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万年后，碎裂的轮回终于聚合到一起。
瑰丽的光芒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没有血肉之躯，身体虚幻朦胧。
但他又不是鬼物那种寒风扑面、邪气凛然。
准确说，他身上满是正气。
那种英勇、无畏、凌然、正义的感觉。
看上去更像一个英灵，而非外面那些披人皮、喝人血的怪物。
他身形高大，目光如炬。
从高处俯视下来，就像烈日凌空。
“轮回重聚，本帝君，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哈哈哈哈，终究……还是敌不过这贼老天啊！”
那人影仰天咆哮一番。
岳川和重楼听得莫名其妙，反倒是六个鬼王，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比之前更加矮小和卑微。
“参见帝君！”
“参见帝君！”
刚开始，岳川心中一跳。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大人物？
现在把他放出来了，自己和重楼要遭殃了。
岳川都悄悄地打手势了。
你先跑，我留在这里吸引他注意力。
重楼跑得快，逃生概率大。
自己只是一道意念分身，死了就死了，无所谓。
重楼却没有动，而是低声说道：“叔父，我怎么觉得……他们更害怕呢？”
之前重楼释放气息的时候，六大鬼王虽然恐惧，但也没有太夸张。
而现在面对帝君，六大鬼王的魂魄全都有了破碎、飞散的趋势。
没错！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只是帝君强大的气势镇压着。
残魂被禁锢在原地，无法自由飘荡。
这时候，帝君转过头看向大殿外面。
他身上的气息起起伏伏、跌跌宕宕。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岳川和重楼身上。
“年轻人，是你重聚了轮回吗？”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帝君表情不变，语气如常，“年轻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岳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这么做？
对了，帝君为什么这样问呢？
他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帝君当年为什么要打碎轮回呢？”
帝君双手背负身后，看了一眼宫殿外面的城市。
繁华，却毫无生气。
熙攘，却怨气冲天。
“本帝君打碎轮回，自然是为了让万物众生不再受苦，不再被天道戏弄。”
“这件事，应该人尽皆知，你为何不知？”
帝君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岳川。
后者心中一咯噔。
人尽皆知？
可是六大鬼王默契的一个字都不提，这是怎么回事？
岳川回头，看向紧贴在地面的六个鬼魂。
混账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敢给我耍花样。
六大鬼王齐齐哆嗦。
这怎么能怪自己呢？
这种事还有必要说？
这种事还有说的必要？
谁能想到帝君还活着啊！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
重楼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敢隐瞒？说！”
老祖残魂第一个扛不住，“我说，我说！”
“帝君生前，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强大，也最伟大的存在，平定万族，灭杀神魔，制定秩序。”
“以一己之力，铸造万世荣光，带领人族共同强大。”
“后来帝君更是率领众多强者，打碎轮回，为万物生灵带来长生。”
“但是打碎轮回的时候，帝君也身死陨落。”
“帝君，不是我诅咒您啊，是当时大家都这么说。”
“忠诚于您的人踏遍天涯海角，寻找您的下落，他们始终不相信您的陨落。”
“但是十年过去了、一百年过去了，剩余的人都有了小心思。”
“他们开始篡改所有关于您的记载，删除关于您的事迹，不允许万物众生讨论您的存在。”
“甚至就连您挑战轮回这件事，也变成了六大鬼王共同击碎轮回。”
“帝君，我先声明一下，我这个鬼王的位置是捡来的，我才当了一万八千年的鬼王，而他们……”
老祖残魂手一划拉，把其他五个鬼王全都指了进去。
“他们五个可都是从您陨落开始就当鬼王，一直到现在的。”
“帝君啊，我是有心为您恢复声名，可是我势单力孤，人微言轻，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帝君啊，幸好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啊。”
其他五个鬼王气得浑身哆嗦。
当然，也可能是害怕得直哆嗦。
“帝君，不是啊，您听我狡辩。”
“帝君，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们有我们的苦衷啊。”
“帝君，我们是您的手足兄弟啊。”
经过六大鬼王的一番拉扯，岳川隐约明白了数万年前发生的事情，也明白了这个世界历史的轨迹。
更明白，自己放出的不是瓶中恶魔，而是曾经镇压一方世界的伟大存在。
帝君叹息一声，“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帝君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宫殿外，凭栏远眺。
“曾经，我非常努力的修行，想要通过修行变得强大起来。”
“之后，我更加努力修行，因为只有提升才能延长寿命。”
“更长的寿命，才能有更强的修为，更强的修为，才能有更长的寿命。”
“你或许觉得很无聊，甚至觉得……我很傻。”
“但我的确是这样做的，每一世都是如此。”
“每一世，我都在努力修行，努力提升，努力触摸更高的层次。”
“但每一次，我都败在轮回之下，毕生修为化作泡影。”
“直到有一世，我改变了主意！”
“我不再期盼未来，因为没意义。”
“当我明白没有未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未来。”
“我开始走回头路，通过修行解封前世记忆。”
“我成功了！”
“一世！两世！五世！十世！”
“我看到了过去的每一世，看到了每一世的结局。”
“我更看到了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生灵，他们在轮回中苦苦挣扎！”
“他们就像是坛子里的蚂蚁，拼尽全力向上爬，想要看到外面的天空，可它们永远也迈不过坛子口。”
帝君低头，俯首。
指着城市中的下层社会，指着那一排排牢笼似的猪圈，以及被豢养在其中的血食。
“就像他们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