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哭过之后情绪是最脆弱的,自我保护机制下只想躲避。
槐星这会儿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脑子里都是浆糊,她此刻的世界时无声的,像被昏沉漫长的黑夜包围。
她的双手无意识抓着他的衣袖,眼睛睁的很大,眼眶红红的很可怜,她的目光落点有些空,静静看向远方,也不说话。
江从舟没有送她回宿舍,而是把她带回了家。
槐星的眼睛又胀又痛,她其实有点困了,哭过之后就想睡觉,每次觉得特别特别难过也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面对,醒过来自动遗忘那些痛苦。
江从舟把她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这会儿才有空仔细检查她的脸,客厅里的吊灯全开,明亮白炽的灯光照亮客厅每一处角落,视线足够清晰。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此时却不敢太用力,很小心的捏住了她的下巴,认认真真看过几遍,确认她脸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悬着的心勉强往下落了落。
他还是不放心,“伤着哪儿了?”
槐星有些呆愣,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点委屈的控诉,“头,我头疼。”
被拽着长发,头皮被那个男人扯的好疼。
江从舟冷脸,抓起手边的车钥匙,“我们去医院看看。”
槐星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抬起眼眸,眨巴眨巴眼睛,“他扯我头发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槐星又说:“但我也踹了他。”
江从舟慢慢弯下膝盖,蹲在她面前,安静望着她漆黑的双眸,眼眶忍不住发红,鲜红的血线一根根在眼底蔓延。
槐星的心空空的,可能是被痛哭麻木过后的后遗症,从前强烈的自尊心让她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星半点痛苦,哪怕是亲近的爱人,她也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一面。
可是今晚她最狼狈的样子,都已经被江从舟看去了。
伪装幸福并不会让自己变得幸福。
槐星的睫毛在抖,她缓缓抬起眼,湿润通红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江从舟,她说:“江从舟。”
男人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掌。
槐星的喉咙有些更咽,“除了你之外,从来没人说要保护我。”
小时候,槐星会幻想有个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
在她遭受暴力最严重的那几年,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她渐渐明白,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但是真的很辛苦,她很累了。
在爱人面前剖开伤口并不容易,槐星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打我。”
就像她不知道她母亲为什么会在她报警的时候责怪她家丑往外杨。
槐星也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把她经历过最难堪的事情说给他听,“但是他打人真的挺疼的。”
拳打脚踢都算还好的,最痛的是阳台上那根粗壮的藤条。
槐星有时候感觉她被她的父母拉扯成精神分裂的两个人,她的父母都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人。
母亲不让她报警,却会在事后终于离了婚。
她没有办法遗忘童年时期曾经受到的伤害,但是这些伤害在她母亲眼里好像又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母亲再婚之后,槐星其实也没什么归属感。
她早就没有家了。
家庭反倒成为让她恐惧的两个字。
槐星轻轻笑了笑,“我很聪明的,他生气的时候,我就会躲起来,藏到衣柜里,藏在阳台后,他没法拿我撒气就会更生气,砸家里的东西,然后继续出门赌。”
江从舟见不得她这种笑,呼吸都被针扎过那么疼,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不知道她受过这么多的苦。
江从舟咽下喉咙里的苦涩,更的几乎发不出声,“我知道,我们星星一直都很聪明。”
槐星说完心里好像舒坦了一些,压在她心头的痛苦似乎被人分担。
她眼睛红红看着他,问:“你能不能抱抱我?”
