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罩有两种形态:
一种为守,即里面的可以出去,外面的进不来;
一种为困,即外面的可以进来,但里面的出不去。
笼罩范围越小,则能量罩越厚,效用越强。
近千米外的高空上,一枚导弹正旋转着尾翼超余火二人尖啸而来。
江封双目血红,生死关头一把将余火从雪地上拉了起来:“快走啊!不要管我,你快走啊!!”
余火如果带着他一起,使用轻功逃离的速度将大大降低,绝对不可能及时逃出导弹的爆炸范围,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全力之下尚有一线生机。
余火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电光火石间抬起双掌,功法全速运转,身体如鲸吞龙吸一般从周围聚拢起磅礴灵气归入丹田,再将体内所有灵力通过手掌尽数输出,凝聚成一个灿若流金的能量罩,将眼见只有百米之遥的导弹紧紧包裹其中。
然后闪身揽住江封的腰,“抱紧了。”足尖一点拔地而起,在白雪皑皑的险峻山峰之间飞速腾跃。
耳边风声呼啸,余火抬起通讯器:“直升飞机出发了吗?”
齐超因为雷达显示图中那颗确认已经被发射出去的导弹正虎目含泪捶桌子,忽然听见余火的声音愣了一瞬才反应起来:“已经出发了!老韩和梁哥开的,预计五分钟内到黄点。你们,你们俩怎么样?”
“暂时还活着,”余火语速飞快:“预计七分钟抵达黄点和他们回合,让他们不要熄火,接到我们之后立刻撤离!”
“收到!”
齐超刚说完这两个字就发现通讯器被关掉了,眼睛眨了眨把眼泪挤出去,像是想起什么赶紧看了一眼卫星监测图像:上面安静如鸡,连原先查探到的辐射波动这时候都看不见了。
僵直身子转过头,看向其他同样正由悲恸欲绝转向难以置信的人,问出了此刻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导弹还没爆炸?”
江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短短几分钟内心情大起大落,脸色就有点发白,被袁峰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其余几人大步围到检测屏幕前,仔细观察后猜测:“或许,是枚哑弹?”
敌人费了这么大周折想跟他们抢资料,结果最重要的后备计划竟然准备了一枚哑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诡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哑弹的猜测并不正确:接到余火的消息刚过了三分钟,原本平静无事的监测屏幕上忽然炸开一大片刺目的红光,与此同时,一道沉闷的轰响远远自西边传来,强到可怕的冲击连脚下的地板都微微晃了晃。
众人面面相觑,心脏再次揪紧:导弹爆炸了。
距离爆炸点不过数里之遥的余火二人感觉更加明显,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将整片雪山都染成了血红色。
余火因为山峰剧烈的颤动借力时脚下一晃,险些带着江封一起往悬崖绝谷中摔下去。
“没事,”余火紧了紧环在江封腰间的手臂,眸色沉凝:“我们能逃出去的。”
导弹爆炸在他意料之中,和利用金刚罩的守形态保护自身屏蔽爆炸产生的一小部分冲击波不同,以困形态包裹住导弹,就意味着金刚罩要承担导弹爆炸的所有威力,遭受的压力是守形态数百倍数千倍,能坚持三分钟已经是殊为不易。
而导弹对他们的威胁,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金刚罩的强行挤压致使导弹的破坏力增强了两倍有余,如此恐怖的震动,必将引发方圆百里内的雪山集体雪崩。江封被困的山谷距离接应地黄点正好是西高东低的走势,千万吨的积雪如洪水般从山上砸下来,因地势产生连锁反应,势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追上他们。
爆炸尚未完全结束,身后已经隐隐传来积雪洪流奔腾涌动的轰隆闷响。
余火咬紧牙关,将功法催动到极致,近乎疯狂的自冰天雪地中吸收灵气,再一次提升了脚下的速度: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逃亡,一旦被积雪追上,他们俩个将在瞬间粉身碎骨。
整整一夜片刻不停的跋涉和搜索,费尽心神为江封疗伤,在加上之前为了延缓爆炸、几乎凝聚了他所有内力的金刚罩,他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是透支状态。丹田和经脉中的刺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倘若不是因为雪山中灵气较为浓郁能稍微缓解,他此时早就因内力枯竭不能动弹,更遑论带着江封高速奔逃。
两分多钟以后,轰隆声越发接近,江封已经能远远看见身后那条汹涌翻滚的雪线,遮天蔽日逶迤磅礴,像是一只刚刚自沉睡中苏醒的洪荒猛兽,张着血盆大口亟待吞噬一切。
“余火……”
江封刚刚吐出两个字就被余火寒声打断了:“再敢说什么把你扔下独自逃离的话,我便照做,转头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和其他人白头到头恩爱不移。”
江封顿了顿,把自己的话补充完毕:“……要死一起死。”
又过了一分多钟,当积雪洪流距离二人不到两百米、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打在背上冰渣和其携裹的刺骨寒气时,前来接应的直升飞机终于出现在视野当中。
余火硬生生将速度又提升了一点,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冲着驾驶飞机的韩绍高喝:“起飞!快走!!”
