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1)

邢策一大早就来敲姜颂家的门。

姜颂人还没醒,就听见客厅里在吵吵:“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他,他的命你都不着紧,还管他睡没睡觉?”

“但他现在还没起来,邢叔有什么事儿,我能不能替他办?或者等他醒了我代为转告也可以。”顾长浥的声音轻,但也坚定。

“什么事儿你,你都替得了他吗?他的伤你,你能替他疼吗?”邢策像是和他动手了,闹闹哄哄的。

姜颂一下清醒了大半,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往客厅跑。

两个人果然拧住了,但顾长浥只是挡在邢策面前,由着他推搡自己。

“干什么呢你们?”姜颂赶紧把两个人扯开,“大清早在这儿过什么招儿呢?”

邢策满脸通红地嚷嚷,“我不爱跟他废话,他,非要跟这儿挡路,好狗都知道……”

“怎么回事儿?”姜颂不乐意了,很轻地揉了一把邢策的脑袋,“有话好好说,别发火。”

邢策狠狠地瞪了一眼顾长浥,对姜颂也没什么好气,“上次复查不是说今天该拆钢板了?你又忘,忘了?自己的事儿能上点儿心不?能不能?”

姜颂早上起得急,本来就稍微有点头晕。

邢策这么一喊他,他眼前面都冒金星。

“邢叔,你别冲他发火。”顾长浥把姜颂往后护了护,“他早上睡不够会不舒服。”

“那是拜谁,所赐呢?”邢策的矛头又转向顾长浥,“你不熟悉吗?噢原来是昨,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些人啊!那你们都,老熟人了吧?”

“行了,怪我,这事儿都能忘。”姜颂安抚地拍拍邢策的肩,“早饭吃过了吗?”

“赶紧,穿衣服走。”邢策还有些恼,但是声音到底放轻了,“去那儿还得先抽个血呢。”

姜颂在邢策的监督下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扭头看见顾长浥在后面跟着,“你不用去,你忙你自己的。”

“我不忙。”顾长浥一边换鞋,一边给周秘书发了个短消息:【全推掉。】

“怎么可能不,不忙?”邢策不无讥讽地说:“刚,刚签了那么大项目,整个财经频道都被,被你们那个联合体包下来了,还不赶紧去开,开会讨论怎么捞黑钱?”

“邢叔。”顾长浥脸上不见一丝不悦,很温和,“姜颂是我公司里的重要一员,他的健康状态和我的根本利益相关。我想,我还不至于连跟他去医院的权利都没有。”

“你就,就是没有。”邢策这么说着,脸色却稍微缓合了一点。

姜颂让他们吵得头疼,“吵够了没有,没吵够等你们吵完我再去。”

顾长浥立刻低头看他,单手扶着他的后背,“不舒服?”

“没有,就是不能吃早饭,血糖有点儿低。”姜颂没想让他们担心,“等会儿抽了血吃颗糖就行了。”

这些流程他都熟,不算什么大事儿。

顾长浥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车上没人说话,医院又远。

刚上车功夫不大,姜颂就眯着了。

顾长浥扶着姜颂枕在自己腿上,等他睡熟了才抬头看邢策,“邢叔,姜颂腿上的伤,是在潜水的时候弄的?”

他记得那条新闻,姜姓青年企业家在浮潜时遭遇意外,但没说具体是什么意外。

“就他,还潜水呢……”邢策根本不想搭理他,“放水里就,就沉底儿了!”

顾长浥毫不在意他的态度,“那是怎么回事儿?”

“合着昨天你们喝酒的时候,还没黄辉黄老板聊,聊到这件事?”邢策怒极反笑,“黄老板收姜颂的股份,收不到就买打手,和你,算是志同道合!”

他的声音稍微一大,睡着的姜颂就有些挣动。

但是他又不容易醒,只是抓着顾长浥的衣摆瞎哼哼了两声。

“嘘,没到呢,”顾长浥轻轻拍他的背,“睡吧。”

邢策对顾长浥这种阴谋得手之后的温存颇为不齿,“臭,臭不要脸。”

到了医院门口姜颂还没醒。

邢策要开车门,顾长浥抬头跟他说:“邢叔,稍等一下。”

邢策不耐烦地想问他又要干什么,就见他很轻地揉着姜颂的后背,“醒醒了,到了。”

姜颂明显还困,脸朝着他腰里埋。

顾长浥护着他的背,一点不着急,“起来了,等拆完钢板回家再睡,行不行?”

“你这么喊,喊到天黑也喊不起来。”邢策嘴里嘟囔着,却也舍不得大声叫醒姜颂。

顾长浥又低头跟他说了两句,姜颂揉着眼睛坐起来了,“到了?”

