景隆站在正堂之中,郎朗开口,“但是呢,本公年岁小,第一次当差,往后的日子还要仰仗各位!”
说着,他拱拱手。
“下官们不敢!”
“本公也是初来乍到,政务还没熟悉,衙门的一切萧规曹随,跟以前一样!”
李景隆又笑道,“按理说呢,今儿本公第一次见大家伙,该做东,弄几张席面,请诸位同僚们欢聚一堂把酒言欢!”
“可是不凑巧了!”
李景隆继续笑道,“上午在太子爷那边的时候,跟郑国公申国公宣宁侯东平侯他们晚上约好了....”
听眼前这位少年公爷的口中,蹦出一个又一个显赫的名字来,正堂之中的诸位官员们,态度越发的谦卑了。
这位公爷年岁是小,但却是皇上钦点的光禄寺少卿,谁敢不重视?
而且人家出身显赫,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能这么可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这些官儿说话,已是给足了面子。
“李老歪!”李景隆开口道。
“您吩咐!”
大热天,依旧一身锁子甲的李老歪,横着刀疤脸上前。
“去贵宾楼....”
李景隆朗声开口道,“给各位大人,每人定一盒上好的盒子菜!”
所谓盒子菜,就是酒楼做好的各种酱肉。
大明朝的官儿俸禄低廉,这些京官儿的日子也相当清苦。甚至有人一大家子,还在外头租房住,平日青菜豆腐,衣裳都带着补丁。
光禄寺是有油水的衙门不假,可大明律,贪污五十两银子剥皮充草点天灯,妻女发往教坊司为妓,京城又是皇帝眼皮子底下,谁敢贪?
这一盒酱肉对李景隆这样的公爵之家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却是一份不轻的礼物。
起码拿回家中,一家人可以美美的打牙祭!
“卑职等谢过公爷.....”
“哎!诸位太客套了!见外了!”
李景隆又笑道,“李某知道各位清苦......”说着,又对李小歪道,“再去兰馨斋,上好的点心每位大人定一盒!”
“是!”
李小歪面无表情的点头,迈步朝外走。
但同时心中骂道,“少爷也忒败家了!这才当官几天呀,花钱如流水!”
前世的李景隆虽是个小人物,但也正因为他是小人物,知道小人物的特性。
那就是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感动和拉拢!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段,也在小人物身上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不是贬低谁,而是人性如此!
但跟小人物交往,同时也要拉开距离,保持高高在上的官威和神秘感!
如今他当了官,既需要手下人捧他,也需要手下人敬他怕他!
正应了那句老话,近之则怨,远之则不逊!
“诸位都去忙吧!”
李景隆又笑笑,转身道,“本公去拜会下凌学士!”
他这个光禄寺少卿是光禄寺的二把手。
光禄寺的正堂掌印卿,是国子监祭酒,都察院右都御史,文华殿大学士老臣凌汉。
这位觉得算得上位高权重,既掌管大明最高学府,又掌管最高司法机构。而且老头有个外号,凌铁头!
虽是文人可性如烈火,惹急了即便遇上开国功臣,一样跺脚怒骂,撸袖子要开干!
对于这样的人,要敬!
是以,李景隆走到凌汉的公事房外,示意门口的书记官不用通报,整理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开口,“下官李景隆,前来拜会凌大学士!”
其实从李景隆进来,屋内的凌汉就看了个满眼。
在他心中,淮西勋贵武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些杀才脑子里就两件事,杀人和抢钱,一群匹夫!
对于淮西武人二代,老学士更是没好印象,就是一群投胎好的纨绔而已!
平日高高在上目光无人,仗着父祖的功劳和皇帝太子的宠信横行霸道!
但就在刚才,李景隆在正堂之中一番话,却突然让凌汉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猛听得李景隆在外口称下官,凌汉又是顿感意外。
但同时心中也暗暗说道,“嗯,这小子还是蛮懂事的!”
“进来吧!”
李景隆轻轻推开房门,恰好阳光洒落,一身簇新的蟒袍刺得凌汉老眼一阵恍惚。
“下官李景隆,参见老学士!”李景隆笑着俯身行礼。
“哦!”
凌汉笑笑,“曹国公呀!您口称下官,老朽可不敢当呀!”
他口说不敢,却端坐纹丝未动。
“论年龄,老学士是下官祖父一辈!”
“论功绩,您老更是开国之前的文臣!”
“论官职,您老更是在下官之上!”
“下官只不过是投个好胎,更蒙皇上恩典,继承的爵位而已,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建树。而您老,多年来为国为民废寝忘食。”
李景隆继续笑道,“所以下官这声下官,您老是当得的!”
“嗯.....懂事!”
凌汉心中暗道一句,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容,“曹国公太客气了!”
“下官来之前,太子爷亲口吩咐过。”
李景隆上前,又笑道,“有不懂的就多请教老大人您,您老说什么下官就听什么!太子爷还说了,要是下官触犯了您老,就要打下官的板子,让下官回家闭门思过去!”
“啊?”
凌汉一怔,而后捋着胡子笑道,“哈哈哈哈!太子爷也言重了!”
说着,摆手道,“曹国公请落座!”
“不敢,老大人面前,下官还是站着吧!”
“别,你是国公....”凌汉又笑道,“论爵位,高了老朽十万八千里!”
“如此,下官就僭越了!”李景隆告罪一声,在太师椅张坐下。
“政务一道没什么窍门,唯有一点...”
凌汉开口,“认真的看!”
说着,转头对外道,“来人呀!”
“学士,您吩咐!”书记官从外进来。
“把光禄寺历年的账册,各种契约存根,都送到曹国公的公事房中去!”
凌汉说完,转头看向李景隆,“往后,这光禄寺就全仰仗曹国公您了!”
“下官不敢!”
李景隆起身,“那下官就不叨扰老学士了!”
说着,转身之际却又再次停步,从门外亲兵的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郑重的放在凌汉桌上。
“这是何意?”凌汉怒道。
“老学士勿怪!”李景隆笑道,“俗话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这是前宋的一方古砚...下官一介武夫,用了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如此古物,只有老学士您这样国士无双的人物,才配使用!”
“下官告辞!”
“这.....”
凌汉看着桌子上的礼盒,喉结动了动,心中暗道,“这小子....跟其他武夫不一样呀!”
“当官难!”
李景隆公事房中,看着眼前摞得几乎一人多高的账册卷宗不禁顿感头疼。
信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嗯?”
原来这一本,却是记载着皇家在京城内外土地,田庄,还有房屋商铺的档案。
“嘶......昨儿老爷子说缺钱!”
李景隆脑筋动了动,“大钱儿我这弄不来,这小钱儿这不明摆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