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矛盾的。
朱老板前头刚说,广西到这运送不易,为了点口腹之欲,不能劳民伤财。
转头却又惦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没有好东西吃。
矛盾,是人性的一部分。
“对了!”
老朱拍拍肚子,腿上的橘猫慵懒的趴到他的胸口上,然后舔着老朱的手指。
“洛阳那些该死的官儿,怎么处置了?”
李景隆拿起扇子,给老朱轻轻扇风,低声道,“构陷百姓的郭秀峰,让太子爷下令做成了人彘.....”
“就是养在一个坛子中,就露出一个脑袋来,放在城门口受万人唾骂。”
“太子爷说了,对这种黑心的官,就要如此。也让天下其他官员看看,这就是祸害百姓的下场!”
“嗯!”
老朱满意的点头,“老大也算难得心狠一回!”说着,咧嘴道,“还真是,做成人皮褥子毕竟是死物,没有威慑!做成人彘养着,让其他黑心官看了就肝颤!”
说着,又看向李景隆,“洛阳知府呢?”
李景隆沉吟片刻,“据说是当晚,在地牢之后,用腰带上吊自杀了!”
“啥叫据说?”
老朱突露狞色,咬牙道,“谁看管的?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
李景隆低头,没有回话。
但心中却道,“那你得问你好大儿呀!你好大儿觉得人家可恨但也可怜,当天晚上就让人家自杀了,留个全尸,没折磨人家!”
“呵!”
老朱忽又是笑,“是老大不忍心了?呵呵,还是心软呀!”
“太子爷嫉恶如仇!”
李景隆马上回道,“但终究.....!”
老朱皱眉,“终究咋?”
李景隆正色道,“终究还是带着七分菩萨心肠,悲天悯人,雷霆手段行事,却不忘慈悲为怀!”
老朱沉吟片刻,“嗯,说的是!”说着,叹气道,“咱....这样的皇帝,有一个就够了。他要坐江山,跟咱不一样!”
说着,老朱突然伸手。
啪的给了李景隆一个脑瓜崩。
“哎呦!”李景隆捂着脑门,“臣说错话了?”
“你小子,字字句句全是太子,你自己的事你却只字不提!”
老朱笑骂道,“你曹国公好大面子呀?”
“臣哪有面子?”李景隆忽然有些心虚。
“嗯,一张纸条,京城四大钱庄之一,就乖乖掏了三十多块四十万两的银子!”
老朱揶揄道,“还不是面子?”
“那哪是臣的面子!”
李景隆上前,给老朱揉着大腿。
老朱胸口的橘猫,不满的白了李景隆一眼。
“呵呵,您这猫养的真好,溜光水滑的!”
李景隆笑一句,然后道,“要说面子,臣就是狐假虎威...有您和太子爷的宠信,臣才有面子!”
“您当那钱庄是看臣的面子?其实他看的是臣背后是您和太子爷呀!”
“他是晓得臣是天家的血亲,才上赶着巴结!”
“哈?”
老朱又是笑,大手摸着橘猫的后背,眯着眼,“你小子,让那钱庄成了洛阳城唯一的钱庄,还让洛阳府给了他银票专权?”
说着,老朱斜眼道,“好家伙,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呀!”
“呃....”
李景隆顿时语塞,笑容讪讪。
全盛魁成了洛阳城唯一的票号,且不说杂色银钱的兑换,就说其他票号想在洛阳推行,就必要用全盛魁的银票这一项,任何做生意的,想大额汇票或者存取银两,每年在钱息上的收益就是天文数字。
李景隆原来是没什么钱,弄了千金楼等于是成了有钱人。但这个钱庄,却让他的财富直接发生了质变。
从有钱人,变成了财团!
“其实臣也是想着,日后太子爷用钱的时候能方便点!”
李景隆低声道,“臣的面子是您和太子爷给的,臣心里一直想着您和太子爷!”
“滚!”
突然,老朱又是脑瓜崩。
“哎呦!”
“你哎呦啥?”老朱笑骂,“咱都没使劲!”说着,摆手道,“玩去吧!大晌午的,咱眯一会!”
深宫的夹道,悠长宁静。
阳光下,李景隆一身簇新的蟒袍大步在前。
几名抱着绸缎贡茶,咸菜坛子的小太监,在他身后踩着小碎步。
“公爷,您这又是得了皇爷的赏了?”
“公爷,下回出去能不能带上卑职呀?“公爷,您气色不错呀?”
“公爷,大婚那天,得给兄弟们留一桌呀!”
一路走来所过之处,到处是其他侍卫们羡慕的眼神,还有略带讨好的话语。
“好说好说!”
李景隆不住抱拳,脸上始终带着和气的微笑。
“说好了,我结婚那天,不喝躺下几个不是好样的!”
“老哥您看着气色也不错,哈哈!”
“今儿我忒忙,刚回来还没家去呢!改天,都上千金楼玩去,挂我的账,哈哈!”
李景隆脸上那矜持的笑容背后,是满满的意气风发。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在别人口中,他从一个东宫勋卫,变成了掌管皇城禁卫军的心腹大臣。
也从别人口中的曹国公,变成了更为让人亲近和尊敬的公爷。
而且,等着他的还有将来无限远大的前程。
“李子?”
刚走到玄武门,就听身后有人喊。
李景隆回头,却是大舅哥申国公邓镇。
“大哥,您也进宫来了?”
邓镇背着手,一身麒麟袍,瞅瞅李景隆,有瞅瞅抱着御赐之物的太监们,“你小子够烧包的,哪去?”
“那个...”李景隆笑笑,“回家!”
“哦!”
邓镇点点头,但随即面色一变,“回你自己家嗷,别上我家去!”
“不是...我这出来好些日子了,没见着小凤....”
“成亲之后愿意咋见咋见,你俩睡一块我都管不着!”
邓镇怒道,“但是....”说着,压低声音,“还有半拉月就成亲了,你就不能忍忍?谁像你似的,还没成亲呢,成天往大舅子家里跑?”
“我就是想去见见....”
“那也不行!”
邓镇皱眉,“还没成亲呢,就跟我妹子天天在一块拉拉扯扯的,这啥家风呀?不让人笑话?”
说着,瞪眼道,“别逼我揍你嗷!”
“您这话说的...”
李景隆笑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来,“拿这个给您吧!”
“啥呀?”邓镇纳闷。
“在洛阳的时候,看着一家金银铺子打的珠花不错!”
李景隆低声道,“特意给小凤,买了个簪子!”
说着,又道,“出门在外的,总是惦记家里,想着给她买点啥,也不贵重,就是一点心意!”
“我.....”
邓镇哭笑不得,“你一个大老爷们..脑子里全是娘们?出门一趟,还背着我们悄悄去街上买了东西?”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李景隆说着,顿了顿,“另外,还有一句话请您转告给小凤?”
邓镇横眼,“啥话?”
“您跟小风说,我当时买这头簪的时候心里想....”
李景隆低头,有些腼腆的说道,“她戴上这头簪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我他妈抽你!”
邓镇扬起手臂,然后猛的一激灵。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我就不信,您以前没这么跟嫂子说过!”
李景隆说着,拱手道别,除了玄武门翻身上马。
“我他妈说什么呀?光顾着上炕了!”
邓镇看着手中的木盒,低声嘟囔一句。
而后把木盒交给身后的随从,“你跑一趟,给小姐送回去!”
“是!”那随从转身就走。
“等会!”
邓镇突然开口,“告诉管家,库房的钥匙赶紧换!”
“我那傻妹子,别人给她一个头簪子,她能给人家一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