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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兵(1 / 1)

太子匆匆回到东宫。门口挂了明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朱颜正对镜试戴新鲜的宫花,听到脚步声,起身相迎,“殿下瞧好看么?”

风毓看了一眼,也不言语。朱颜屏退宫人,拉了拉身上小袄,过去提起炉上煨着的银壶,倒了一盏汤羹,柔声道,“听闻殿下在尚书房劳累了,这几日睡不安稳,臣妾今儿去讨了个方子。”

风毓面色沉郁,径自坐下,“今日回宫这一路,我见金吾卫都撤了,勤政殿外安排了护城军,公然佩剑,防贼似的不让人进去。内宫人也换了生面孔,鬼鬼祟祟的,瞧得人心烦。”

“殿下还不知道,崇州生乱,皇后娘娘恐有人生事,前几日就命人加强护卫了。”

“宫中人手无寸铁,能有什么乱子?倒是父皇派淇陵侯巡访济仓,安排前线粮草,他却称病回绝,坚持留在奉安。”风毓咬牙切齿道,“家里肃清得如此干净,外贼倒不管了。”

朱颜宽慰道,“皇上病着,娘娘留侯爷在奉安,也是替殿下着想。况且礼部已在筹备殿下和郡主的婚事了,侯爷怎么能走呢。”

风毓冷笑,“今日赖着不走,明日便鸠占鹊巢了。”

朱颜忙去捂他的口,“这可不是说笑的。”

“淇陵侯那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太子妃的位子空了这些年,他女儿都没瞧上,如今突然‘下嫁’,分明是奔着皇后的名分。”风毓凡事也不避她,“瞧这几日闹腾的。崇州历来是边防重地,兵器、军士皆编录在册,玉旨关易守难攻,如今平地冒出一伙人,就将麾东大营训练有素的军队杀得全军覆没。消息还没入奉安,锦妃倒有耳报神似的,寻由头将宫中亲近父皇的人软禁了。我便是傻子,也看出他们要做什么了。”

朱颜握住他的手,“娘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殿下的地位稳固。如今九皇子的党羽倒了,前朝后宫咱们都占着上风,这不正是殿下梦寐以求的么?”

风毓却没有回答。

摇曳的烛影下,他的面容也似乎飘忽起来。

良久,他忽然低低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父皇病重,满朝都在拥立恒王。而母后带着我上殿,宣读立太子的圣旨?”

朱颜想起往事,不由一笑,“那时臣妾还小,奶娘说娘娘领着殿下回到宫中,臣妾见殿下在哭,便也跟着哭了起来。”她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娘娘后来也哭了。”

风毓眸中亮了亮,“那时勤政殿里的官员都在质问母后,皇室宗亲也扬言要废了母后,废了我。我很是害怕,只能偷偷抓住她的衣角。我知道母后是站在我身边的,也知道父皇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我太子的名位。他们夫妻一体,我们父子同心。便是千万人反对,我也觉得心安。”

他眉心一动,“这些年父皇离我越来越远了,母后也整日惶惶,想着怎么对付异党,联合氏族,越来越少与我说话了。”

“娘娘心中还是记挂殿下的,纵使有所疏远,可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风毓自嘲笑道,“可如今,我的母亲要来杀我的父亲了。”

朱颜闻言大惊,“殿下!”

“怕什么,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事已至此……”朱颜垂泪劝道,“一切都有娘娘和侯爷安排,已然由不得殿下了,请殿下千万保全自身。”

风毓握紧了拳头,“生由不得,死还由不得么。他们若想逼宫不轨,便从我身上踏过去。”

朱颜情知再劝无用,左思右想,“殿下不可一人去犯险,是否先集结东宫侍卫随行护驾?”

“东宫侍卫不过数十人,母后调动的是奉安城防军,加上淇陵侯、长丰侯府兵,足以控制皇城。”风毓与她对坐叹息,“我如今所剩唯此一身。”

“殿下何不去调兵增援?听说奉安城外的西风大营是金吾卫驻地,离此不过十里。”

“西风大营直属御前,奉安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顷刻出发,不受制于兵部调派。只是我现在连宫门都出不去,又如何联络他们。”

朱颜深深看了他一眼,眸光亮得仿佛天边星子。她起身去紧闭了宫门,快步走到榻前,打开床头的柜匣,拿出一枚腰牌,“这是皇后娘娘宫中令牌,方便奴婢平日进出娘娘宫中。”

她是王氏女子,皇后将她安排在风毓身边,除了照顾起居,也有监督的意味,可随时入昭阳宫禀报。

她将腰牌递到风毓手中,“如今娘娘掌控皇城,要方便自己宫人与外界联络,这昭阳宫中腰牌应能通行宫禁。娘娘兴许一时未曾想起,臣妾这里也有一块。”

风毓转忧为喜,“还是你想得周全。”他早已坐立不安,腾地起身扯下架上披风挽在臂上,一手拉过她,在颊边亲了一口,“等我回来,好生赏你。”

