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城,南土一小城镇,修士和凡人聚居,城中颇为热闹
萧靖漫步其中,看着人声鼎沸的街头,嘴角微扬。
忽然,一个样貌平平的老者叫住他,“这位仙人,您需要丹药吗?”
他笑容慈祥,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
萧靖走过去,拿起一瓶丹药,刚要问价,却顿住了。
“这位仙人,是这瓶丹药不合您的心意吗?”
萧靖深深的看他一眼,放下丹瓶,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一瘦弱的孩童不小心撞着他,捂着额头,连声哎哟。
萧靖拍了拍他的发顶,刚要说话,又顿住了,眼中尽是寒霜。
孩童见他不语,不免惶恐,“仙人……”
萧靖不言不语,抬脚就走。
如此一来,他也没了闲逛的心思,慢慢走出城外。
微风和煦,花香怡人。
不多时,前方有一棵千年桃树,开得正茂盛,朵朵花瓣随风飘扬。
萧靖看着那一株桃树,没有一丝欣赏的意味,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又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桃树白光一闪,化作一个人,正是陆长渊。
往后,不管萧靖去到哪里,总会遇到陆长渊。
有时,他化作一摊贩;有时,他是一名小修士;有时,是一棵树,偶尔又化作一块大石,甚至是一只鸟儿飞过他的头顶。
陆长渊为了见他一面,以不同的面貌与他擦肩而过。
说来奇怪,哪怕他化作一株草,也能被一眼识破。
然而,萧靖明明看穿了他的伪装,却一言不发,对他视若无睹。
一路上,萧靖不时被人追杀,不乏有元婴大能,虽落魄,也总能全身而退。
渐渐的,追杀他的人越来越少。
这一天,萧靖终于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说:“你出来。”
大树随风摇晃。
萧靖冷笑一声,“再不现身,我就走了。”
这时,白光一闪,大树化成人,却不敢走近一步。
“你还要跟我多久?”萧靖冷冷看着他,毫不客气说:“就算我被人追杀,又与你何干,用不着你插手。”
陆长渊张口结舌,在他的责备中,并不辩驳。
不料,他的沉默让萧靖愈发生气,“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男人点点头。
萧靖脸色铁青,冷哼道:“天大地大,你我各走一边,你别再跟着我。”
陆长渊摇摇头,“我不走。”
“不走?”萧靖气笑了,眼神如寒冰冷漠。
“你以为你是元婴真君,就能为所欲为了?”
“你以为你修为高深,我就要任你磋磨了?”
“还是说,你以为你赖着不走,我就会对你多看一眼了?”
陆长渊神色落寞,任打任骂,就是不肯走。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管萧靖去到哪里,他都像一个影子,远远跟着,既不靠近也不干涉。
萧靖恨透了他,想跟,就让他跟着,大不了把他当做空气。
桃花盛开,满山花香。
忽然,乌云四起,大地黑压压。
萧靖抬头一看,见大雨将至,便赶往一山洞中,暂时避雨。
很快,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山林中的气温顿时降了好几度。
山洞外,大雨无情拍打的大地。
一人影站在雨中,似阴魂不散,不愿离去,也不敢走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山洞的方向。
洞中,火光四射,一道人影略显消瘦。
萧靖闭目塞听,静静的打坐修炼,可雨声大吵,使人心神不宁。
睁开眼,那道阴魂不散的人影依旧在山洞外。
萧靖很烦躁,转过身去,又继续打坐修炼。
然而,他的心早已乱了,又如何修炼?
没多久,他又缓缓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山洞外,思绪万分。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依然磅礴,恍惚中,那道人影直直倒下。
萧靖大惊,立刻冲出洞外,将他带到山洞中。
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萧靖又气又恨,只想把人扔出洞外,可见他满脸倦容,又忍下了怒火。
不多时,男人迷蒙睁眼,看到朝夕暮想的倩影时,开心得像个孩童,“师弟……”
萧靖撇过头,冷冷说:“别叫我师弟。”
陆长渊小心的看他一眼,轻声喊:“师弟……”
“让你别喊我师弟,你没听到的吗?!”
可这一次,陆长渊没有退步,即使被骂,仍执意唤他师弟。
此时,萧靖也来气了,瞪他一眼,径直转过身。
一时间,洞府中安静得过分。
火光跳动,两道影子摇摇曳曳。
陆长渊满怀心事,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沙哑:“师弟,你是不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萧靖一听,身躯僵如盘石。
这一刻,陆长渊早已悔恨,一心想弥补。
然而,萧靖早就厌倦了他的道歉之言,抬了抬手,烦闷说:“你不必再说,我们已两清,是我识人不清,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陆长渊呼吸一滞,小心地解释,如初坠爱河的小傻子,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忽然,萧靖站起身,指着洞外说:“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长渊眼眶一热,缓缓摇头。
“好,你不走,我走!”萧靖深吸一口气,冲入雨中。
陆长渊起身相追。
大雨拍打在身上,凉意刺骨。
下一刻,陆长渊抓住他的手腕,追问:“师弟,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你还爱我吗?”
“爱你?萧靖气笑了,抹了一把雨水,冷冷说:“我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再爱你。”
岂料,陆长渊摇头,坚定道:“我不信。”
“你不信?你凭什么不信?”
“因为我用了一种秘术,若你不爱我,我立刻就会心碎而死。”这等极端的情咒,已失传了千百年。
“什么?”萧靖愣住,破口大骂:“你别在我面前发疯!”