然后双脚狠狠蹬上一块凸起的巨大峰石,巨石瞬间碎裂,而余火二人便在梁其君震撼的目光下,如同一枚火箭,飞速冲进了大开的机舱门中。
江封护住余火的头部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砰”的撞到另一边机舱上,韩绍及时拔高机身,机尾刚刚抬起来,数百丈高的积雪便轰隆而至,转瞬将停机坪下的峡谷完全吞没,腾起的雪雾重重拍打在窗户上,使整个直升机都不由歪斜着晃了晃,然后迅速调转方向将那片宛若世界末日般的可怕景象抛在身后。
梁其君尚未自余火那非人的一跃中回过神来,但也明白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用力关上舱门后立刻将江封二人扶起来:“老大,余火,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江封把余火紧紧抱在怀里:“你做到了!我们逃出来了!”
余火看着窗外的雪浪松了口气,难以抗拒的疲惫和刺痛从四肢百骸每一处地方汹涌袭来,身子一软,便在江封惊恐的呼喊声中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身下柔软温暖,右手上打着点滴,明显位于什么地方的医院内。
江封刚打完水进来就看到他睁开了眼睛,面露狂喜立刻冲到床边:“宝贝儿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饿吗?渴吗?要不要喝水?”
余火被他扶着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视线扫过他明显带着青黑的眼袋和脸上密密麻麻的胡茬,“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江封尤自后怕不已,现在只要一回想起三天前他面色惨白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就忍不住从骨头缝里往外一阵阵冒寒气,坐在床边紧盯着余火的眼睛:“医生检查说你是劳累过度,其他的就再也查不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严不严重?”
余火摇头:“只是内力透支而已,短时间内估计不能动用功法了,其他的慢慢吸收灵气就能恢复过来。”躺了三天,内力干涸枯竭的状态已经明显缓解,但只要一尝试运转功法,丹田处便锥心刺骨疼得厉害。
江封深呼一口气,稳定心神倒了杯水,确认温度合适后小心翼翼送到他嘴边:“这里是边防军区医院,齐超他们都先回h市汇报任务了,我记得你说过高原上灵气浓郁,想着对你的恢复应该有好处,所以就让你住进了这儿,单人病房,保密性好,想待多久待多久。
爷爷也没走,他坚持要等你痊愈后一起回家,现在就在距离这儿不远的军事据点里处理雪崩的后续事宜。
剧组那边我联系过了,跟刘怀导演解释你受了伤,他说你在雪山的戏份也差不多拍完了,让你好好修养,剩下的等回去再说。
张敏本来想留在医院照顾你,但反正我就在这又不离开,就让她跟着剧组坐火车先走了,换洗衣物和手机之类的东西倒是送了过来。”
余火安静听着,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中情绪,并没有说话。
江封在他喝水的时候用床头柜的座机打了个电话:“麻烦送一份鸡汤和鱼片粥过来,对,3421病房,谢谢。”
挂掉电话后打量着余火的神色,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脸上赔着笑:“宝贝儿,你是不是还在因为这次任务的事生我的气啊?”
