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又是你!来人呐,快抓住那臭小子,别让他跑了!奶的!今日非抓住你这臭小子不可!”
“在这里!在这里!快!快!”
“臭小子!给老子站住!”
“***!还跑!”
“哎哟,哎哟!”
呼喝咒骂声从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风月楼传出,传遍大街东西角。
“沐英哥哥,我在这,快!”
“燕儿快跑!”
繁华的大街上一对眉清目秀、水灵可人的少年男女拉着手东蹿西躲,十几个大汉穷追不舍,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就抓住了,嘴上还骂骂咧咧。落最后的是一位五十多岁长得瘦小的老者,嘴角流着一撇八字须,捂着肚子喘着大气,看似在跑,却没别人走的快,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整条大街被闹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少年男女脚步灵活,思维敏捷,很快便将一众追赶的人抛开,躲在一个拐角的弄堂中擦着汗水,得意的哈哈大笑。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二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少年喊了声:“师父!”少女叫了声:“爹爹!”双双低下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脑中苦思对策。
这少年人正是公冶忠义遗孤公冶沐英,少女则是东方明日的独女东方燕儿。乍然出现之人,正是东方明日。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晃眼间过去了九年,公冶沐英和东方燕儿都已出落成俊男美女。母亲故世后,公冶沐英便投身东方明日门下,他生性好动,反应敏捷,却不将心思用在学武习文之上,整日里总想着玩乐,常常偷跑出去惹是生非,十分顽劣。多年来同东方燕儿惹了许多是非。为此,少不了东方明日的呵斥惩罚,但每次惩罚过后,转眼间便又闯祸,东方明日始终拿他没办法。好在他人看在东方明日和公冶沐英外祖父家的面子,每次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又在风月楼闯祸,砸坏了不少名贵菜肴,遭到主人的愤怒追赶。
东方明日也不多问,心中清楚对公冶沐英和东方燕儿两人问了也是白问,少有实话,硬拉着二人的手,来到大街,正好撞到追赶而来的大汉。众大汉一见东方明日,凶神恶煞的神情马上变得柔和,恭敬行礼,东方明日也谦和地点头示意。
疲累不堪的老者姗姗来迟,大汗淋漓,脚步蹒跚,东方明日忙上前搀扶,歉言道:“张先生,真不好意思,顽劣的小徒小女又给您添麻烦了。”
张老者大气直喘,也不忘向东方明日行礼,道:“东……东方先……先生,令徒……”
东方明日忙劝慰道:“张先生别急,先缓口气,慢慢讲。”
张老者点头喘气,公冶沐英在背后偷偷模仿着,逗得东方燕儿咯咯欢笑。东方明日一回头,公冶沐英马上又将头低下,装出一副知错相。片刻后,张老者呼吸恢复了平和,说道:“东方先生,令徒毁坏了我们几个小菜。”
东方明日深知张老者口中的“小菜”绝不是一般的菜肴,问道:“张先生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知是哪几个菜肴?”
张老者看了眼东方明日,有望了眼公冶沐英,公冶沐英正朝他作鬼脸,东方明日一回头,马上又装回原样,但还是被看到,东方明日忍着心中的怒气,回头问道:“张先生直说是哪几个菜肴?在下定当按原价赔偿!”
张老者犹豫了一下,道:“一个雪花鱼翅,一个猴脑,还有一个熊掌。”他并未直接报菜肴名目,只是说了菜肴中最重要的材料。
东方明日怒气直往上冲,公冶沐英则还在身后指手画脚,东方明日右手向后一挥,一个耳刮子打在公冶沐英脸上,声音虽然不响,但谁都感觉得出这一巴掌力量极大。虽未打到众人脸上,但他们似乎感觉到了半边脸一阵麻木。公冶沐英当即被打出了血,而且还打下了一颗大牙,一阵眩晕后,稍稍清醒些,捂着半边脸,怒视东方明日,负气顾自飞奔而去。
东方燕儿怔在当场,不曾想到父亲竟真会出手打人,回过神后,朝公冶沐英奔去的方向追赶,边追边喊:“沐英哥哥……”
出手后,东方明日即感到后悔,这一巴掌用上了他三层真力,实在过重,面上依旧和善,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张先生,在下身上就这一百两银票,剩下一百两等下派人送上。小徒顽劣之极,还请您老多多包涵!”张老者犹豫不绝,心中想收,手又不好意思伸出。东方明日见状直接将钱塞到了张老者手中,道:“张先生不必客气,这赔偿是应该的。”
张老者道:“东方先生客气了。”说着,将银票小心放进胸口衣衫中,招呼手下汉子一同回去。
公冶沐英挨了东方明日一个巴掌后,埋头狂奔,任由身后东方燕儿如何叫唤,总是不予理睬。东方燕儿年幼于公冶沐英,加之是个女孩子,体力上远不如公冶沐英,很快两人的距离就拉远了,然后公冶沐英消失在了东方燕儿的视线中。
东方燕儿见实在追不上,便停下来稍作休息,然后步行前行。拐过了两个弯,远远见到公冶沐英趴在野地里。东方燕儿心头一急,快步追赶上去。待到近处,发现公冶沐英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整张脸埋在杂草中。东方燕儿心中又惊又惑,不知公冶沐英怎突然会变成这样?叫唤道:“沐英哥哥……”叫了三声,公冶沐英未一丝出声响。东方燕儿心中更急了,伸手去拉公冶沐英的身子,试图将其扶起来。但他小小年纪,臂力甚弱,哪里扶得起公冶沐英的身子。心中惊惧交加,眼中不免禽出泪水。
“你干嘛啊?我脸都痛死了,休息下都不行啊?”公冶沐英埋在杂草里的嘴忽然发出了声。将东方燕儿吓了一跳,听到公冶沐英没事,她心头欢喜,但转念一下,心中又生出怒火,在公冶沐英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哎哟!你干嘛啦?谋杀亲夫啊?”公冶沐英埋怨道。
“就谋杀亲夫!你想怎样啊?”东方燕儿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你明明没事,还装死,害得我吓了一大跳!”公冶沐英向来油腔滑调,东方燕儿则口无遮拦,二人常常讲着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荒谬不羁的话,并从不以为意。
“谁说我没事啊?”公冶沐英不好气地说道,“看到没有,我的脚都摔破啦!”说着,稍稍抬了抬右脚。
东方燕儿果然看到公冶沐英右脚膝盖处的裤子上沾有泥土,捋起裤管,膝盖上的皮也擦破了,还有少许血丝。脸上不禁升起了一丝柔情,取出手帕,轻轻提公冶沐英擦拭伤口,然后将手帕直接裹在了伤口上。
公冶沐英小心地爬起身,二人并肩靠在一棵大树上。
现年十五的公冶沐英,数年来闯祸无数,但还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东方明日的责打。少年心性,自尊心受挫,心中自是气愤难平。
东方燕儿比公冶沐英小三岁,也是十分刁蛮,公冶沐英每次闯祸都有她的份,自然也少不了父亲的责骂和惩罚。但是公冶沐英为人仗义,每次都是尽量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受罚时则偷偷帮着东方燕儿。师兄妹俩十分亲密,东方明日心中亦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公冶沐英,但见现在公冶沐英顽劣不堪,不学无术,心中不免又是担忧。
公冶沐英半边脸肿的高高的,东方燕儿看的直发笑。公冶沐英叱道:“还好意思笑,要不是因为你,我能遭这么大罪么?”