朱颜随他至门口,担忧叮嘱,“殿下千万小心。夜深风凉,穿好披风再去。”

风毓匆匆去了。

朱颜直望不见他的背影,方关了门。殿内的炭火温热,炉上的汤羹咕噜噜地滚着。她心里空了一块,立了一会儿,迈步回到镜前,复又拿起桌上的簪花比在发间,对镜慢慢地瞧着,露出一丝笑。

太子殿下最爱逗她笑了。

这簪花本是内务府送来的妃嫔规制,皇后娘娘应许她陪在太子身边,做个昭容。

朱颜忽将花丢在一旁,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东方渐明,奉安城门刚刚开启,一飞骑跃马冲出,不多时候便至西风大营。

“来者何人?擅闯大营不要命了!”士兵横矛戈拦住去路。

“本宫是太子,你才不要命了!”风毓喝道。

士兵匆匆去禀报,少顷,一名副将出来,抱拳行礼,“听说太子殿下驾到,末将迎候。”说着,却并不屏退拦阻的士兵。

风毓亮出太子印玺。

副将打量了一眼,“恕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不知殿下前来有何急务。”

“有何急务,用不着对你说。带本宫去见冯英。”

“殿下恕罪,若要进西风大营,末将请见皇上圣旨。”

“本宫自家地方,容你啰唣!”风毓不听他多说,扬鞭便抽了过去,胯下马儿往前一跃,向拦阻的兵士撞去。他的马是万里挑一的东海良驹,健硕高大,见人亦无畏,如泰山压顶。

士兵本能闪躲,碍于太子威严,又不敢举戈去刺。然那副将眼疾手快,侧身一把夺过风毓手中缰绳,臂力惊人,生生将那马拽得倒退两步。

“放肆!”风毓举鞭便抽,副将脸上挨了一鞭,顿现血色。

副将却眼也不眨一下,死死拉着缰绳,“太子不得入内,还请此处少等,末将通报。”

风毓怒道,“就怕你家将军都没这个胆量。”

“季庶退下。”西风大营的主将冯英按剑走了出来,见到风毓,连忙拱手,“参见太子殿下。”

风毓夺过缰绳,端坐于马上,“我来西风大营调兵,入宫守卫。”

“调兵?可有皇上手谕?”

风毓脸色一沉,慢慢道,“本宫口谕。”

冯英踌躇,“西风大营直属君主调派,末将不见圣旨,不敢出兵。”

“父皇病中,本宫监国,召谕同皇上亲召,见本宫如皇上亲临。此等关头,你难道要父皇从病榻上起来,写诏书给你么?”

“殿下,西风大营镇守奉安重任在身,法度严明。这么多年来,兵部诏令、将军符节、乃至君主授命的虎符,都不可调动。唯见皇上手诏,不问缘由,不问生死,即刻出师。”

“父皇病重不能手诏。”风毓盯着冯英,“你带兵随本宫入宫,父皇降罪,有本宫担着。若你今日不去,日后本宫找你算账。”

冯英听出他的威胁之意,眼前人是太子,未来的皇上,他不免略一犹疑。尚未答话间,一人推门走了出来,“太子此话只怕不妥。”

灯光从房中倾泻而出,暗淡了他的面容,风毓眸中一阵明灭,“侯爷连日忙得很呢。”

“龙体抱恙,皇后担心有人乘机作乱,命我来与冯将军商议奉安调度。”淇陵侯拱手微微一礼。

风毓视而不见,“大晋皇族有训,金吾卫以性命守卫天子。天子在宫中,你们不随我去太和宫候着,还想到何处去布防?”

“太和宫已有金吾卫,加调兵士需皇上诏令。如今宫中除了金吾卫,尚有数百侍从,太子却连夜到西风大营调遣人马,莫非是宫中出事?”

冯英不由跟着问道,“殿下,若宫中有变,末将当带兵竭力勤王。”

风毓紧抿着唇,冷睨淇陵侯。

这个问题将他逼入死路,无法启齿。

宫中的确有变,紧锣密鼓地图谋皇位的,正是他的母后,他如何能给母后安一个谋逆的罪名。可若不说明缘由,又无法调动西风大营。

有口难言,风毓怒火中烧,指着冯英,“本宫说话你不信,为何他就能来和你商议调度!”

淇陵侯一笑,“本侯统领奉安城防军,与冯将军分管皇城内外护卫,如今来与将军商议增加巡逻班次,此为金吾卫与城防军例行分内之事,无需奉诏。”

风毓薄唇紧抿,目光在淇陵侯与冯英面上逡巡一圈,“是我来错了地方。”

他调转马头,“冯将军放心,宫中安好。若有人敢生狼子野心,用不着西风大营,我定先取他性命。”

风毓策马远去,淇陵侯望了望东方渐渐泛青明亮的天际,对冯英道,“小孩子不懂事,将军见笑。”

“侯爷用心良苦。”冯英笑道,“请侯爷与皇后放心,只要宫中无诏,末将绝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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