余火去山谷里救他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了,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们俩也没来得及好好聊聊这个事情。
他能理解余火的愤怒和不满,换作是他估计能直接气炸了。而余火昏迷不醒这三天,他也切身体会到当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时,到底让余火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因此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好让他出出这口恶气。
谁知道余火并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甚至都没有加重语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有”。
江封心里一慌:这哪像是没生气的状态啊,这分明就是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了。
自知有愧不敢分辩,言行上便越发小心。一会儿给他剥个橘子一会儿给他削个苹果,护士进来拔针时从手背上渗出两滴血,立刻心疼得直抽冷气拿棉签给他按上。可是不管江封做什么,余火始终神色平淡,不和他进行更多的交流。
鸡汤和粥很快就送来了,江封喂食的提议不出意料被余火拒绝,只能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缩在床边椅子上,心里越发七上八下,看着余火一口一口吃完。
等他收拾碗碟的时候,余火忽然要从病床上起来,江封赶紧上前两步准备扶住他,哪知道手掌还没碰到余火就被他躲开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从来没有过的抗拒和疏离终于让江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以形容的巨大恐慌瞬间将他吞没,手脚冰凉如坠冰窟,转身堵住了余火想要前往阳台的路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撒谎骗你更不该鲁莽冲动差点害死自己,你骂我打我都行,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余火停下脚步,眼睫低垂语调平淡:“你选择参加这个任务,是为母尽孝,你保密任务信息不告诉我,是为国尽忠,于情于理,我有什么立场生你的气?”
“你有立场生气,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伴侣,当然有立场生气!”
余火抬眼静静看着他,墨玉似的眸子像是全世界最迷人的宝石,然而此时像是封了一层冰将所有情绪都深深埋入眼底,再没有江封所熟悉的温柔爱意。片刻后轻轻叹了声:“麻烦让一让。”
江封浑身一颤,这几个字竟比敌人那两枚子弹更让他疼得喘不过气,直接伸手拦住他:“我不让!老子就不让!你打我啊骂我啊,什么时候你消了气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什么时候我再让!”
余火垂在腿边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与江封对视的眸子里无数情绪千回百转,忽然就滚下一滴泪来:
“江封,我不惧生死,羽获本就应该在护国之战重一命呜呼,能在此方世界内存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垂怜恩赐。
只是我虽不惧生死,却也不愿承受与爱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你可知那晚前去救你的路上我是如何过来的?你不能在我爱上你将你视为性命之后,再以这种方式弃我于不顾。
你说过你是有家室之人,所以会爱惜性命,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但你食言了。
倘若和你相守就意味着此生要一次次经历这种不知你身在何处,不知你是生是死的恐惧,甚至是与你阴阳相隔的悲苦,那不如……”
“不许说!”江封双目通红心如刀绞,狠狠将他搂进怀里:“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爱人都是我的伴侣,老子认定了!谁他妈也改不了!”
抬手擦掉他的眼泪,低头吻上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跟你说半句谎话,以后不管我要做什么都全部告诉你好不好?”
余火并不相信,眼角红彤彤的闪着泪光:“你在国安部工作,事事都是机密,怎么可能告诉我?”
“机密不能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安全权限等级不够。”江封死死抱住他不敢松开,放佛一松开他就要跑了:“被你救回来之后我就跟爷爷说了这件事,那么多事情憋着不能告诉你,不仅对你是煎熬,对我也是。
爷爷说他可以动用关系将你以我家属的身份,作为军方的一名编外成员,以前也有军官为平民身份的家属这么做过,没有实权没有福利,也不用执行任务,只是提高安全权限等级,但是审查特别麻烦特别复杂,正式通过估计至少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而且以后每年都要重新审查一遍。
一旦进入体系编制,虽然算不上法律承认的伴侣关系,但你也算是彻底跟我绑定了,你愿意吗?”
余火吸了吸鼻子:“没有秘密?”
江封坚决摇头:“没有秘密。”
“不会再像这次一样鲁莽,贸然拿性命冒险?”
江封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不敢了,我死了你就要跟其他人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余火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在阳光下华光流转,很快,深不见底的爱意便浓墨重彩地在眸子里化开: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