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百姓不愿意多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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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曾诚的话音落下,朱皇帝忍不住瞥了曾诚一眼,调侃道:“咱知道读书人的心都脏,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么脏。”
曾诚吭吭哧哧的反驳道:“读书人的心怎么能叫脏呢,这是计谋,计谋,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学问……只要出了兵,什么时候撤兵,怎么撤,撤到哪儿,可就由不得沙鹅了,可是不出兵帮着沙鹅平叛,那好处可就全被奥地利拿走了。”
就连刘鹤鸣也忍不住附和起来:“咱大明的军队已经好多年都没打过仗了,将士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这是很危险的,所以,臣赞同曾阁老的提议,出兵帮着沙鹅平叛。”
朱皇帝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少扯那些没有用的,不就是一个盯上了人家的地盘,另一个盯上了军功?还真难为你们能想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曾诚跟刘鹤鸣顿时就哑火了,而朱皇帝却又接着说道:“咱们大明现在的丁口还不到六万万之数,就算把沙鹅家的地盘都握在手里又有什么用?没有人,拿什么去实际控制那么大的地盘?最后不过是又一个奴尔干都司罢了。”
“沙鹅……”朱皇帝微微摇了摇头,斟酌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先让他们乱一乱也好——徐宁发出来的情报不是说了么,奥地利已经承诺不会插手沙鹅奴隶卖劳工的事儿。”
刘鹤鸣小声嘟囔道:“他们卖劳工,哪儿有咱们自己招劳工来得多。”
朱皇帝黑着脸瞪了刘鹤鸣一眼,冷哼一声道:“少跟咱扯那些有的没的,劳工就让别人去招,别沾的自个儿满手血,咱大明还是要脸面的。”
朱皇帝的一番话,顿时把曾诚和刘鹤鸣给整不会了。
咱大明……还要脸?
或者说,咱大明在小破球上还有脸吗?
是,您老人家平时的形象确实挺好的,咱大明五万万老百姓差不多得有四万万都盼着您老人家万寿无疆、长命百岁,都盼着大明江山万万年,可是在咱大明之外呢?
朝鲜无了,缅甸无了,安南无了,兰芳无了,天竺无了,现在眼看着斯里兰卡和奥斯曼土鸡也要彻底变成咱大明的布政使司,小破球上的其他国家也就法兰西早早的就抱着大明的大腿,现在又混成了欧罗巴版本的小大明,日子过得贼滋润才不害怕,剩下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
还有招募劳工这事儿……虽说一直都是倭国那些矮矬子和英、荷东印度公司在代理招募,可是小破球上的其他国家又不全是瞎子,人家都能看到这些劳工的最后去向,你老人家现在再说沾不沾血的还有什么意义?
刘鹤鸣小声嘀咕道:“脸那玩意儿又不值钱……”
朱皇帝恶狠狠的瞪了刘鹤鸣一眼,随即便将话题扯到了奥斯曼身上:“奥斯曼土鸡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大皇子如今怎么样了?”
柯志明微微躬身,答道:“启奏陛下,大皇子如今已经积功升至营级指挥使,大军前锋也已经到达伊斯坦布尔城下,按照之前发回的情报来看,最多半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彻底拿下伊斯坦布尔城,最多一年时间便可平定奥斯曼全境。”
这个时间倒也在朱皇帝的预料之内,毕竟奥斯曼土鸡的军队虽然废,大明的军队想要吊打奥斯曼的军队也很容易,但是奥斯曼占据的地盘可不算小,想要彻底平定下来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仔细想了想,朱皇帝干脆对曾诚等人吩咐道:“走,去看看那些生员们怎么样了,回头再挑一些合适的,安排到奥斯曼那边儿。”
说到这儿,朱皇帝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个个的都想赖在大明不出去,全是惯出来的臭毛病。”
曾诚和刘鹤鸣顿时低下了头,强忍着想要放声大笑的冲突——伱朱皇帝再牛逼,也拿大明的老百姓们没招吧?该!