东方燕儿还是忍不住要笑,“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很能干么,怎么这点小伤就难到你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公冶沐英索性转过了头去。东方燕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沐英哥哥,小猴子呢?”
“吃了!”
“啊!”东方燕儿一脸伤心失望,“你没把小猴子救出来啊?”原来,公冶沐英到风月楼中是为了去偷一只他们刚刚抓来的小猴。风月楼正是用这猴子制作各种诸如猴脑等以猴为主原料的各种名贵菜肴,供有钱的客人享用。东方燕儿素来喜欢猴子,料到猴子进了风月楼必死无疑,于是叫公冶沐英进去将猴子偷出来。结果,就在公冶沐英解管着猴子的木笼时背发现。那些张老者所说的名贵菜肴,正是公冶沐英在逃窜是撞翻的。而那只猴子,虽然没有直接被公冶沐英偷出来,但那时的笼子已被公冶沐英打开,风月楼中的人并未注意,结果在追赶公冶沐英之时,趁机被其逃脱。所以,张老者等人当时并未发现,待时候发现已是不及,亦不好再向东方明日索赔,只能自认倒霉。
公冶沐英虽然讲得是气话,但他确未骗人,他并不知晓猴子逃脱之事,认为既然为救出,那不就后自然被别人吃了。
就这样,一个生着东方明日一掌之气,一个因猴子的死而心痛,各自沉默不语,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公冶沐英率先醒来,发现已经天黑,时值盛夏,四周嘈杂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看到一旁的东方燕儿还在睡梦中,伸手轻摇她的手臂,道:“燕儿,燕儿。”
东方燕儿嘴中咂吧,耸了耸肩,睡得正是香甜。
公冶沐英手上加了劲,直接将东方燕儿拉起,嘴上叫道:“燕儿,别睡啦,天黑啦!”
东方燕儿终于苏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不解地道:“人家天亮了才叫人起床,你反倒天黑了叫人起床。”话一出口,想到了什么,瞬间清醒,惊道:“啊!天黑啦?那咱们快回去吧,爹爹妈妈又要骂啦!”一般孩子这个时候都会说“爹爹妈妈要担心”,而她却说要骂,可见挨骂之多。
公冶沐英的脸颊虽然仍然高肿,但睡了一觉,全身轻松,精神饱满,听到东方燕儿说要回家,脸色又马上变得严肃,道:“我才不回去!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好了!”心中,对东方明日一掌仍是耿耿于怀。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公冶沐英闻言。脸上又露出笑容,伸手拉住东方燕儿的小手,调侃道:“果然是为夫的好娘子!”逗得东方燕儿咯咯娇笑。转而又变得孩子气道:“咱们不光今夜不回去,以后都不回去了!”
东方燕儿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那我们吃什么,穿什么?”
公冶沐英不假思索地道:“这个燕儿你不用担心,我手脚齐全,保证能养活你的!”
“可是我现在就肚子饿了!”说着,伸手抚mo着自己的肚子,用企盼的眼神望着夜色下公冶沐英拿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公冶沐英稍作犹豫,道:“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恩!”东方燕儿开心的点点头。
两名少年手牵着手,行走在夜色下的荒野中,夜风袭来,夹杂着悚名叫声,东方燕儿下意识地靠近了公冶沐英,并紧了紧拉着的手。
公冶沐英微笑着将东方燕儿拥入怀中,调侃道:“燕儿,你是不是害怕了?”
“你才害怕呢?”东方燕儿最不喜人说自己害怕,心口不一的反驳道,“我一点都不害怕!”
“真的不怕?那我松手喽?”
“松手就松手,哼,有什么了不起!”
公冶沐英刚欲松手,东方燕儿立即又牢牢抓紧,生怕公冶沐英真的松手。“哈哈哈……!胆小鬼,害怕啦!”公冶沐英得意地大笑,惊得周边,草丛中发出沙沙声响。
东方燕儿仍旧硬着嘴道:“你才是胆小鬼,我的胆子明明就比你大!”
“还嘴硬,有本事现在就松手?”
“我才不呢!”
“哈哈哈,你就是害怕,就是胆小!”
“就不害怕,就不分手,胆子就比你大!”
兄妹俩就这样吵闹着向前走去,在盛夏的夜色中渐渐远去。
东方明日回道家中,命人将剩下的一百两银子送到了风月楼,同吕二娘讲述了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吕二娘听完后担忧道:“英儿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当众打他,自尊心受损,现在一定恨死你了!而且你还打的这么重,孩子哪里受得了啊?”
“我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手过重!”
“好啦,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赶紧出去找来,天都要黑了。两个孩子,晚上在外边很危险的。”吕二娘一脸的焦虑。
东方明日忙起身安慰道:“好好,我这就出去找,你也别太担心了,身子要紧!”
