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萝往前一步,与苏渊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
他似乎很不耐烦,扯过她的手腕拽到身前,她踉跄了一下,几乎贴到他身上。
男性气息在身侧萦绕,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上来,沈青萝强压下去,就那样低眸看着他。
苏渊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原本握着她的手从手腕滑落到手心,玩一般地捏着她的手指,见她不语,加重力道。
沈青萝吃痛欲将手抽回来,反被他握的更紧了。
“身上的伤好了?”他的眼神向下,从原本的仰视变为平视,直盯着她的衣裳,仿佛下一瞬就要将那血红的衣衫撕扯开。
“你今夜为何会来?”沈青萝避开他的话不谈,探究他的来意。
“你认为呢?”他重新仰头看向她,那眸子里饱含着数不清的情绪,有恨意,有探究,但最明显的,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沈青萝心惊,正准备将眸子移开,又堪堪稳住心神。
她越是躲避,他反会变本加厉。
“莫不是看上我了?”沈青萝轻笑道,这笑就像是西楼里女子惯有的假笑,不掺半点情绪。
“为何不能是想折磨你了?”见她笑,苏渊的唇角也噙起一抹笑意,这笑中却带有一丝残忍的意味。
他当真是来琢磨她的?若真如此,她更不能服软。
“哦?苏公子打算如何折磨我?”她单手挑起他的发,话中带着玩味,借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清楚地知道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反应,偏偏反其道而行。
苏渊捏着她的那只手稍一用力,沈青萝便跌坐到他的腿上。
她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可即便只是短暂的一瞬,还是被苏渊收在了眼里。
“几日未见,还以为你有所长进,原来竟是装的。”他毫不犹豫地戳破她的伪装。
沈青萝面不改色地看向他,她就在他的怀里,靠他这样的近,甚至能感受到身下从他腿上传来的温度,她理应惊叫着推开他,就像他说的那样,然而她没有,反而将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到他的后颈,唇靠近些,“现在呢?还认为我是装的?”
苏渊闻到她身上熏的淡淡幽香,这香气正透过与她的接触传到他身上。
几天前那晚的肆意快活席卷而来,他像是受了蛊惑,忽然就失去定力,扣着她的头吻过去。
沈青萝有了短暂的放空,直到他的舌尖纠缠过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上次他只是喂药,她还咬了他,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亲吻,可眼下似乎有些不寻常,他的动作虽仍带有侵略性,亲吻却是极其温柔,似是生怕再咬到她。
沈青萝趁他不备推开他,双手撑在他的肩上,平复被他扰乱的呼吸。
“还说没有看上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在笑,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眼前的人又输了。
似是被她的笑惹恼,苏渊犹如沾了毒药,嫌弃地将她推到地上。
沈青萝对苏渊的表现很满意,她旁若无人地站起来,还自顾地拍了拍衣裳可能沾到的灰尘。他这般恼羞成怒很可能被她猜中了心思,但她心下又极为不解,他不该看上她,或者说……
果然,苏渊仰头对上她的目光,伸手摸了一下唇,那上面还沾有从她唇上染的殷红脂粉,“你怎知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身子?”
沈青萝低眸将眼底的慌乱掩饰,抬眸时已换上那副无所畏惧的笑,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苏渊的身下,轻蔑道:“我还以为苏公子忍辱负重二十年,有多大的能耐,不过也同寻常男子一样,沉迷女色。”
苏渊站起来,面色阴沉得像压成的黑云,他踱步到她面前,一股冰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席卷着她。
沈青萝面不改色,双眼就那样看着他,如一汪平静的春水。
她以为他会暴怒,像上次那般在她身上发泄情绪,可焦灼半盏茶的功夫,他只触摸她的脸颊,阴沉的气息收敛几分,漫不经心地说:“你那不懂事的弟弟夜里着实吵了些,我在想要不要拔了他的舌——”
“你不会。”沈青萝信誓旦旦。
“为何?”
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膀,“伤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她靠近些,同他耳语,“我这般配合你。”
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渊抿起嘴唇,“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怎么会?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量你也做不出什么。”
如果故事由她续写,她的第一步是改变现状,她自己的有点难,但可以先从沈青松下手。
沈青萝沉吟片刻:“我希望你能为青松寻一奶娘和一教书先生,除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还要他像昔日在丞相府那样,学习文章。”
听了这话,苏渊面露嘲讽,“你弟弟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你却想让我把他当少爷一样供养,莫不是在痴人说梦?他和你一样,也是仇人的子女。”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他不过是一幼童,不是你的对手,你的仇恨大可悉数报复到我身上。”
苏渊的眼神却落在她的身上。
“我有什么好处?”
他的眸子下移,伸手拨开她的衣襟,露出白净的肩颈,上次留下的印记已消散了。
沈青萝未躲开,任他观摩。
“冰肌玉骨,上次同你快活时我印象颇深。”苏渊的指腹落在她的肩上,在她肩头摩挲了一下,留下一道红印。
沉吟好一会儿,他才道:“替我招呼一位贵客。”
沈青萝微惊,她原以为他会碰她,却不曾想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想让我去伺候别人?”
“不可吗?”
不可吗?当然可以,她本就是这西楼接客的姑娘,即便是花魁,也免不了要接客。
更何况她之所以想当花魁,无非是为了接触一些权势之人,便于调查沈砚之事,如此想来,他的要求也算是情理之中。
她本以为苏渊会将她留在自己身旁,可到底还是高估了她在他那所占的分量。
“有何不可?”
沈青萝笑道,后退一步,将衣衫拉上来,重新穿戴好,复又道:“我帮你招呼贵客,青松之事,还请苏公子说到做到。”
“我有答应?”苏渊眉毛轻挑。
沈青萝暗暗握紧手心,“你若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让贵客满意。”
“好,就依你。”苏渊软下心来,不过是一奶娘和一教书先生,他自然不差那点银子。
“只是,若有朝一日,你那幼弟发现他的学问不过是姐姐出卖色相换来的,会做何想?”
那么长远的事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那时她早已从这噩梦中挣脱。
“如此就谢过苏公子了,我也并非不信苏公子所言,但若有机会与弟弟碰面,定会考量他一二。”
“嘴上说着信,心里还是不信我。”苏渊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颚,打量了好一会,又在她唇上亲一下方才放开她。
“沐浴更衣,稍后我会派人来接你。”
苏渊离开后,沈青萝在唇上狠狠地擦了几下。
人刚走,小竹带了两个丫鬟进来,“姑娘,花妈妈叫我们来侍奉你沐浴更衣。”
沈青萝点点头,随她们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被换了一身浅青色罗裙,扑了粉,梳了发,还带了只发簪,妆容娇俏。
花妈妈不知何时进来,就站于她身后,看着镜子中的人惊叹道:“暮烟当真绝色,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妈妈谬赞了。”沈青萝低下头去,若非形势所迫,谁愿以色示人。
这张脸是她目前唯一可依仗的工具。
“走吧,别叫贵客等急了。”说着,花妈妈已招呼小丫鬟搀扶着她出了门。
这还是沈青萝自穿进这破小说之后第一次外出,“我们这是?”
“去贵客府上。”花妈妈用一条缎带遮住她的眼睛,将她扶上了马车。
沈青萝心知那人可能不想暴露位置,便也未作反驳。
说好的故事由她来写,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