……
在崔各庄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徐振东已经慢慢学会了怎么在冬天开荒——先吃饱,再穿暖,拎起镐头的时候要轻起重落,借着镐头下落的速度把镐尖砸进地里,接着还要顺势用力往前推镐把,让冻土变得松动一些。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也确实不算难,但是从一点儿不会到能够熟练使用镐头,代价却足以让徐振东永世不忘。
往常握着笔杆子的双手被磨出无数水泡,不挑破不敢用力握镐把,挑破了之后握镐把会更疼,然而开荒这种事情就讲究个一鼓作气,根本没新皮长好呢,新的水泡就又磨出来了。
整个过程基本上就是水泡起,水泡破了掉皮,等长出新皮了又会磨出新水泡,如此周而复始,直到手上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才会彻底结束这个过程。
然而,满手的老茧只能保证手不会太受罪,对于开荒的帮助却只能说是微乎其微——无论手上的茧子有多厚,都无法改变冬天土地被冻住的事实,现在眼看着被冻住的河水就要化开,路边的柳树也抽出了嫩芽,徐振东开出来的荒地却只有三分。
三分地,即便是地力再怎么肥沃,作物再怎么高产,三分地也无法养活一个人——事实上,一亩地也未必就够养一个人的,因为小麦作物产量通常只有三百斤左右,稻谷的产量稍微高一些,大概在四百斤左右,按照一个人一天一斤半的需求来计算,一年所需要的口粮就在五百斤左右。
也就是说,徐振东累死累活的干了一整个冬天,开出来的荒地却连他自个儿都养活不了,更别说还要攒下粮食用于开荒。
徐振东傻傻的望着眼前勉强能够用来耕种的荒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亩地尚且不够养活一个人,这三分地又如何能够?倘若我再娶妻生子,岂不是更加不够?”
跟着徐振东身边,负责指点徐振东开荒耕种的崔保国忍不住哈的笑了一声,嘲讽道:“你算过公粮了么?要是真像你们这些蠢蛋们说的,要让老百姓继续缴纳赋税,你还想着娶妻生子?真是做的好大梦!”
徐振东脸色涨红,吭吭哧哧的问道:“那大清……建夷时期的百姓还要缴纳赋税,按你说也是不够养活一家人,他们吃的……”
崔保国冷哼一声道:“粮食不够吃,就省着点儿吃,吃不起米饭就喝粥,吃不起菜就去挖野菜,野菜还不够就挖能吃的野草,自家的地里种不出来多少粮食就去佃了地主老爷的种,只要肯下力气,轻易倒也不会饿死。”
徐振东被说的无言以对,过了好半晌后才迟疑着问道:“按你所说,百姓生计确实艰难,可是从康……从糠麻子开始算,建夷的丁口数量却是一直在上升,这又作何解释?”
这回轮到崔保国傻眼了,毕竟没读过什么书,就连识字还是后来朱皇帝车翻了大清之后推行扫盲时才些许识得几个字,虽说能看报纸也能看一些小说、话本之类的东西,可要是说到人口增长之类的,崔保国可就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原因,崔保国顿时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你堂堂的进士老爷都不明白的事儿,我一个庄稼汉咋会晓得?”
恰在此时,朱皇帝也正好带着曾诚和刘鹤鸣来到了地头,闻言却是笑着说道:“因为百姓要活下去——种地不是有了地就行,还需要用水浇灌,要是碰上干旱,两个庄子为了抢水都能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而想要打赢别人,自己这边就得人多势众才行。”
“要是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他们就会想着让自家孩子进学读书,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多生。”
摆摆手止住了想要行礼的崔保国和徐振东,朱皇帝又接着说道:“比如说你吧,你可以仔细想想,你爷爷那一辈儿是兄弟几个?你父母那一辈儿是兄弟几个?到你这一辈儿了又是兄弟几个?”