“我能不担心么?这两个孩子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他们又会闯什么祸?”吕二娘由于过于担忧,脸色发白,气息烦乱。东方明日心中十分担忧,忙取来药丸,小心给吕二娘服下。叫来丫鬟,认真照顾吕二娘,心中牵挂两个孩子,带上佩剑匆匆出门。
东方明日苦寻一夜未果,心中更加忐忑。顾不得饥饿疲累,赶忙召集周边的好友,帮忙一同寻找,寻了三日终于找到了。
两个人毕竟都还是孩子,虽然脑袋瓜子都很灵光,但那是在调皮捣蛋的时候,真让他们独立面对艰辛险恶、荆棘遍布的真实生活,又是寸步难行。三天的野外生活,食不果腹,还遇到了歹人,差点着道。乍见东方明日,东方燕儿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将三日来无尽的委屈化作了阵阵泪水。东方明日轻抚女儿,柔声安慰。
公冶沐英站在原地,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望着,对东方明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打他一事仍旧没有释怀。
人既然找到了,东方明日也不急在一时,耐心的安抚着东方燕儿,帮忙找人的朋友纷纷道别。哭了许久,本就疲累的身子再也哭不动了,东方燕儿终于停止了哭泣。东方明日胸前的衣衫湿了一大片,他微笑着替女儿试去眼角脸颊上的泪水。东方燕儿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的手是那样的温暖,心中暖暖的,感觉很踏实。
东方明日向公冶沐英招手道:“英儿,快过来!”公冶沐英一脸倔强,脚下纹丝不动。见公冶沐英不肯过来,东方明日一脸柔和,拉着东方燕儿的小手,主动走到公冶沐英面前,伸手去搭公冶沐英的肩膀,结果被公冶沐英侧身避开。东方明日仍旧不以为意,微笑着道:“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东方明日自然是知晓公冶沐英因何生气,有意这般相问,公冶沐英侧头不语,东方明日继续说道:“还在生师父的气啊?”公冶沐英依旧侧头不语,表情中显示他还在生气。“来,让师父看看怎么样了?”脸上的肿早已褪去,剩下的指痕被污碎掩盖住了,东方明日想进眼查看,公冶沐英又侧身避了开去。东方明日也不强求,轻轻拍了拍公冶沐英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道:“跟师父回去吧,师娘都担心的病倒啦!”
公冶沐英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终于转过了脸,正视东方明日,表情从先前的倔强变成了担忧和关切。欲出口询问吕二娘的情况,动了动嘴唇,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啊?”东方燕儿忙担心地问道,“妈妈又病倒啦?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
东方明日看出公冶沐英的心意,道:“妈妈的身子向来都不好,你们两个淘气的孩子还老是惹她担心生气……哎!”
东方燕儿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公冶沐英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愧疚之情。见到二人这样的表情,东方明日也不多说,拉着二人的手往回走去。公冶沐英也不闪避,任由东方明日拉扯。
吕二娘得到消息,早早地就等在门口,见到两个孩子安然归来,很是高兴,左拥右抱,上查下看。在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和热水,二人早就饿坏了,面对香甜可口的饭菜狼吞虎咽,然后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美美睡去。
看到两个孩子平安归来,吕二娘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终于可以踏实安心的睡上一觉。
“启禀盟主,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哦!”在昏暗的密室里,楚敏真终于收到了他企盼已久的消息,沉稳的声音中,仍旧包含带着一丝喜悦。
“恶贼薛横泪如今就在莫斯科大公国东边名为赤塔之地,此地在我朝黑龙江省正北方五十余里处。”
楚敏真稍作沉思,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盟主!”
英雄城的搜索系统在刀世仁和剑成名的时代就已经非常发达,再经过楚敏真近十年精心的补充加强,完全可同朝廷的搜索系统相媲美。自楚敏真成为第五代武林盟主后,他一直都未放弃对薛横泪的寻找,薛横泪的存在对他始终是个祸患
与此同时,当朝一品大员兵部尚书李竦也收到了有关薛横泪的密报。时近子时,李竦当即命人备马,前往英雄城,相见楚敏真。
“禀告盟主,兵部尚书李大人到。”
楚敏真闻言不禁心中咯噔,他得到薛横泪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李竦竟上门而来,心中暗忖:“难道他也是为薛横泪之事而来?”心中揣测,快步出门。一见端坐在大厅上的李竦,忙笑脸迎上,恭敬地抱拳道:“李大人大驾光临,楚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竦忙起身还礼,道:“楚盟主言重了!”
双方互相客套一番,分宾主入座。坐定后,楚敏真开口问道:“李大人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不知所谓何事?”
李竦正色道:“李某确有要事要同楚盟主商讨!”李竦虽是朝廷官员,但他出生江湖,面对江湖中人均是以江湖人的身份互相往来。
“哦?”楚敏真面上微显惊色,示意随从退下。
“李某刚刚得到有关薛横泪的消息。”
楚敏真并未言语,双目平视李竦。
李竦继续说道:“薛横泪现今正身处莫斯科大公国东部一个名叫赤塔的地方,而且在赤塔已经生活了九年之久!”
“赤塔?”楚敏真故作惊讶,“李大人消息是否可靠?”
“千真万确!”
“如此说来,当年薛横泪一路西行,转而折身向东,如此大费周章躲避搜寻,怪不得这么多年,天下英豪穷极能力,终寻他未果,原来是躲到赤塔……”楚敏真一声叹气,又道,“找寻薛横泪这恶贼本是我等江湖人的责任,却仍需朝廷和李大人出手相助,楚某身为武林盟主,甚感惭愧。”
“楚盟主言重了,李某本就是江湖中人,找寻江湖奸恶本就是份内之事,况且朝廷同天下英豪本就是一家,何分彼此?”
“呵呵呵,李大人所言极是。不知李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
“此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当不免引起江湖动荡。李某以为,楚盟主先秘密传书江湖各路英豪首脑、武林名宿,集少数豪杰悄赴赤塔。”
楚敏真点头道:“李大人所思甚佳,偌大江湖,龙蛇混杂,极易引起动荡,待顺利处理完事情后再行公告天下,可避免另生枝节。事不宜迟,楚某即刻传书五大派和七绝派掌门,以及数位江湖名侠。近旁之人汇于英雄城,共同出发。其他地方之人不必先来京城,直接奔赴漠河镇,约于漠河镇相聚。”
“好,李某即刻回去做准备,日升之时英雄城会!”说着,李竦起身准备离去。
楚敏真起身相送:“李大人慢走。”
“楚盟主留步!”
