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夏季,天气闷热。
高凝雪极其厌恶见人,窗户和门又紧闭,这屋子里弥漫着腐烂的酸臭味道。
甚至还有苍蝇,在桌子上乱飞……
云汐歌眼尖,看见地上似有白色东西在蠕动,低下眸子一看,地上竟然爬着一条条蛆虫!
大橘似难忍地用尾巴堵住口鼻,尾巴挺长,还顺便堵住了云汐歌的鼻子。
云汐歌嫌弃地把大橘尾巴挪开,和君墨宸相对视了一眼。
君墨宸站在云汐歌身前,似在担忧再有什么偷袭突然袭来,转过头来,清凉的声音响起,“小心。”
“我说滚啊,你们听不见吗!”
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又响起,少女背对着云汐歌和君墨宸。
“滚了又怎么治好你的腿?”
云汐歌声音如古井般幽静,似乎平淡了些高凝雪那暴躁的情绪。
高凝雪那瘦削地如纸人一般的肩膀颤巍巍,就要转过身来,突然又背过身去,“没用的,我的腿治不好了,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云汐歌跟着君墨宸,踏过地上沾满污血与黄脓的纱布,再次开口,“你若死了,那你爹、你娘,就彻底不属于你了,你愿意吗?”
高凝雪的背影一滞,瞬间转过身来,看向云汐歌和君墨宸。
那杂乱的发丝下,原本枯槁的双眸瞬间汇聚了些神采,几乎只剩一层皮包裹着的身体动了动。
目光看向云汐歌和君墨宸: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君墨宸挺拔伟岸的身影在床榻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避嫌。
而云汐歌却是走到了高凝雪的床边,丝毫不嫌弃地坐下。
高凝雪诧异地看着云汐歌,以前也有人替她查看病情,只是大多都受不了她屋子里的情况,全都走了。
还有一部分人,对她却是嫌弃无比,连靠近都不愿意……
她胡乱擦了擦眼泪,看着云汐歌,仿佛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你知道?”
随即目光又黯淡下去,“知道也没用……我的腿废了,倒不如……”
云汐歌眸子扫了一眼置物柜上放着的一盆秋海棠,现在正是盛夏,是秋海棠开的正艳丽的时候,艳红的花瓣,渐渐淡入洁白的花骨,透露出淡淡的芳香。
高凝雪看到云汐歌的表情,瞬间又变得伤情,“连你也喜欢,秋海棠吗?”
云汐歌没说话,却抬起手,直接用指甲将那一朵朵艳丽的秋海棠花给掐掉。
高凝雪一惊,看着云汐歌,颇为不解。
云汐歌看着高凝雪,一字一句说道,“刚才风大,吹落了海棠花。”
刚才风大,吹落了海棠花,而不是气恼地,将整盆海棠花摔掉。
高凝雪愣了一会儿,明白了云汐歌所说的话是何意。
紧接着,眼眶里,瞬间有些湿润。
躺在床上的这几年来,云汐歌是第一个教她,该如何应对那个女人的人!
她有种感觉,云汐歌似乎已经把所有事情全部都看穿猜透了!
“你知道,这盆秋海棠,是楚怜心送的,对不对?”
她的眼眶红润,苍白的小脸微抬,看着云汐歌,“她带着爹娘来,表面上是看我,其实暗中讽刺我是残废,向我炫耀,爹娘都站在她那边……”
就连她发脾气,爹娘也都是护着楚怜心的。
云汐歌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目光在高凝雪的脸上打量了一番,就问道,“现在,心情平静一些了吗?”
高凝雪不解地看着云汐歌,然而却真的发现,心情突然平静了许多。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燥热,烦躁了!
“秋海棠中心闭合的花瓣里被塞了陆英草粉,会让你心情烦躁,如果你恼火而把她送的秋海棠摔了,再被她说几句,你爹娘就会觉得你不懂事,你们势必会产生隔阂。”
“你若不摔,秋海棠上的药就会让你心烦气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不好,伤势就更不可能好转。”
这样,就算追查下去,也只会认为是高凝雪自己的身体撑不过去,这才香消玉殒。
云汐歌分析地很详细,就连君墨宸都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
高凝雪愕然地看着那盆秋海棠,她的确是为了不让爹娘伤心才留下的,却没想到,差点害了自己!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伤口了吗?”