“或者你还可以再想一想,看看那些一口气生了许多孩子的家庭都是些什么样儿的家庭?那些乡贤士绅、豪商巨贾们的家庭又会生多少孩子?”
徐振东有些懵,但是又找不出来可以反驳的点——哪怕不知道别人家的情况,难道他徐振东还不知道自个儿家的情况?徐振东的爷爷有兄弟八个,徐振东的父亲也有兄弟七个,而到了徐振东这一代却只有兄弟三人,以至于徐振东的爷爷总是念叨着人丁不旺。
搁在今天以前,徐振东也一直以为是徐家开始人丁不旺了,根本就没往百姓为什么愿意多生孩子、不愿意多生孩子的方面去想。
徐振东傻傻的嘟囔道:“居然是这么个原因?”
朱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崔保国和徐振东以及围过来的一众生员都坐下之后才又接着说道:“前两年的时候,朕曾经颁过一道旨意,便是劝百姓们多生孩子,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百姓已经习惯了让家里的孩子进学堂读书——孩子进了学堂,就等于少了一个劳力,虽然读书不用花钱,学堂里也供应孩子们的饭食,可是孩子回家之后却还是要吃饭的,这就等于是多了一张嘴的同时还少了一个劳力,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压力变大了?”
“所以,百姓们更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生两三个甚至一两个孩子,让孩子进学读书考学,就成了普通百姓的最优选——万一哪个孩子争气,考上了大学,当了官呢?”
朱皇帝将目光投向徐振东,问道:“便以你家为例,你爷爷当年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你父亲心心念念的又是什么?”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后,徐振东才答道:“我爷爷当年心心念念的是能佃下几亩地,多存几斤粮,也好给我几个叔伯攒下娶媳妇的钱,我父亲……我父亲一直逼着我用功读书,心心念念的盼着我能当个官儿。”
朱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爷爷想的是活下去,而你父亲想的则是让你成为官老爷,摆脱耕种,提升你们家的地位或者阶层,这是两代人生活条件不同所带来的——或者可以这么问:如果你有了孩子,你会在乎他有几亩地吗?”
不待徐振东回答,朱皇帝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其实多半不会在乎,因为你知道无论你的孩子有地没地都能有很好的生活,就算他当不了官老爷,也可以走经商或者从军的路子,再不济还能到偏一些的地方或者海外去当个乡绅。”
徐振东彻底哑火了。
诚如朱皇帝所言,自个儿还真就不在乎以后的孩子能有几亩地,因为大明现在本身就处于地广人很稀的状态,除了原本的汉地十八省的丁口数量比较多,土地略显紧张之外,大明其余地方可还空着大把的土地,别说是海外,就算是去辽北、燕然等布政使司也能分配到几十亩甚至上百亩土地,根本就没人担心土地多少的问题。
对于现在的大明百姓而言,与其想着多生孩子,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去给自家占领、耕种更多的土地,倒还真不如把心思放在教育孩子上面——万一,万一哪个孩子就当官了呢?
朱皇帝又接着说道:“所以,越是生计艰难的时候,百姓才越愿意生孩子,因为孩子多了可以增加生存的保障,而生活条件好了,百姓反而不太愿意生孩子,哪怕朕这个皇帝劝他们多生都没有用,他们更多的还是想要培养孩子读书做官,好实现阶层的跨越。”
徐振东和在场的一众生员们都傻住了,直到过了好半晌后才慢慢消化了朱皇帝的一番理论。
朱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徐振东:“怎么样,开荒的滋味儿可还好受么?”
徐振东顿时大惭,面红耳赤的答道:“回陛下,学生这回是真知道错了。”
朱皇帝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他的生员:“他知道错了,你们呢?可还有人认为百姓该缴纳赋税,可还有人认为朕免了民赋民税就是苛待商贾?可还有人认为应该彻底恢复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