李竦离去,楚敏真当即传书五大派和七绝派掌门,及众位名侠。身在京城左近的东方明日、杨靖和罗仕冲等人,楚敏真直接派遣信使传达口信。
公冶沐英半夜起身上茅房,看到了轻身入府的信使,以为是盗贼,暗中跟踪,想逮个人赃并获。结果发现是武林盟主派来的信使,找东方明日传达盟主的话语,当时未听清楚二人的交谈,在东方明日同吕二娘的交谈中听到了个大概,不禁心神具荡,深埋在心底的仇恨又重新涌现。待东方明日出门后,为避免被发现,防止被发现远远地跟在后边,反正他也认识去英雄城的路。
李竦回家后,快速的做好了准备,天未亮就来到了英雄城。他有两子,长子李成梁长于公冶沐英四岁,此次是一个极好的锻炼机会,便一同带来。次子李成林长于公冶沐英两岁,五年前投于崆峒派掌门人灵风子门下。
公冶沐英悄悄躲在大门外,大厅上聚集了十人,分别是东方明日、杨靖、罗仕冲、李竦、李成梁、楚敏真和丁军,还有三人公冶沐英未曾见过,其中两名装束相同的是李竦带来的随从,身负不凡武功。还有一位男子三十岁光景,肤色白皙,白衣胜雪,轻摇着一把纸扇,此人名叫筱英,是楚敏真的助手。
大厅上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公冶沐英素来习武散漫,很快被发现,罗仕冲出手如风,一爪抓来,公冶沐英尚未反应,就被罗仕冲抓在手中,痛得直喊。见是公冶沐英,罗仕冲当即松手。
厅上之人均感惊讶,尤其是东方明日,将公冶沐英拉到一旁,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公冶沐英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为爹爹报仇!”眼神坚毅,直视东方明日。
东方明日一时语塞,一张白脸涨的通红。楚敏真开口道:“既然来了,就一同带上吧,正好给小孩子家一个锻炼的机会。”
公冶沐英冲着楚敏真道:“谁说我是小孩子?我都已经十五了!”
众人莞尔,楚敏真自恃身份,不同孩子一般见识,微笑摇头。东方明日喝斥道:“没礼貌!”
“谁没礼貌了?我说得都是实话!再说,就算没礼貌,还不是你教得!”后边一句话明显轻了,但还是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对公冶沐英的顽劣众人早有耳闻。气得东方明日脸又红了一分,楚敏真忙劝道:“好啦,好啦,你不是小孩子,就带上你了。”
公冶沐英很是得意,冲东方明日道:“楚盟主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东方明日拿公冶沐英没办法,想来以公冶沐英的脾气,就算现在不让他去,事后定会偷偷跟来,指不定又惹什么事端,徒添麻烦,倒不如直接带上,便道:“带上你可以,但你要保证,一路上全都听由我的吩咐,不可擅自而为,更不可惹是生非!”
公冶沐英只盼东方明日答应,只要同意让他去什么条件都能做到,兴奋地点头道:“恩,英儿一切都听师父的,保证不擅自而为、惹是生非!”
罗仕冲出言调侃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亚圣,竟拿一个小……十五岁的老大人没办法!”
公冶沐英心思敏捷,口齿伶俐,冲口而出:“我是老大人,那你是什么?”
罗仕冲一顿,然后道:“我么是大人喽!”
“老大人好像比大人要大,按道理你应该叫我一声前辈。”
罗仕冲躬身道:“前辈,晚生有理了!”
“孺子可教也!不必多礼也!”公冶沐英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罗仕冲虽人到中年,但仍如年轻时那般好动,也没有武林高手的架子,最合公冶沐英心意,二人一拍即合,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成了兄弟俩。
马匹、干粮等一应事物,楚敏真早已准备妥当,天一亮十一骑出城向北绝尘而去。
临行前,东方明日让英雄城信使代为向家中传信公冶沐英一同北上之事。
这九年中,楚敏真不光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干得出色,在计岁岁的帮助下,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积累不少家财。这一路上的马匹等各种开销都由他支付,准备充足,马匹精良,日夜兼程,数日便到了最北端的漠河镇。
在漠河等上数日,除相距较远的昆仑派、天山派和远在东海的耶律承德、袁威龙外,其他被传书的人都到齐了。
这九年中,少林方丈行普,力神鼎天地,刀侠留德群和鹰之神敖晴川相继病逝,行普大弟子无求成为天下第一派的方丈。
因楚敏真书信中言明不可张扬,各大派除了掌门人外,均只带了一两名随从弟子。灵风子本不想带李云林出山,但在李云林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应允。李云林五年来极少见到父亲和兄长,只有在李竦偶尔上崆峒探望是才能见到,而且每次父子相聚,顶多不超过一日。这次见到父亲和兄长,李云林开心之极,同父亲兄长有说不完的话。
霍青山几人短日之内也难赶到,为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众人不便久等,先行动身。
漠河同赤塔隔黑龙江相望,两地气候环境相似,冬季严寒、干燥,且时日长远,夏季短暂多雨,平均温度在十五度左右。均是以矿藏和林木业为主,双方百姓时常往来互助,所以当地居民想要过江出境很是容易。楚敏真早通过关系认识了当地一位做木材生意的财主,在这位财主的帮助下,众人乔装改扮成普通商人,过江进入到赤塔。
萧承阳同当地少年劳作归来,发现未见薛横泪身影,出门找寻,远远看见薛横泪又静坐在小山丘上,遥望南方。萧承阳走到薛横泪身旁,喊道:“泪须。”
薛横泪转过头,向萧承阳招招手,萧承阳并肩坐下。近来,薛横泪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侧过头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萧承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萧承阳感到疑惑,上下打量自己,感觉自己没什么异样,用疑惑呆滞的眼神望着薛横泪,并跟着傻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萧承阳越来越像萧栋杰,只是多了层稚气和呆气,少了层英气。薛横泪将萧承阳当作萧栋杰,看着萧承阳就如同见到亲如手足的师兄。薛横泪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严肃,问道:“前几天教你的刀法练的怎么样了?快练来让我看看。”
萧承阳呆呆点头,起身拾起一根枯枝,缓慢的练起薛横泪所教的七招刀法,由他使来,别说是展现“决刀”的神韵,就是连刀法都算不上,动作僵硬、迟缓。练道第三招就卡住了,呆滞的眼神中透入出一丝焦虑,望着薛横泪。
薛横泪轻轻一声叹气,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去。这些年他一直苦心设法教导萧承阳习武,始终不见起色。萧承阳常常记住了后边的招式,忘了前边的招式,且记住的招式根本连刀法本身的一分威力都没有。
