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距离,槐星的鼻间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清冷的梨花香混合着但青柠味。她抬眸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她慌里慌张挪开视线,有些招架不住男人慵懒却又充满攻击力的眼神。
槐星咽了咽口水,一时片刻不知如何应付他的问话。
江从舟耐心十足,哑着声音原话又问了一遍。
咬字清楚,语调不紧不慢。
槐星总觉得每次江从舟在她面前自称“哥哥”两个字的称谓时,藏了些许不教人发现的咬牙切齿的冷意,还有几分冷淡的自嘲。总有一日,要伺机报复回来。
槐星揪紧手指,试探性开口,“你开个价?”
学校的几个大群里也有代课代考代写作业的业务,价格普遍不高。
可临近期末,每个人都疲于应对考试,想花钱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槐星也没想到江从舟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还要讲条件。
离婚之前,她什么都不是。
离婚之后,更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江从舟懒洋洋靠着椅背,长腿伸的笔直,双手交叠摆放在腰间的皮带上,好半天没作声,似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价钱。
槐星不了解行情也知道他开价肯定不低,可怜她囊中羞涩,便放低身段和他说尽好话,“我现在身上钱不多,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口下留情。”
江从舟抬眸,笑吟吟看向她问:“什么感情?”
槐星梗住,厚着脸皮:“同窗之情。”
江从舟眼底的笑意冷了冷,从来不会当众给人难堪的他,鲜少说话如此直接,“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同过窗?”
槐星立马改口:“校友情谊。”
江从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槐星将钱包里的现金都拿了出来,目测也有大几百钱,她抓起男人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把钱塞进他的掌心,“都给你了。”
她的手很暖和,软乎乎的。
肌肤相贴不过几秒钟,也拥有滚烫的温度。
江从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钱,无奈笑了笑,“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钱吗?”
槐星似懂非懂。
江从舟叹气,“算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会儿到学校图书馆,我帮你看看作业。”
槐星松了一口气,“谢谢。”
四五点市中心这条路堵的很厉害,司机接到了两个人忍不住抱怨,“天天修路,也不知道在修什么东西。”
车子好不容易开出堵车路段,单行道上又遇到了车祸。
平时二十分钟就能到的地方,今天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钟。
槐星下车后跟江从舟说:“你先去图书馆等我吧,我回宿舍拿电脑。”
江从舟想了想,“行。”
赵敏和高颜在宿舍里补期末作业,算数据算到生不如死。
赵敏大逆不道偷偷骂了出难题的老师,“这论文要求真的过分了。”
一万字起步,还要准确的数据分析。写个毕业论文都没这么折腾。
高颜已经放弃了。
槐星回宿舍只拿了电脑,赵敏叫住了她,“这个点你要去哪儿?”
槐星说:“图书馆。”
赵敏有些诧异,“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爱学习?”
槐星成绩不错,在院里名列前茅,在她擅长的科目也担得起学霸的名称。不过通常学霸都不怎么勤奋,靠天赋就足够碾压众人。
被冷不丁质问的槐星有点心虚,她说:“还有两个作业没弄完。”
赵敏眯着眼睛盯着她,“在宿舍里写不行吗?”
槐星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太吵了。”
赵敏:“你说的是人话?”
槐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露馅,“我先走了,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她跑的倒是很快,没给赵敏追问的机会就消失了。
槐星抱着电脑匆匆赶到图书馆,江从舟已经提前找好了位置,他上学的时候也没少来图书馆找资料,对这个地方倒是很熟悉。
槐星打开电脑里的文档,将自己列出的那组数据找了出来,推到他面前问:“你帮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图书馆里的中央空调在修整,里面有些闷。
江从舟将脱掉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轻松往手臂上方挽了挽,他的手腕细长漂亮,血管若隐若现,他认真看了两眼,指出问题所在,“这个公式错了。”
槐星也不是不知道她用错了公式,但是她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那个公式太难了,我套用都套不对。”
“确实有难度,超过了你们要学的范畴。”
“你能帮我做了吗?”
江从舟考虑半晌,“也不是不行。”
槐星还没高兴几秒钟,江从舟又说:“但是得加钱。”
槐星咬了咬牙,真的掏空了零用钱,一股脑全给了他,“就这么多了。”
江从舟装的正儿八经,“哥哥给你打个五折,这点钱勉勉强强能买我一小时。”
槐星心疼的滴血,小声催促,“你快点写吧。”
江从舟也没想到自己毕业了好几年,还要帮小姑娘做作业。
槐星坐在他对面,没事干就只好盯着他的脸看,夕阳的暖光穿过大片透明玻璃洒过他的侧脸。他的皮肤很白,微垂眼眸,神态认真,专注做题时的神情逐渐和她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事情变了,好像又从来没变过。
江从舟的眼睛盯久了屏幕就有些酸胀,他抬起头捕捉到对面的目光,笑着问:“我好看吗?”
