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完)(1 / 1)

雪越来越大,很快铺了一地的白色。南征归来的十万大军,与伍家父女带来的十余骑人马相对峙。

伍雪雁双膝跪地,对着景丞恭谨磕下一个头,额上渗出血丝她却浑不在意,苦苦哀求道:“求荣亲王放过我家煜儿,求您放过我家煜儿”

驰骋沙场数十年的伍兴德老泪纵横,仰天道:“老天啊,我伍氏一门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你为何如此残忍啊”

“景丞你放了老夫女儿和外孙,让他们自去关外,景乾父子这两块绊脚石,老夫替你一并铲除,这叛贼之名老夫也独自承担,你依旧是平漠北、收南海的大英雄,受万民敬仰,流芳百世”

景丞神色淡淡,一言未发。

苏漾眼眶泛酸,伍家人对他很好,他本打算护住伍家和陶家作为报答,哪知自己反成了景丞用来对付他们的筹码,以至于亏欠得越来越多。

他在景丞怀里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嗓音已然带了哭腔:“你放开我,你欺负娘,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察觉到他的抗拒,景丞胸口剧痛,却固执地不肯松手,反而拥得越发紧了些。

他看向伍氏父女,眸中掀起前所未有的痛恨,他残忍的一面可以被任何人看到,唯独在他的小狗崽儿面前,他想做一个体贴的夫君,一个善良的好人。

这对父女的贸然出现,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将他的伪装尽皆撕去,还让他的宝贝这样难过。

他禁锢着胡乱挣扎的苏漾,不无苦涩道:“你总算是发现了,本王从来就不是好人,你这傻子,总算发现了。”

苏漾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住地摇头,“不是,煜儿是说气话,夫君对煜儿最好了,可是可是娘流血了,地上的雪都红了,她会疼,煜儿想去娘身边”

景丞察觉到手背上一片冰凉的湿意,深吸一口气,抬手替他擦拭眼泪,轻声哄道:“煜儿别哭,你娘和外祖父想夺走你,夫君不能失去你,你说了要陪夫君一世的,怎么能现在离开。”

一世

苏漾先前当真以为景丞要许他一世,如今只觉得讽刺,他口中的“一世”原来这样短暂。

他瞪着一双湿润的黑眸,一眨眼晶莹的泪珠便往下掉,看得景丞整颗心脏都在疼,被他的眼泪生生灼伤。

苏漾抓紧他的衣襟,小声哀求道:“煜儿不离开,夫君让娘起来,好不好”见景丞不语,他又问:“好不好”

景丞已然心软,刚要答应,伍雪雁却是凄声大喊:“煜儿别傻,娘怎样都无所谓,你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他一直在欺骗你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想杀你啊,你的身体,你的身体都被他毁了”

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伍兴德将她从地上扶起,一双拳头攥得死紧,眼眸里透着玉石俱焚的狠辣。

苏漾茫然地瞪大眼睛,一滴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滑下,他转过脸看着景丞,讷讷地问:

“夫君想杀我”

景丞脸色阴沉至极,他想捂住苏漾的耳朵已然来不及,待听到他的低喃,仿佛置身于冰山火海之中,粉身碎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苏漾又问:“为什么,娘说,夫君想杀我”

景丞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他的信任,他的依赖。

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男孩,有一天会用仇视的目光看自己这种想法哪怕只是在脑海中浮现,都叫他难以忍受他眸中泛起血光,恨不得毁灭眼前的一切

伍氏父女尤甚

苏漾垂下眼眸,苍白一笑:“原来,你不喜欢我”

他抓着景丞衣襟的手骤然松开,合上眼眸软倒在他怀里,景丞瞳孔骤缩,惊得失了魂,连忙点住他周身五处要穴,手却还在发颤。

伍雪雁跟伍兴德见状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夺人,被景丞的大军直接拿下。

“景丞你放了煜儿否则老夫跟你拼命”伍兴德厉声吼道。

过了片刻,景丞阴冷得叫人齿寒的声音响起,宛若来自地狱。

“要本王放了他你们有什么资格。当初把他送来本王身边的,不正是你们这些亲人你们一个为了篡位,一个为了心爱的丈夫和陶府,不顾煜儿的意愿牺牲了他,如今心疼了后悔了,便想要回去,凭什么”

“晚了,已经晚了”

也不知是说给伍兴德和伍雪雁听的,还是说与他自己听的。

伍兴德无言以对,当时他的确能保住苏漾,让他不必嫁去王府,却因为担心被皇帝猜忌没有出手阻止,想着让这混小子多吃点苦头,也好快些成长起来,却没想到景丞的手段这般狠辣,一出手便是死路。