萧承阳呆呆地望着薛横泪离去的背影,困惑地挠挠头,重新练起方才的刀法,练到第三招又卡住了,挠头搔耳,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来,却又不敢向薛横泪询问。
第二天,当地的少年伙伴来叫萧承阳一同玩耍,萧承阳未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苦苦思索后边的招式。苦思一天,仍未有想起,抬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赶忙起身回家,发现薛横泪正端坐在床上闭目练功,桌子上放着早为他准备好的饭菜。看着饭菜,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却又不敢去吃,心中忐忑,不敢正视薛横泪。
薛横泪早觉察到萧承阳回来,片刻后行功完毕,睁开双眼,看出了萧承阳的心意,轻轻一声叹息,终于放弃,再怎样努力也不可能让萧承阳练就一生盖世武功。缓缓起身,淡淡地道:“饿了吧?快吃饭吧。”
萧承阳反应迟钝,片刻后才高兴地点头,忙坐下对着饭菜狼吞虎咽。
随着一声叹息声,薛横泪走出了屋门,心中做着新的打算。
时值夏季,正是多雨季节,这一日天未亮,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中午时分,楚敏真一行人在漠河熟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薛横泪所在的村庄。
漠河熟人用当地语言同当地人交谈,询问薛横泪的下落,薛横泪久居此地,却从不用真名示人,当漠河熟人询问时当地人并不知晓薛横泪是什么人。后来,漠河熟人描述了薛横泪外形,当地人才知道,于是带众人到薛横泪的住处。
看到了薛横泪的住处,便意味着薛横泪近在咫尺,众人的心不由的紧了,十年未见,心中百般滋味,尤其是东方明日。
小心地待推开门后,狭小的屋子一目了然,并为有薛横泪的身影,观察屋中的摆设,同一般的当地居民无甚差别,东方明日却隐隐感觉到了薛横泪的气息。
其实,当众人进村时薛横泪便发觉了他们,在众人询问之际带着萧承阳躲到了他处。
李竦道:“大雨天,这里又人生地不熟,不如找户人家,边避雨边等待。”说着,环视周边,却发现左近并未有其他人家。薛横泪生性孤僻,更不喜同异族人有过多往来,故周边数里地内并无其他人家。无奈之下,众人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行李,支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以遮挡风雨。
等到第二天早晨,仍未见薛横泪归来,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也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有些人已经等的急了,发起牢骚。
公冶沐英一反常态,出奇安稳,几次罗仕冲找他聊天,均是不予对话。东方明日深知公冶沐英的心情,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罗仕冲也识趣,不再多言。
凌成锋道:“等了这么久,连人影都没有,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李竦道:“这地方应该错不了,可能薛横泪发现了我们,躲了起来。”
华苍龙道:“既然躲了起来,那我们哪里还等的到?说不定现在已经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东方明日道:“依横泪师兄的脾性,这次不会再逃了,迟早会现身的,各位就耐心的再等一会儿吧。”
东方明日话音刚落,远处雨中出现两个身披蓑衣之人。虽然相距甚远,且隔着茫茫大雨,但是东方明日还是一眼认出来人就是薛横泪。一颗心陡然提起,身不由己的走向雨中,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念头和画面,萧栋杰、公冶忠义的惨死,吴玉莲的病逝,仇恨和愤怒,年少时的习武岁月……
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终于看清的双方的面容,十年不见,都老了,须发大都被蓑衣掩盖,依稀可见斑斑白发,脸上也多出了道道皱纹。十年的艰苦岁月,薛横泪明显比东方明日老的更快。唯一不变的是东方明日那股儒雅之气,薛横泪那股冷傲之态。东方明日眼中噙满了泪水,受到了雨水的冲刷,再难分辨,双唇颤抖,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终于发出了带着颤抖和哭腔的声音:“横泪师兄……”
一股酸意顿时涌上了薛横泪心头,心中百味陈杂,脸色异常苍白,赶忙避开东方明日炽热的眼神,拉过萧承阳,道:“承儿,快叫明日叔叔!”
萧承阳认真的喊道:“明日须须。”
东方明日的目光转移到了萧承阳身上,看到了当年萧栋杰的身影,张着嘴,却无法应出声。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一把将萧承阳搂入怀中。他整颗心都在颤动,分辨不出萧承阳的发音神情。萧承阳僵硬着身子任由东方明日拥抱,望望东方明日,又望望薛横泪,有些不知所措。
在见到薛横泪之前,众人心中都有股将他碎尸万段的怒火,见到薛横泪之后,愤怒和仇恨,烟消云散,化作满腔的凄凉和哀叹。
众人木然地站在雨中,丝毫感觉不到冰凉的雨水。老天爷的这场大雨,好似特意为众人准备,不胜凄凉。
罗仕冲上前道:“久违了,老朋友!看样子,这十年过的十分糟糕。”
薛横泪报以淡淡一笑。
李竦也跨步上前,冷冷一笑,道:“因果报应,一切皆是如此!”
身后的李云林冷冷道:“跟这种人还有什么话还讲?”
薛横泪对李云林的话充耳不闻,一脸冷漠。
王宗岳走上前,虽然身处雨中,身披蓑衣,仍掩饰不住其身道骨仙风般的气质,行半礼,道:“薛师侄,多年不见。”
薛横泪躬身还礼,并无言说。
灵风子和清修先后上前问候,薛横泪均是一一还礼,这三人神功盖世,德才兼备,他向来极是敬重。
少林虽然是天下第一大派,但是武当、崆峒和峨眉三派的掌门人均是无求的长辈,待这三派掌门人开口后,无求走上前,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薛师兄,想来你这十年过的很是艰苦。佛家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薛横泪双手合十还礼,从蓑衣开口处看到了无求身披方丈袈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十年不见,无了师兄却已是少林方丈。”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阿弥陀佛。”无求微微叹息,神色黯然,“贫僧不才,家师圆寂,仅尊师命。”
薛横泪早已猜到,听到去求亲口说出,心中颇感伤感,不再言说。
“这十年中,不光行普大师圆寂,江湖中先后有数位名宿仙逝,家师、刀侠和力神均已相继病逝。”说话者正是任傲,十年前在大漠中同薛横泪数度交手,对薛横泪的武功气度颇为敬佩,此时仍怀好感。
听到任傲说起又有三位江湖名宿已经离世,薛横泪心中伤感又曾数分,这些人无一不是薛横泪所十分敬重之人。他喜怒不显于言表,心中却是暗叹不已。
任傲口气一转,又道:“薛兄,十年不见,你的武功必是大进,任某今日可要好好向你讨教一番!”