江从舟的膝盖往前移动,单膝跪在她面前,毫不犹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槐星靠着他的胸口,仿佛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她贪婪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气味,“抱紧一点。”
江从舟说:“我怕你呼吸不畅。”
话虽如此,男人还是默默加重了手臂的力道,紧贴在一起的身躯,亲密的几乎没有缝隙。
槐星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沉默了很久,久到能让人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忽然打破沉默,嘴角微弯,声音很小,“原来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江从舟没法开口说那个“是”字,太迟了,他换了个说辞,“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拥抱能够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槐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说:“王子和公主最后都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江从舟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你说的对。”
槐星说:“但是我没有家人了。”
她更咽道:“他们其实都不想要我。”
江从舟垂下眼睫挡住通红的眼眶,他一字一句轻声和她说:“我是你的家人。”
槐星在他的袖口蹭掉眼泪,他也没嫌弃。
她哭哭唧唧,又要他亲亲她。
好像能成为江从舟的家人,被他小心翼翼的珍视,确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温柔、成熟、贴心,能毫无保留给她足够多的爱。
最重要的是她,也很喜欢他。
江从舟又说:“明天我们去你家把你养的那条狗接回来吧。”
槐星没有意见,林就不喜欢猫猫狗狗,她母亲和林叔叔也没多喜欢,“好。”
这些话江从舟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在和她说,不得已在今天提前,“这栋公寓不适合新婚夫妻居住,等你忙完毕业答辩的事情,我们就搬家。”
他已经提前买好了房子。
一百五十平的三居室,普通的住宅,也提前装修好了。
是她喜欢的温馨风格,主卧被装成了公主风。
房子很漂亮,再过一段时间,检测好甲醛数值,就能住进去了。
“你又买房了吗?”
“嗯。”
“借钱买的?”
江从舟差点被她气着,“不是,我自己的钱。”
江总现在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钱,报春市的房价其实很高,一百五十平的住宅,也要将近一千万。
槐星板着小脸认真和他商量,“以后你的工资卡,可以交给我管吗?”
江从舟挑眉:“不用以后,现在就可以给你。”
槐星扭过脸:“我现在不要,结婚以后再说吧。”
江从舟顺水推舟,捏了捏她的小手边说:“明天就结。”
槐星把手指抽出来,不给他碰,“你都没有向我求婚过,我明天才不要和你结婚。”
她紧跟着又说:“我要洗脸睡觉了。”
“我帮你洗。”
江从舟用了冷水浸湿毛巾,拧了半干,动作轻缓帮她擦了脸,她的皮肤很脆弱,被眼泪洗过一遍,碰了都会疼。
槐星还让他帮自己洗了个头,江从舟坐在凳子上,双腿在狭窄的洗手间无处安放,弯曲膝盖缩了起来。
江从舟帮她洗完头吹完头,将近十二点。
槐星被他催着上了床,江从舟洗漱过后关灯,在黑暗中捞住了她的腰,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睡觉。
托他的福,槐星睡了个安稳觉。
梦里面,没有让她恐惧的画面。
她回到了青春期最美好的那几年,看见了自己和江从舟。
微风正好,阳光不燥,她爱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对她挥手打招呼。
早上八点钟,槐星从美梦中缓缓醒来,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呆呆坐了好一会儿,逐渐回过神,便准备下床。
槐星刚起身,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用了力,将她按回了枕被里。
男人的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懒倦,沙哑的磁性,“陪我再睡会儿。”
槐星转过身正对着他的脸,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我要回学校呢。”
江从舟闭着眼,“嗯。”
他懒洋洋出声:“我去陪你把宿舍的东西都搬过来。”
提前离校回家住,对毕业生来说不是多大的事情。
江从舟把她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眼神逐渐清明,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下午去接狗。”
他笑了出来,“也算一家三口了。”
槐星觉得这样也行,“那好吧。”
她陪他又睡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在床上磨蹭到九点半才起床。
江从舟做了早饭,槐星拿上早餐,坐他的车去了学校。
槐星手里捏着江从舟蒸的小笼包,吃了两个就饱了,小饭盒里还剩了两个,她很有礼貌的询问:“请问,你愿意吃我的剩饭吗?”
江从舟微微张开了嘴,示意她动手喂他。
槐星将小笼包喂到他嘴边,看着他吃完包子,江从舟说:“给我喝口豆浆。”
“吸管都被我咬扁了,你别喝了吧。”
“渴了。”
“你别嫌弃。”
江从舟把剩下的半杯豆浆喝完了,车子直接开到女生宿舍楼下,他不方便进女生宿舍,只好先在楼下等她。
槐星踮着脚,“我就剩一个行李箱要搬,其他东西被我卖掉了,赚了好几百呢,中午请你吃饭。”
“好。”
槐星上楼收拾好行李箱,顺便把钱包里那几百块钱现金摸了出来,翻找钱包的同时,在夹层里发现了几张她没见过的银行卡。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下楼后槐星把卡还给了江从舟,平白拿他的钱,总觉得欠了他!很心虚!
江从舟听后淡道:“丈夫把钱交给妻子,不是天经地义吗?你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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