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怔了半晌,默默的坐着。
他终于知道今天张朴为什么在这里了。
有些局促的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暗想,是不是被瞧出了什么端倪?但是面上只是垂了垂眼眸,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张朴见聂渊模样,气血自胸口喷薄而出,一拳捶在案几上。
聂渊眼皮一跳,知道瞒不住了,心里还在暗自想着措辞,张朴已经开口问:“殿下的味觉比视觉还要先失控,对么?”
这话刚一出口,勾怡先坐不住了:“什么?之前你不是还........”想起之前聂渊苦苦瞒了他这么久,勾怡就气得发慌,但是又想到自己和他朝夕相处,居然一点也没发现端倪,又觉得羞愧,半晌只能吐出几个字:“聂七.......你太过分了!”
聂渊知道瞒不住了,只能一笑:“舌头又不是紧要的,吃什么不是吃,何必大惊小怪,再说了,要不是这舌头不灵了,成日喝这些药,我半条命都得折在这里。”
他倒是一副轻松坦然的样子,好像这些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没皮没脸之极,还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人呢!
张朴见事已至此,也是无奈,聂渊中毒之后,一直是他在调理,他自己都以为聂渊第一个失控的是视觉,聂渊又是个惯会藏着事的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聂渊的毒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想自己也算一代神医,居然除了开些药尽力压制他的病情之外,居然无能为力。
这位病人,一向不怎么配合他。
“殿下视觉失去控制是三年前,臣已知晓。”张朴无奈的将聂渊的手腕拎过来,给他诊了脉之后:“那味觉呢?什么时候?”
聂渊咳了咳:“五年前,在幽州那回,运气不好。”
五年前,聂渊第一次出征,那时他还不信自己身上的毒会发作,直到带军归京途中,遇幽州瘟疫,他当即决定留在控制瘟疫蔓延,控制倒是控制住了,结果自己这副身躯贱得很,周围的侍从都没染上,就自己染上了。
后来虽然染上的瘟疫好了,可那时也的确身体虚弱,让他的毒开始发作,没两个月,直到有一天喝醉了醒来,看见勾怡一脸敬意,他才知道,那比火还烈的烧刀子,自己一仰头就喝了三斤。
当时还在想,这些个鸟玩意,怎么喝口米酒都这这副样子,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味觉失控了。
“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爹,别一副没尽到孝道的样子成不成!”聂渊对着一脸死气的勾怡道:“晦气死了,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有没有点风骨啊!”
勾怡真是要被他气笑了。
张朴知道聂渊的那三寸不烂之舌已经无法挽回,又在原来的方子上改了几笔,递给勾怡,又回头看向聂渊,尽力提醒自己,医者看惯生死,不咸不淡道:“殿下,再有三年,您就瞎了。”
聂渊:“刀尖上舔血的,有没有三年活头还另说呢!”
张朴真是看不下去,拂袖就走了,走之前还气呼呼的踹了一脚门:“您两腿一蹬死了事小,别想砸了我的招牌!”
“嘿!这老光棍咒谁呢!诅咒亲王是诛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勾怡:“.........”
心道:怎么没把他的嘴给毒哑了呢。
张朴气呼呼的往外走,刚好和进来的沈之白撞了满怀,沈之白还来不及说话呢,就被张朴劈头盖脸骂了一句“臭奸商”。
结果这沈之白不仅不生气,还十分得意的冲张朴点了点头,颇有谢谢夸奖的意思。
一堆怪物。
沈之白道:“最近仓洲那边走了一批货,我让人查了,我手下的商号都没碰到过那些人,估计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呵!说得像你做的是正经营生一样。”聂渊一如往常的先怼上一句自己人,再开口问:“谁的货,往那边走的?”
“不知道,那些人防范得重,我的人都插不进去,不过好像跟魏国公有点关系。”沈之白道:“那些人就在京郊,一路上没和人打过交道,每天就只有几个送菜的过去,那几个送菜的人商号,是魏国公一个侄儿的。”
聂渊这时才敛了敛本就有些昏散的桃花眼。
“裴浩也该拾掇拾掇了。”聂渊道:“这些年越发不是个东西了。”
勾怡点点头:“对了,南伯爵府最近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陶宁远最近一直在忙着调遣粮草的事,我看也得查查。”
“唔,南伯爵府是块肥肉,指不定是被谁盯上了,陶宁远舒坦了这么些年,也该忙忙了。”聂渊点头,脑海里又划过一丝诡异:“不过这小子也不忙啊,上回还去茶馆喝茶呢!”
不仅喝茶,还敢跟段昭说什么破酸话,还好英明神武的荡王及时赶到,才阻止了这不长眼的小白脸。
勾怡知道聂渊是又想起段昭了,无奈一笑,觉得聂渊这几天没提什么小妹妹了,心想他那股子当人大哥哥的热血应该散得差不多了,决定开口。
“聂七,你现在还觉得,段家六小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么?我实话跟你说吧,她可不是你心里那个小妹妹。”
聂渊沉默了,自从上回校考场上段昭在他怀里乱拱了一阵之后,自己好几天都不自在,鼻尖上总是一股那小娇娘身上挥之不去的奶香味,自己脑子里也会冒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也没怎么提起。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敢面对段昭了,也不想蹿她跟前去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后面替她料理些破事算了。
勾怡见聂渊这副模样,心想聂渊也应该是察觉到了段昭的不对经。
因此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敞开天窗说亮话,从怀里掏出段昭那日考学写的文章,摆在案几上。
“当时我便觉得这文章很奇怪,后来.......”后来勾怡在被沈之白叫了几次勾探花之后,才想起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是什么,是压抑和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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