薛横泪沉默不语,口快的凌成锋直接说道:“弑师杀兄这等恶贼,人神共愤,还用得着这般客气!”
吴春耀出言附和:“凌掌门所言极是,我们千里而来,可不是为了叙旧!”薛横泪的冷傲,复激起吴春耀等人胸中的愤怒。
在场众人均算是江湖中大有地位之人,人人顾及自己的身份,言行上多少有些克制,若是换做一般江湖浪子,见到薛横泪各种污言碎语早就骂开,场面必是哄乱不堪。
在场的这些人早已消失在萧承阳的记忆之中,但他听出这些人都认识薛横泪,忽然道:“泪须,机些都系你朋要么?下机么大雨,为僧病的,到家里去吧?”说着,笑呵呵地伸手拉同自己年龄相当的公冶沐英的手。结果,反被公冶沐英甩开。萧承阳却也不在意,仍是笑呵呵地说道:“下机么大的雨,被雨立了为早凉的哩!”这九年中,萧承阳一直生活在赤塔,周围百姓日常交流用的都是当地方言,除了痛薛横泪交流用地是汉语,别的时候都用不上,所以虽然过去了九年,萧承阳的汉语仍是没有丝毫的进步。
这时,众人已觉察出异样,萧承阳笑容憨实,神情呆滞,同往昔幼年时大不相同,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了薛横泪。薛横泪望着东方明日疑惑惊讶的眼神,简略地讲述了当年的事情。东方明日听后,唏嘘不已,用怜爱的眼神望着萧承阳。众人也深深同情萧承阳的悲惨遭遇和憎恨薛横泪的滔天罪行。
凌成锋等人不免又斥责道:“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居然被害成这个样子!”
吴春耀道:“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脸面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换做是我早就自我了结了!”
华苍龙道:“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华某当真是生平仅见,哎呀,华某倒是由此又长见识了!”
面对三人的冷嘲热讽,薛横泪始终不做反驳。
东方明日道:“三位掌门请勿妄下定论,其中定有缘由,我们让师兄解释下。”说着,回头问道:“横泪师兄,承儿成如今模样,不知为何?”
萧承阳的失聪属于意外,东方明日不愿追究,岔开话题,开口问道:“横泪师兄,明日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一直想亲口问你,你勿必如实回答我!”神色郑重,薛横泪也猜到东方明日要问什么,环视众人,将目光落在了楚敏真身上。东方明日心怀往昔血泪史,未注意薛横泪的微妙变化,接着问道:“两位师兄是否为你所杀?”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薛横泪似如未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敏真,楚敏真神情平静,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薛横泪的目光。
东方明日见薛横泪未语,重复问了第二遍,薛横泪仍是不言不语,又问道:“那你可知师父们的死因?”
薛横泪同楚敏真四目相对,始终未回答东方明日的话。
“啊——!”东方明日以为薛横泪默认,仰天长啸,啸声凄厉,十年来他寻找着各种借口,告诉自己一切都与薛横泪无关,薛横泪是无辜的,不想结果竟是这样。胸口疼痛,一口鲜血猛然喷出,脑中一阵玄虚,脚下轻浮,好在身旁的李竦和无了出手搀扶。
东方明日既有失去恩师兄弟的悲痛,又有自己受欺骗的难受,叹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蓦然挣脱开李竦和无了,倏然连环拍出三掌,薛横泪不闪不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三掌,整个人远远飞出。这三掌东方明日倾尽了全力,薛横泪肺腑已受重伤,嘴角溢出鲜血。薛横泪挣扎着起身,尚未站起,东方明日冲上前对着下颚又是猛然一脚。整个人又跌了出去,还被打落了数颗牙。
萧承阳终于反应过来,见东方明日气势汹汹,这般下去,薛横泪非被打死不可,大喝一声:“不又伤害泪须!”双掌齐出,拍向东方明日后背,东方明日感到背后有股巨大劲力袭来,无心理会是何人,本能的快速回身运功出掌。虽然是萧承阳先出手,但是手法东方明日快过他许多。四掌相抵,雨水四溅,萧承阳后退三步,东方明日却退了八步方站定身子,且胸中气血翻过,一阵惊骇,使他变得清醒。萧承阳站定后随即跑向薛横泪,小心的将其搀扶起来。
人人惊骇,楚敏真亦不禁动容。在场打都是行家,看出萧承阳内功修为高出东方明日不少,不想萧承阳年纪幼小,却练就了如此一身高深内功。
事实,萧承阳这一身高深内功非为其自身修习,而是薛横泪将其毕生内功修为传给了萧承阳。这一日一夜中,薛横泪正是将他毕生的内功修为传给了萧承阳。薛横泪深知众多中原武林高手前来,自己必死无疑,况且依楚敏真的为人和武功修为,绝不会给他道明真相的机会。碰到那样的结果,不如将功力传给萧承阳,这样总算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薛横泪内功本在东方明日之上,十年苦练,又高出些许。传至萧承阳虽有损耗,但仍高过东方明日。加之东方明日方才怒气攻心,已有轻伤,更是有所不如。
薛横泪喘着大气,心中暗暗叫苦,不想萧承阳竟会在这时刻因心中对自己的关切而激发刚刚获得的功力。他本想隐瞒,怕事情暴露会给萧承阳带来危险。事已至此,一切听天由命,脚步蹒跚走到李竦面前,低声道:“承儿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人群后边传来声音:“薛横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咱们就来个了解吧!”闻声望去,说话者正是公冶沐英,手持长剑,一脸肃杀,隐隐有其父当年风采。雨点落在长剑之上,发出叮当声响。
薛横泪解下蓑衣,亮出血舞刀。
公冶沐英喊道:“看剑!”长剑随声而出。薛横泪舞刀攻出,血舞刀行至中途忽然收势,接着薛横泪挺胸迎向长剑,“咝”一声响,长剑穿胸而过。公冶沐英大惊,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在场众人亦是大惊失色,不想薛横泪竟会主动将胸口送向长剑。