顾长浥把衣服给他理好了,扶着他下车。

邢策再怎么看顾长浥不顺眼,见他表面功夫做得足,也就懒得再骂他,索性眼不见为净,气呼呼地走在两人前面。

医院里就没有人少的时候。

尤其验血的窗口有老人有小孩,陪在一边的家属一个个都火急火燎的,火药气十足。

抽了两管子血,姜颂脸都白了。

邢策从兜里掏了两颗奶糖,“先垫垫。”

等了二十分钟,叫到姜颂就诊了。

邢策看见顾长浥跟进去,气呼呼地回等候区坐着,“表面功夫十,十足。”

医生看起来四五十岁,接了姜颂的片子贴在灯箱上,“骨头长得很漂亮,但是你这个骨折线消得不算利落,拆了钢板也得恢复一段时间。避免剧烈运动,饮食注意清淡。”

他又看了一眼姜颂的化验单,“没什么炎症,今天入了院做个消肿,下午就可以手术了。”

姜颂都站起来准备走了,顾长浥却站着没动,“医生,请问他这个影响以后走路吗?”

“他现在走路没问题就不受影响啊,”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是阴天下雨会疼,这种避免不了。”

“阴天下雨……”顾长浥垂下目光,“都会疼吗?”

“那肯定啊,”医生似乎不明白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这个伤这么久了,预后自己应该清楚。”

姜颂把沉默的顾长浥从诊室里面拖出来,邢策那边的入院手续也基本办好了。

看顾长浥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姜颂偏着头逗他,“你是不是饿了?早上饭都没吃。”

顾长浥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下午有手术,姜颂中午除了喝了一些邢策带的粥什么都没吃。

“你俩就别在这儿守着了,出去吃点东西。”姜颂把医院发的手环戴上,“等会人家就给我推手术室去了,你俩守着也快不了。”

等着医生找姜颂签了知情同意书,没多大一会儿就有几个护工过来把姜颂连人带车地推走了。

剩下邢策和顾长浥两个人在病房里,气氛有些压抑。

“邢叔,”顾长浥先开口了,“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你去吃东西吧。”

“手术都得留家属,你是,家属吗?”邢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

顾长浥起身,“那我回家给姜颂准备点饭,等他手术结束了吃。”

“你随便。”邢策看都不再看他。

顾长浥回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等饭菜打包好出发,大概是四点不到。

推开病房门,看见里面是空的。

顾长浥把手里的保温包放下,给邢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他把护士喊来,“十二床的家属呢?”

护士打量了一眼他胸前的探视牌,“十二床术中大出血,去签通知书了。”

“应该不会。”顾长浥不信,“十二床只是拆固定腿骨的钢板,不会大出血。”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双手却在微微打颤。

姜颂戴着他亲手磨的佛珠,他不许他大出血,他就不可以大出血。

“的确不常见。”护士看着他没有半分血色的脸,“我刚听手术室那边叫的人,要不你直接去手术部那边看看?”

顾长浥机械地点头,“手术部在哪儿?”

手术等候大厅里挤满了人,但顾长浥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邢策。

一米八的老爷们儿,坐在人堆里不停地擦眼泪。

邢策旁边还坐着一位大妈,正宽慰他,“人有旦夕祸福,大难不……”

“姜颂呢?”顾长浥走过去,低声问他。

邢策把手里团着的纸狠狠摔在他胸口上,嗓子都劈了,“自己看!”

顾长浥把纸团缓缓展开。

首先露出来的就是鲜红的“病危”。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他又不明白了。

他又低头问邢策:“姜颂呢?”

“滚。”邢策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

保安被他们招了过来,“干什么呢?闹事儿的?”

“姜颂死了你是,是不是就踏实了?”邢策带着泪笑了,“这么折腾他你累不累?”

顾长浥的眉心拧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回/回,回/回都是这样!”邢策把装姜颂病历的袋子倒过来用力一抖。

不少写着红标头的纸撒下来,铺了一地。

顾长浥蹲下,捡一张看一张,又握在手里整整齐齐地叠好。

五年前,四年前,有些甚至相隔不到一年。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病历装回袋子里,很平静地问邢策:“你不是说就一次车祸吗?”

“姜颂让说吗?!”邢策完全崩溃了,“他那个傻,逼让说吗?!他怕你知道了要掺和,他怕你知道了受牵连。他宁可让你和,和仇人搭伙作伴,都舍不得让你担半点风险,你他/妈配吗?”

顾长浥在邢策对面坐下,一言不发。

手术部凝聚了各种悲欢。

有喜笑颜开的人迎接新生命,也有抱头痛哭的人告别至亲至爱。

时间变得无比煎熬,好像每一秒都被过分拉长。

“姜颂家属,请到手术室门口接患者。”广播重复了两遍。

姜颂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又被抢救了。

氧气面罩,心率血压检测,各种熟悉的特护病房配置。

和以往不同,邢策没在。

“醒了?”顾长浥立刻就从床边站起身。

姜颂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顾长浥轻轻摩挲着,稍微清了清嗓子。

顾长浥俯下身,“什么?”

“对不起。”

顾长浥的声音很温和,“什么对不起?”

姜颂宽慰似的回握了一下顾长浥的手指,“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长浥冲他笑了一下,有些僵硬,“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姜颂看着顾长浥笑了笑,目光很温柔,“长浥,你想要的,从前和往后,我都给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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