伍雪雁更是悔恨交加,当初苏漾那一身喜服是她亲手穿上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儿子嫁过去必然要遭罪,可她还是做了,因为她是伍氏之女,她是陶府女主人,她不能自私,只得送这傻孩子去受苦。

景丞轻嗤一声,冷漠道:“等王妃醒来再行处置,带下去。”

苏漾这一睡就是近两个月,等意识苏醒时,人已经躺在建州城,荣王府的寝宫之内。

窗外飘着鹅毛飞雪,显然正是寒冬腊月,这幽暗的寝宫内烧着地龙,温暖得有如初春时节,伺候的丫鬟们发了一身热汗,谁也不敢抱怨一句。

如今的荣王爷,已是大铭真正意义上的君王,谁敢惹他不快。

景丞坐在床沿,紧握苏漾葱白玉洁的手,忽然见他紧闭的眉睫微微颤了颤,心头猛地收紧,比漠北首次取得大捷时还要欢喜。

在景丞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床上的男孩缓缓掀起浓密的眼睫,漆黑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看到景丞时有些许怔愣,险些没有认出来。

他好憔悴,下巴上冒出一截黑色的胡茬,眼眶通红,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竟然哭了。

这个素来冷漠寡情的男人,这个亲手夺去他生机的男人,如今在为他哭泣。

苏漾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太好受。

他动了动唇,许久没说话嗓子干涩得厉害,曾经甜腻的嗓音也变得喑哑难听。

“我娘,还有外祖父,怎么样了。”

他甫一开口,景丞便品尝到一抹苦涩滋味,他勉强笑道:“好吃好喝地供在府里,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再让你们相见。”说着他用勺子舀了一些温水,递到苏漾唇边,道:“喝点水,嗓子会舒服一些。”

“身子好一些再相见”苏漾问:“我还会好吗,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景丞没说话,只是勺子中的水不慎倾洒了一些。

苏漾道:“我全都都想起来了”

景丞一愣,却听他用粗嘎的嗓音,缓缓道来。

“我记得我五岁那年进宫入选太子伴读,先皇夸赞我伶俐聪明,将我赐予五王爷为正妃,那时我还不懂正妃为何,只知道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还有嘲笑。”

“煜儿”

苏漾道:“后来我知晓世事,终于看懂了旁人的眼光,我是男子,却不能娶妻生子,要以男儿之身嫁给别人做妻子,我心里很不愿,我本不该怨恨你,可你待我太好,我时常会想,会不会先皇赐婚实际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不是,那时我尚且不知道你的存在。”

苏漾做出释然的模样,道:“我那时既恨你又怕你,只想逃离你的掌控,我一边和你虚与委蛇,一边借你的权势敛财,我想离开大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后来你出事,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离开家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太过险恶,刚出建州,我的钱财便被人夺走,不得不回家和父母请罪”

后来的事情景丞也有所耳闻,那时觉得很可笑,如今听他淡然提起,只觉得心疼至极。

苏漾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进度却始终未满,他猜测是因为原主当年的背叛,在景丞的内心深处始终是个抹不去的疙瘩,不解开这件事,他的小命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却以怨报德,有今日都是我的报应,我一点都不怪你”

“这一年,真的好幸福,如果我不是陶子煜,只是你的小笨狗,该有多好。如果当年,我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味地逃避,该有多好。”

他看着景丞,轻声问道:“夫君,煜儿好爱你,你爱煜儿吗”

景丞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抑制住从喉间涌出来的痛楚,他伸手擦去苏漾嘴角刺眼的一抹殷红,嗓音颤抖道:

“爱,夫君爱煜儿”

当前进度:百分百。

苏漾漆黑的眼眸中骤然浮现一抹亮光,他微微咧开了樱唇,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炫目的笑容。

就像每一次景丞下朝回来,这只小笨狗都会扬起这样温暖的笑容,乖乖蹭到他怀里,口里软软糯糯地唤着夫君。

只是这一次,他轻轻地合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离开半年的曹瑞骑着赤影从塞北匆匆赶回,只带回一个空盒。

原来,天山玄锁,本无钥匙。

后记:

乾元八年秋,一品大将军伍兴德起乱,乾元帝景乾,先太子景升,先后死于祸乱之中。

时年冬,荣亲王景丞南征归来,夺取建州平复战乱。

次年春,荣亲王即位,号承天,改国号为煜。

春末,户部尚书陶云峰辞官归隐,同行者一老翁一美妇,几年后江南,其妻孕一子,名为:陶子忆。

承天七年冬,承天帝病逝,其一生功绩无数,唯膝下无子,终与先皇后陶氏合葬。

第三卷大佬的卧底男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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