鲜血慢慢从伤口处流出,顺着剑身点点滴下,同时被雨水冲淡。萧承阳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喊道:“泪须!”飞奔而上,猛地一掌将公冶沐英击出,这一击又是无人防范。公冶沐英远远向后摔出,长剑顺势从薛横泪体内拔出,鲜血如泉涌,顿时浸透了薛横泪半边半边身子。公冶沐英也受了重伤。
萧承阳扶着薛横泪慢慢下倒的身子,整个人剧烈颤抖,不知所措。无了、罗仕冲快速上前,出手封住伤口周边的**道。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长剑已经刺透了薛横泪的心脏。雨水无情地拍打在薛横泪的身上,似要将他吞没。
此时,薛横泪脸上反倒出现一丝难得的微笑,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抚mo萧承阳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慈爱。气息越来越弱,张嘴说道:“承儿,泪……叔不……行啦……记住……泪叔跟……你讲的……话……”终于,双手垂下了。
天边闪过一道亮光,稍稍间隔后,轰隆的雷声滚滚而来,雨势又加大了几分,大树在风雨中不断地摇摆晃动。
萧承阳的泪水滚滚而下,仰天大喊:“泪须——!”喊声响彻四野,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声响。萧承阳抱着薛横泪的尸身,呆坐在雨中,任由旁人如何劝解,始终不予理会。在雨中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放亮,雨过天晴,红日东升。无了等人找了些枯枝干柴,决定将薛横泪火化。
李竦轻拍萧承阳的肩膀,道:“承儿……”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承阳呆滞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仇恨。
当地人听闻薛横泪逝世的消息,纷纷赶来,面色愤怒,用当地的方言叽里咕噜地斥责众人。在他们心目中薛横泪永远都是英雄,共同抬走了薛横泪的尸身,自行火化,并将火化后的骨灰装入亲手制作的精美木盒中。
无求、无了默默地为薛横泪诵经超度。料理完薛横泪的后事后,萧承阳遵照薛横泪的遗命,决定随同众人回归中原。稍稍整理一些事物,带上薛横泪的遗骸。
临行前,全村的当地村民自发前来相送,尤其是几个少年玩伴,对萧承阳很是不舍。
出村后,不日便来到了黑龙江边,渡江回到漠河,殷**、霍青山等人也刚刚赶到漠河。殷**劈头盖脸地问道:“恶贼呢?”
楚敏真道:“薛横泪已被公冶贤侄一剑刺死啦。”
“死了?”殷**听到薛横泪已经身亡的消息,心中掠过一丝喜悦,更多的还是怅然,大仇人虽然已死,却不是死在自己手上。环视众人,将目光落到一个长相酷似萧栋杰,神情萎靡的少年身上,上前问道:“你是萧承阳?”
萧承阳低头垂目,双手紧紧抱着装有薛横泪遗骸的木盒。
殷**疑心大起,指着木盒厉声问道:“这是什么?”萧承阳仍旧沉默不语,殷**追问道:“这是恶贼的遗骸么?”她确定这就是薛横泪的遗骸,目露凶光,倏然出手,夺过木盒。
萧承阳面色大变,扑身去夺木盒,但他的身法哪里及得上殷**,稍稍移动身子,便将他摆脱了。萧承阳连续几次扑身都未扑中,急了,狂喊乱扑,一副癫狂装。面对这副癫狂装,见惯了大场面的众人,竟也心中惊寒。
李竦和东方明日双双从两侧抢上,从殷**手中夺过木盒。李竦道:“殷掌门,死者已矣,何必再徒添冤孽?”
殷**毫不领情,拔出长剑,急攻李竦。十年的苦练,殷**已经脱胎换骨,有了相当高的武学造诣。逼得手捧木盒的李竦连连后退,李竦不愿同殷**动手,但殷**步步紧逼,迫使他还击,向后快速移动,避开殷**长剑锋芒,将木盒交由李如松,从随从手中接过大刀,迎剑而上。李竦一刀在手,立时扳回颓势,一时间二人难分胜负。
殷**要拿薛横泪遗骸泄愤,楚敏真本不愿出手阻拦,乐的在一旁看好戏,此时见她同李竦动上手,却是不得不出手了。身形一动,李竦和殷**只感中间多出个人,待看清时,李竦的刀背已被楚敏真单手抓住,而殷**的长剑也被楚敏真用双指夹住。这身法移动,双手一抓一夹,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时隔十年,楚敏真的武功又精进不少,灵风子等均是明眼人,看的分明。
楚敏真劝道:“李大人、殷掌门咱们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李竦收力收刀,殷**仍是气势汹汹,不愿罢休,手上使劲,长剑却是进退不得,好似跟楚敏真两根手指生在一块儿似的。
楚敏真面上含笑,手中暗暗发劲,殷**只感手中一麻,长剑差点脱手,心中惊骇,楚敏真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不可再与硬拼。于是,手上收力,楚敏真觉察到殷**撤力,手指便松开,向殷**微一抱拳。
殷**怒哼一声,也未还礼,带着门下弟子愤然离去。
霍青山、耶律承德、袁威龙等人这才同众人行礼交流,询问赤塔之行。
众人告别漠河当地人,共同南下,返回时,没有那么急切,时而停歇。数日后,告别了不同方向的人,迎来其他闻讯而来的江湖人,争相询问赤塔之行经过,得问薛横泪被公冶沐英一剑刺死,人人拍手叫好,还纷纷夸奖公冶沐英年少有为、英雄不凡。但公冶沐英却始终快乐不起来,总是闷闷不乐。
李如林作别父亲兄长时很是不舍,但李竦和灵风子对他向来严厉,也不敢有丝毫违拗。
一路的精心调养,待回到京城时,公冶沐英的伤势已好了五层。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薛横泪的遗骸带到香山,安葬在刀世仁等的墓旁。起先,萧承阳不肯将薛横泪遗骸放下,经东方明日和李竦几经劝解后,终于听从,并亲手掩盖上黄土。
薛横泪死了,众人心中的多个疑团仍未得到解决,事情的前后存在这诸多矛盾,如果说萧栋杰为薛横泪所杀无其他原因,从公冶忠义的死因来看,却不是出自薛横泪之手,显然另有元凶。但是,根据萧承阳同薛横泪的亲密关系,薛横泪成为杀萧栋杰凶手实难相符。本可问萧承阳,但是自薛横泪死后,萧承阳一直抱着薛横泪的遗骸,不同任何人交谈。众多一团,随着薛横泪的离世,似乎都被埋没。
李竦将萧承阳带到了夏言府上,然后回朝复命。
夏言见到久别的外甥,十分高兴,听说了萧承阳地遭遇,又是老泪纵横。紧紧抱着萧承阳,感慨道:“可怜的孩子啊!”