槐星耳朵又红又麻,扭过脸没胆子承认,“我没看你。”
江从舟没有戳穿她,脸皮薄,过犹不及,“你休息会儿,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弄完。”
她的期末作业大体完成的不错,有些小细节还是存在问题。既然答应了帮忙,不如就帮到底,顺便把里面的小错误一并改正。
槐星点点头:“好。”
她揉揉发酸的眼睛,过了没多久趴在桌子上休息。
玻璃窗外下起大雨,天空乌云阵阵,阵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半个多小时候就放了晴。
槐星在安静舒适的环境里睡了过去,闭着眼十分乖巧,脸颊看着像颗糯糯的桃子,白里透红,气色尤佳。
江从舟点击保存,随即合上电脑。
他抬头看见小姑娘的睡颜,目光微顿,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似乎有些舍不得移开,也不忍心出声打搅了她的宁静。
江从舟摸出手机,偷偷拍了张她睡着时的照片。
“砰”的一声,不知道谁的书从桌子砸到了地上。
睡梦中的槐星被这声巨响惊醒,身体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表情有些仓皇,她伸了个懒腰,“你弄完了吗?”
“嗯,我送你回宿舍。”
“好。”
槐星走出去才知道刚才下了雨,看地上的积水,雨势好像还不小。
傍晚的校园,一起压马路的小情侣特别多。
槐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经过食堂,她本来想请江从舟吃顿饭,犒劳他的辛苦。但又想到自己饭卡上不多的余额,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她是付了钱的。
那些现金加在一起有八百多块钱。
是她小半个月的生活费。
穿过一条小路,就快到宿舍楼。
不过这栋楼前的地势较低,方才下过那阵大暴雨,地面积水足够淹没人的脚踝。
很多同学迫于无奈只好脱掉鞋子,淌水而过。即便如此,裤腿还是被弄湿了。
槐星今天穿了条贴身的牛仔裤,裤腿都不怎么好往上卷,她正思考着要怎么过去,江从舟微微弯下腰,“上来,我背你过去。”
槐星看了眼他脚上的皮鞋,“不用,会弄湿你的鞋子。”
宴臣和蒋又坤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远远看见槐星迫不及待挥了挥手和她打招呼,“小星星!吃晚饭了没!”
宴臣问完话才发现槐星身边的男人。他又想起那天江从舟盯着他的眼神里的冷意。
槐星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很奇怪的是她使唤宴臣做事心里就没有任何负担,她说:“你过来,背我过去。”
宴臣嘴上不乐意,身体很诚实,屁颠颠跑到她身边,“还好我今天穿的凉鞋,不怕水。”
得意忘形时完全没注意到江从舟的眼神,他继续唠叨:“不过你得有两百斤吧?我出了什么事得算工伤了吧。”
槐星气的恼羞成怒追着他掐。
宴臣边跑边说:“你别掐我了,我给你买了糖,消消气!”
江从舟一言不发看着这两个人,手指蜷缩,指节错位发出喀嚓的声响。
男人的耐心告罄,叫了声槐星的名字。
少女茫然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用力掐住,男人抬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腾空将她背了起来。
江从舟在她试图挣扎之前,冷冷警告了三个字:“不要动。”
槐星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怒气,但又不知道江从舟的怒从何而来。
他的鞋子湿了,裤脚也湿了一截。
槐星被低气压吓得屏气凝神,猛地听见男人说:“宴臣不靠谱。”
槐星一头雾水,“啊?”
她又怔怔地说:“哦。不过他人挺好的。”
江从舟收紧手指,经过了水洼还没打算把她放下来,他冷着脸说:“宴臣不行。”
槐星没明白江从舟在表达什么,“他还行吧,是你对他有偏见。”
江从舟绷着脸,便不说话了。
槐星以前没发现江从舟看人如此刻薄,她无聊随口问了句:“那你觉得谁比较好?”
江从舟抿直唇瓣,“谁都不行。”
槐星胡乱的猜,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温和的吐字,偏让她听出吃了枪药的攻击性。
江从舟把人背到宿舍楼门口,才将她放下来。
槐星像对待朋友一样,礼貌对他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
江从舟从背后叫住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拇指用了点力气,攥着她的手腕,往她的手掌心放了个皇冠发卡,还有之前的八百多块钱。
他去图书馆的路上,看见店里这个发卡挺漂亮的,顺手就买了。
槐星还在发呆,江从舟说:“还你的。”
她问:“这钱你不要了吗?”
江从舟就是喜欢逗她,哪能真要她的钱,指不定她回宿舍就心疼的哭鼻子:“嗯,留给你买糖吃。”他又补充:“不能吃别人给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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