云汐歌看着高凝雪腿上那沾了污血和黄脓的纱布。
高凝雪连忙点点头,不知为何,她现在就是出奇地信任云汐歌!
云汐歌手拿着纱布,指腹轻磨,抬头看着她,“园子里的绿珊瑚,是你选的?”
“不是我选的。”高凝雪摇摇头,“是楚怜心选的,我没说喜欢,她就告诉爹娘,说我喜欢。”
云汐歌微微点头,看来平西候夫妇是误以为高凝雪喜欢,这才满院子都种上了。
“有什么关系吗?”
“很有关系。”云汐歌将纱布从高凝雪腿上轻轻地揭开,“这些纱布都被绿珊瑚的树汁浸泡过,绿珊瑚的汁水本来就有毒,会让你的腿更加红肿、溃烂,你的腿,怎么可能好。”
绿珊瑚的树汁?她第一次听说!
云汐歌笑了笑,这个世界没有21世纪那么齐全的医书百科,一些平常无奇的草、树、花或许都有致命毒素,他们也不知道。
纱布轻轻地,完全揭下来,恶臭味瞬间更加强烈。
猩红的血水自腿上渐渐流下,那腐烂地发黑的伤口上,黄色的脓一团团。
甚至,上面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蛆虫,在爬着。
伤口恶化可以说是十分严重,首先必须要消毒。
云汐歌抬眸,看着高凝雪,“你想抢回你爹娘吗?”
高凝雪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我当然想,只是……”
只是她前几次那么气他们,他们还愿意再接近她吗?
“没有只是,你和你爹娘是亲生血脉,他们的心还是偏向你,只要你服软。”
高凝雪惊奇地看着云汐歌,云汐歌又继续说道:
“人本来就是同情弱者,更何况你亲生爹娘,你要服软,告诉他们,你心里的难过,他们疼你,心疼你,之前楚怜心离间的隔阂,就会立刻消失,懂么?”
高凝雪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懂!”
“现在,我要出去拿点东西来医治你的腿,接下来怎么做,你明白吧!”
云汐歌站起身来,边说话,边将两面的窗户打开,通风散气。
把秋海棠搬到窗户旁,海棠花撒在地上,顺便扯了不少叶子下来。
高凝雪心里有些激动,她的意思是,真的能治好她的腿?
她看着云汐歌做完这些,这才连忙回复道,“我明白!”
等到云汐歌要离开的时候,感激的声音又响起,“谢谢你。”
“不用。”云汐歌没回头,清静的声音响起,“各取所需而已。”
君墨宸跟在云汐歌的身侧,那宛若两泓冰潭般的墨色眸子里,映衬出那张精致的小脸。
一起走到了门口,云汐歌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君墨宸,笑着眨了眨眼,“夜王殿下,帮我个忙呗!”
门外。
一群人等地十分焦急,再加上风大,颇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等看到云汐歌和君墨宸出来,瞬间枯燥的眼神变得精神起来。
尤其是侯爷侯夫人,高凝雪一向不让人进屋,这次云汐歌和君墨宸竟然进去了,还待了那么长时间!
云汐歌和君墨宸刚从房间里走出来,云皓澄第一个冲到云汐歌的面前,欣喜若狂地说道,“怎么样?云汐歌,你治不好她吧!哈哈……”
众人皆沉声,看着云皓澄,像在看个白痴。
刚笑了几声,云皓澄像是才想起什么,笑容瞬间没了,连忙看向平西候夫妇:
“不是……侯爷侯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希望高小姐的腿伤能治好的,真的!”
高侯爷和侯夫人实在忍云皓澄已经多时,要不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他们会立刻把云皓澄给轰出去!
夫妇二人也不理会云皓澄,只是连忙围过来,看着云汐歌,“云药师,凝雪怎么样?”
云汐歌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焦灼的楚怜心,还没开口,房门里面就传来高凝雪那娇弱的声音:
“爹,娘,我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