对萧承阳而言,外公家显然是个陌生的地方,神情呆滞,沉默无语,对任何人的关怀置之不理,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血舞刀和随身带来的包袱,始终将血舞刀和包袱背在身上。浮沉宦海数十年的夏言,素来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在萧承阳处体现出了他柔情慈祥的一面。
杨靖有一女,名叫杨雅蝶,年方十一,乖巧文静,羞涩可人。听闻杨靖讲述了萧承阳的事情后,很是感动,要求杨靖带她去见见萧承阳。于是,这一日杨靖得空便带着爱女上夏府看望萧承阳。
杨府同夏府仅一街之隔,稍行几步便到了。看到杨靖父女前来探望外甥,夏言很是高兴,说道:“杨大侠,实不相瞒,承儿这孩子同我们存在着很大的间隙,始终不愿同们亲近。以他现在的样子化解这其中间隙又是极为困难,哎……”
杨靖劝慰道:“夏大人无需担忧,承儿经受过特殊的遭遇,心里上难免同其他同龄人有些许差异,只需耐心教导,慢慢培养感情,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会除去这其中的间隙。”
夏言微微点头,仍是一脸无奈。
杨雅蝶自进门后,时不时地偷望背着血舞刀和包袱站在夏言身旁的萧承阳。萧承阳也一直呆呆地望着杨雅蝶,二人的目光每每撞在一块,杨雅蝶面露羞涩,害羞的低下了头,萧承阳脸上则微显惊慌失措之状。
杨靖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拉着杨雅蝶的小手,道:“小蝶,这位是夏爷爷的外甥,你应该叫哥哥。”
杨雅蝶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叫道:“哥哥。”
夏言呵呵笑道:“小蝶害羞啦!”
杨雅蝶闻言头更低,脸更红,害羞地躲到了父亲背后。
夏言见到杨雅蝶这般可爱,心中欢喜,哈哈大笑。
杨靖笑着将杨雅蝶拉到身前,道:“小蝶,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哥哥么?现在可以送啦。”
杨雅蝶取出一个包装精致漂亮的纸盒,里面装着她最爱吃的糖果,欲跨步,却又不敢,望着杨靖。
杨靖轻轻推了推她,道:“去吧!”
杨雅蝶低着头红着脸,走到萧承阳面前,双手递上纸盒。迟迟未见萧承阳伸手来接,偷偷抬头观望。萧承阳也正低头在望她,二人眼神一触,杨雅蝶马上低头收回眼神,慌乱地将纸盒塞到了萧承阳怀中,然后跑回到杨靖背后。萧承阳从头至尾都是一脸呆滞,收到杨雅蝶的礼物,更是茫然。
看着两名纯真孩子这般神情,众人均感莞尔。
这时,萧承阳竟缓缓迈开脚步,走向杨雅蝶,这一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见他径直走到杨雅蝶面前,嘴角微动,好像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好像憋了好大一股劲,终于开口道:“谢……谢!”杨雅蝶偷偷地望着他,接着又道:“我就承儿,你就小蝶么?”
萧承阳口齿不清,杨雅蝶一时听不明白,稍稍思索后,明白了萧承阳口中的“就”是指“叫”,于是便点点头。
一个神情呆滞,一个低头不语,这样僵持了片刻,杨雅蝶轻声说道:“我叫杨雅蝶,爹爹他们都叫我小蝶。”
萧承阳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嘴张了好久,终于说道:“我就萧承阳,泪须就我承儿。”
杨雅蝶只觉萧承阳呆呆的样子很是可爱,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顿觉周围有这么多人在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从这以后,杨雅蝶隔三差五地来看望萧承阳,起先几次需有杨靖陪同而来,到后来一个人也敢来了。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礼物送给萧承阳。渐渐的,二人熟悉了,关系密切。萧承阳在杨雅蝶面前变得开朗了,偶尔也上杨雅蝶家中玩,或者同杨雅蝶一道出门,到近旁的集市上玩耍。
一日,萧承阳同杨雅蝶上街玩耍,杨雅蝶看中了一只小白兔,很是可爱,非常喜欢,身上却没有银两。
萧承阳问道:“小蝶你喜欢么?”
杨雅蝶点点头,道:“喜欢!”
萧承阳见到旁人在街上所要事物,都需要用银子交换,说道:“你等等。”说着,飞奔而去。杨雅蝶不解,但萧承阳跑得飞快,她哪里跟得上?只好等在原地,看着可爱的小白兔。
不多久,萧承阳回来了,手上多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递给卖小白兔的商贩,随手提起两只小白兔,塞到杨雅蝶怀中。杨雅蝶高兴的又蹦又跳,开心极了。
小商贩也高兴极了,一个劲的道谢,就算是买十只兔子也不用五两银子。
原来,萧承阳方才飞奔回去,是向夏言要银子。夏言也不问缘由,外甥要钱,毫不含糊地给了。
萧承阳反应迟钝,思维混乱,学武不成,字也不识几个,在薛横泪的苦心教导下,勉强会写“萧承阳”、“薛横泪”、“萧栋杰”、“刀世仁”、“剑成名”、“楚敏真”等寥寥数字。于是,在玩耍之余,杨雅蝶也时常耐心地叫他写字识字。有杨雅蝶相伴,萧承阳变得开心活泼,口齿也慢慢变清楚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三年时光飞流而逝。
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癫痴传_癫痴传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