陆长渊一听,留下两行热泪,哽咽道:“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或许,在萧靖死心时,在自己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回头路。
若师弟不再爱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恍惚间,两行热泪淌下:“师弟,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萧靖怒不可揭,挥开他的手,顿时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与他分别后,萧靖已无心游历,在各大城池中游走,像一个孤魂野鬼,一颗心无处安放。
定波城,一中等城池。
踏入城门时,耳边是热闹的擂鼓声,鞭炮齐鸣。
萧靖心下奇怪,随着人流往前走。
眼前,一新郎骑着骏马,他意气风发,笑容如花开灿烂,不时回望轿子中的新娘。
路上,不断有人恭贺,新郎官也不露怯,拱手致谢。
原来是一对新人大婚。
萧靖看着这对新人,恍惚间,竟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一个人也是用同样灿烂的笑容在回望着他。
萧靖打了个寒战,用力眨了眨眼,这才摆脱迷幻。
多久了,他一直恍恍惚惚,那一道挥散不去的人影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出现在眼前。
萧靖想,或许他也中了秘术吧,若不然,为何还心心念念着陆长渊?
苦笑时,一道传讯符飞到手中。打开一看,竟是陆长渊的传讯,请他前去一趟。
怎么,他遇到麻烦了吗?
遁光一闪,他的速度已逼近极限。
这一刻,连他都没有想到,当得知陆长渊有危险时,会不再淡定。
不远处,万道惊雷落下,那毁天灭地的天威令大地的为之颤抖。
周围,不少修士在驻足观望。
萧靖不停顿,直直飞入天劫中心,引起一片哗然。
阵法中,陆长渊倒在血泊中,气若游丝。
萧靖大急,给他灌下一瓶又一瓶的丹药,又用灵气为他疏导经脉。
这时,天威大怒,降下一道天雷,萧靖不躲避,一剑断之。
天劫受到挑衅,怒吼着,要将这蝼蚁碾成飞灰。
云层中,酝酿着数道九霄紫雷。
萧靖心头一跳,心知,若那一道紫雷落下,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不能遁去,否则,死的不是自己,就是陆长渊。
提身飞到半空,握紧手中之剑。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身前,陆长渊回头,明明满身是血,仍笑着说:“师弟,你别怕。”
顷刻间,九霄紫雷咆哮着,横扫大地。
陆长渊一剑斩断雷劫,衣袖一卷,带着萧靖逃走。
原来,他迟迟不肯飞升,可这方世界已容不下他的境界,遭到天谴。
半日后,雷劫散去。
陆长渊没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两人直直从空中掉落。
萧靖眼疾手快,立刻反抱着他,落到一山谷中。
“师弟,我真没用。”明明只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却置他于危险之地。
萧靖喉头一哽,垂下眼。
这时,陆长渊缓缓闭上双眸,苦涩说:“你走吧。”
“好。”说到底,萧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长渊没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
其实,他的修为早已压不住,可心魔缠身,若强行飞升,必九死无生。
他可以死,但不能告知师弟。
三日,最多三日,天劫将会再度到来。那时,将是他的死期。
还有三日,若能再见他一面,那该多好啊。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苦苦思念着那一抹身影。
第三天,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大地,狂怒的天劫在云层中酝酿。
陆长渊缓缓坐起身,眼神一片坚定,手持一把剑,走出阵法中。
下一刻,他又见到了师弟。
怎么,是幻觉吗?
“师弟?”
萧靖看着他,认真问:“陆长渊,你可还爱我?”
陆长渊一怔,似不解其意,仍默默点头,“我爱你,今生今世。”
“好,那你发誓,若再负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陆长渊神色恍惚。
“怎么,你不肯发誓吗?”萧靖像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陆长渊,我们在仙界重新开始吧。”
这一刻,陆长渊潸然泪下。
“师弟,我发誓,今生今世定不再负你,不再让你哭,让你委屈。”
“从今往后,我将将用尽生命去爱你,珍惜你。”
萧靖:“好。”
陆长渊又哭又笑,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他们错过了太多,错过了太久。陆长渊想,他何其有幸,才能得到原谅。
往后余生,一定会加倍爱他,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
顿时,心中的执念一去,心魔随之消散。
天劫落下时,陆长渊挥下一剑,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修仙界,在天地生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天劫散去,降下接引的飞升通道。
陆长渊牵着萧靖手,飞升仙界。
这一幕,被万万人看到,不禁感慨万分。
在萧靖飞升仙界后,另外两个世界的也随之消散,而陆长渊并未收回。
与此同时,李睿坐在龙座上,看着朝中文武百官,心中隐约觉得失去了什么。
眼神一扫,目光停在老侯爷的身上,他年纪已大,侯府中已无子嗣后代,也算可怜人。
罢了,就允了他告老还乡吧。
同一时间,江元化的车开到刁家别墅外。
一下车,竟心头一痛,仿佛忘记了什么,就连为何来这里,都不太记得了。
这时,刁年跑出来,点头哈腰道:“江总,您是来找吉儿的吗?”
“不是,我来找……找……”
“你另外的一个儿子。”
刁年神色诧异,笑着说:“江总,我只有一个儿子呢。”
是吗?对了,确实只有刁吉。
不过,那小子心术不正,又爱慕虚荣,自己怎么可能来找他?
罢了罢了,不想了,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
小车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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