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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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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的名气太大,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无论是他拿根甘蔗就可以敲诈路过九镇的长途军车;还是他一个人,一把刀,摆平两个村子争水利而血斗的传奇,听起来都曾经让我钦佩惧怕不已。

最初接到消息时,基于那些传闻和名气的压力,我当然有些害怕,可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我并不真正认识悟空,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我本性里面应该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尤其是在砍过了闯波儿,又经历了监狱的洗礼之后。我已经越难越不容易体验到惧怕的滋味了。

既然闯波儿是和他齐名的大哥,我能砍得了闯波儿,也就不怕再砍一个悟空。

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

我觉得我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流子。

何况,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条对我除了感激之外,还凭空多出了一份愧疚之情,这让他在我的面前变得前所未有的可爱起来。

只是,在十多年的交往过程中,我对于何勇与一林的本性太了解。

何勇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直来直去的猛人;而一林更甚,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一林不敢做的事,没有一林怕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两个人,却在消息传出之后,前后多次地找到我,极为担忧地反复劝我离开九镇,暂时外出躲灾,甚至,一林都给我联系好了在邻省广西的落脚点。

他们的提议,不能不让我仔细的考虑。

于是,我又开始惶恐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闯下了一个不可抗拒的大祸。

我接受了他们的观点,我准备在悟空回来之前出门跑路。

可惜的是,有一句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样自顾不暇的情况之下,命运居然又慷慨地送出了一件不仅让我跑不掉,还直接将我们所有兄弟都闭上绝路的事情。

那段时间,我们兄弟里面唯一一个还在工作,没有整日在街头游逛的就是皮铁明。

在现在的九镇,道上的流子们怕我的有,怕老鼠、黄皮的也有;但是恨我们,看不起我们的人也很多。可只要提起皮铁明这三个字,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打心底的说一声:“要得!”

如今的皮铁明睿智老到,八面玲珑却又和善近人,温良如玉。

当初的他,却并不是这样。

当初的他,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活泼。

悲哀的是,改变了他的,却偏偏也就是这已逝去很久的活泼。

一九八八年夏天,皮铁明离开学校之后,就成为了当时九镇政府创办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煤厂的合同电工。

他工作很勤奋,从来不迟到,更加不旷工。

但是他的科长却非常不喜欢他。

因为他和其他那些没有任何文化,苦哈哈的下属们不同,他不像那些人只晓得埋头苦干,而且对自己的权威绝对服从。

这个年轻人太吊儿郎当,太没轻没重,太不会说话做人,整天叼着根烟,油头粉面,游来荡去,甚至还敢和科长顶嘴。

一个合同工就这么不晓得天高地厚,万一日后转正了还得了?

所以,科长大人对他早已是厌恨之极。

在悟空马上就要回到九镇之前的某一天,这位科长心底积蓄了很长时间的不满终于得以爆发了出来。

事情很简单,某天煤场加晚班,在仓库做事的皮铁明想要解手,但是厕所独立在煤场的另一头,太远,懒得麻烦。

于是,他走向了办公楼。

在仓库和办公楼之间,有一段没有电灯,四周还堆满了一些大煤渣堆的小道,依照往常惯例,他准备在这里解决。

走到一半,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煤渣堆之间的缝隙里面走了出来,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办公楼方向走去。第一个意识,他认为此人是小偷,可立马就否决了。

难道小偷会傻逼到深更半夜的来煤渣堆偷煤渣?这是用屁股才能得出的逻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与月亮,他看清了那个背影,长长的辫子,圆而翘挺的臀部,居然是个女人!

这个煤场不大,一共才二三十来人,除了一条看门的母狗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阴性名词来形容的生物了。

这个前所未有的奇观完全绝对彻底地激起了皮铁明最大好奇。

他加快两步,跟了过去。

真的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身段曼妙,看上去甚为年轻的女人。

活泼的皮铁明再次施展了他的活泼,他无声无息地紧跟在毫无察觉的女孩背后一两尺的距离,突然说了一句: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

这句话说出口时,韵律是很独特的。前面三个字和后面四个字都用平常的语调说出,但是说到中间那个“月”字的时候,他的语调剧烈提升,抑扬顿挫,高亢激昂。

于是,没有等他说完,就听见“啊~~~~~~”,几乎是惨绝人寰的一声惊呼,那个女孩两股战战,脸白如纸地回头一看,放声大哭着拨腿狂奔而去。

皮铁明笑了,笑得很开心。

开心的他就近寻了个煤堆,走进去脱掉裤子,欢畅淋漓地拉起了大便。大便还没有拉完,他却听到了办公楼方向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他又感到好奇了,静静地蹲在地上,支起耳朵,想听听看到底怎么回事。

人越走越近,停在了煤堆外面的路上,声音也清晰传来:

“哪个?是不是在这里?啊?是不是?你看清楚没有?”

皮铁明蹲在地上,忍着一坨拉了半截,摇来晃去的屎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弄出个所以然。他索性高声叫了一句:

“外头的人,深更半夜了,搞什么哦?”

外头安静半秒之后,一下炸了开来。

没等皮铁明反应,“刷刷刷”几道雪白的手电筒光就照在了他的脸面和同样雪白的屁股上。

“是不是他?”

首先是一个愤怒的男声响起。

“嗯!”

接着,被灯光刺得睁眼如盲的皮铁明又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女声。

然后伴随一句“狗杂种!”的怒吼,无数只脚就对着他的身体踏了过来。

原来,那个女孩是科长儿子的朋友的女朋友。科长的儿子是赌棍,那个年代没有星级宾馆,小旅社不安全,权势通天的警察又可以随便进入任何一户人家的家门来抓赌。所以,这位仁兄经常晚上拿着父亲的办公室钥匙,到煤场来打牌。

那天,刚好其中一位还带了女伴。

那么,女伴为什么好好的办公室不呆,会出现煤渣堆呢?

答案:

和皮铁明一样,皮铁明过来拉屎,她撒尿。

厕所太远,第一次来不好找,又怕黑。所以科长儿子告诉了她这么一方宝地解决。

结果就遇上了活泼的皮铁明。

被当做偷看女孩解手的臭流氓的皮铁明被打得够惨。但是别忘记了,他怎么活泼毕竟也还是叫做皮铁明!

拉个屎,搞了个恶作剧,却被摁在地上爆打了一顿,换谁也想不通啊。

于是,一身煤灰(也许还有大便,几年前就问过,不承认)的他气得暴跳如雷,被打完之后,立马去仓库找了把扳手,一个人就冲上了楼。

结局就简单了——他又被打了一顿!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地方在于,已经穿好裤子,手里还拿着家伙的他自然也能打人。

他打破了几个人的脑袋,其中一个就是科长的儿子。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他就被煤场正式开除。

无论怎么解释,甚至还要当时一起在仓库工作的同事做证,证明他只是出门解手,没有偷看的时间差。这个活泼的合同工还是被开除了。

科长开除他之前,终于给他说了心底话:

“老子不报官就给你面子了,耍流氓还打敢我屋里儿!你鸡巴大个合同工都这么神气,转正哒还不爬到老子脑壳上去!”

事情到了这里,本就可以收尾了。

就算皮铁明悔断肝肠,但是还能怎么办?

家也不敢回,不好交代啊。

于是,他去找何勇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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