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比试之前的约定,每首诗的时限是一炷香。而评审时的上下等次,则是先看诗文的品质和呈送时间。两样放在一起,也正是为了将出题的一方的优势打压掉一些。
正是有了这样的约定,此刻罗彦压根就没把这第一场的输赢放在心上。杜荷的水平他知道,奈何人家事先就准备过。这样一来,不论是品质还是时间,杜荷都完全占了下风的。即便坐在杜荷身边,罗彦也没有看杜荷到底写成个什么样子,反而很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庞氏父子的举动。
此时庞文林倒是没有着急动趣÷阁,一脸笑容看着罗彦。见罗彦没有指导杜荷如何作诗,反而看着自己这边,便狂笑着道:“罗博士是心知自己要输,你看,为了让着你,我都要等盏茶时间再写。省得这些人说我占了便宜。”说是盏茶时间,其实庞峯城一直盯着杜荷呢。远远就看见杜荷在一章纸上乱写乱画,也没有拿出新的纸张进行誊抄之类的动作,因此才允许自己的儿子这般放松。
毕竟杜荷还在努力,罗彦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因此心里虽然也不抱希望,但是依旧说道:“我绝对你还是赶紧写完。既然你心知杜荷要输,那早写和晚写,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就不怕跟我说多了话,之前记住的那些东西都忘了么。”
这话说的庞文林有些憋气,正要和罗彦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忽然间被身边的庞峯城捣了一下:“别说废话了,那黄毛小子已经换了纸张。恐怕是要誊抄诗作了。你赶紧的,先把自己的写完再得意不迟。”
庞文林被这么一大段,还真的就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是还真的像罗彦所说,这玩意儿忽然就忘了第一句是什么了。趣÷阁尖在纸上已经点出了好几个墨点,待忽然想起的时候,纸张已经是不能再用了。没办法,只能重新抽出一张来,待换好之后,已经落后了杜荷一截。
不顾年龄大的优势就摆在这里,庞文林饱蘸了墨汁,便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起来。
方才看到庞文林的囧相,屈突诠他们还带着身后好些文人士子笑话。此刻见到庞文林已经步入正轨,心里便着急起来,不停对前边的杜荷说道:“杜二,你快点,那个庞文林已经开始动趣÷阁了。他趣÷阁上的功夫这么多年,写字定然是比你快的,你要不再快点,这把可就输定了。”
一边催着杜荷,一边还不停骂着庞文林:“你个不要脸的,不是说要等一盏茶的时间么。你写了这么久,也不过刚到一盏茶的功夫,说好的不占便宜呢。”
“庞文林你还有脸比试么,说好的彼此信任呢,你丫的诚信让狗吃了啊。”
种种的骂声在屈突诠他们这边响起,然后引得围观的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们,至于场上的杜荷和庞文林,此刻似乎胜负已分,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明眼人都知道,庞文林占据的优势太大了,即便是方才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必然能够先于杜荷完成。至于诗作的质量,有准备和临场发挥,差距肯定是有的。。
不过,明眼人也有眼瞎的时候。这回是真正的盏茶功夫,庞文林搁下趣÷阁用嘴吹吹纸上上未干的墨迹。很明显,他写完了。得意地对着罗彦说道:“怎么样,终究还是我要赢吧。”然后便是嚣张的大笑起来。
这笑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虽然此时庞文林脸上不曾发光,但是人们的眼睛还是盯着他那张脸。不少人开始私下低语:“唉,果然是没啥看头,这场妥妥的人家要赢。有点后悔了,当初怎么没有压这庞文林胜啊。”
类似的话还有不少人在说起。
只是,就在庞文林大笑了三声以后,忽然间清脆的搁趣÷阁声将他剩余的笑声生生塞回了他的喉咙。
杜荷完成了。
没错,就在众人都在感慨结局已定的时候,杜荷完成了他的诗作。
小孩子写的慢,而且腕力比较小,因此纸张上墨痕不是很重。只是搁趣÷阁后吹口气,便能看到墨痕已经干了。已经没有了拘束的杜荷拿起自己的诗,站起身来小跑着便到了上首,将那张薄薄的纸交给了当中坐着的姚思廉。
形势一下子逆转。罗彦是眼睁睁看着庞文林将长大的嘴巴硬生生闭上,然后一脸错愕地看着杜荷将诗稿交上去。这个结果让围观的人们不禁大声笑了起来,果然是莫看现在跳的欢,还看年底拉清单。
无奈之下,庞文林也只能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诗稿呈送上去。
不过,让庞文林比较安心的就是,自己的诗是重金征集来的。自己还特意好生背诵过,想来那杜荷小小孩童,韵律不熟,加上见识又少,最多就是胡乱蒙上几句。想来方才那般动作,便是想必自己早一些交了诗稿,好占点便宜。
见两方的诗稿都交到了评审的手上,此刻围观的文士们开始着急起来。作为一个看客,这会儿自然只想知道结果到底如何,方才庞文林的窘态虽然惹人发笑,可要是能够在最后获得胜利,那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比较曲折蜿蜒的经历,这样更加能够让人津津乐道。
而此时的五位评审则是有些作难地看着两首诗。或者说,这作难当中,几人心中还怀着震惊。
这还是小孩子写出来的东西么,简直有些太难以置信了。姚思廉将杜荷的诗作拿起来,对着几人说道:“这首诗,怕是这底下许多人都做不出来。唉,我真是小看了这罗彦。只是,毕竟那庞文林是先于杜荷作完的,这高低上下,到底该如何评判。”
听完姚思廉的话,那黄曦宗也是点点头,应和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真的不信是一个小孩子写出来的。唉,老了,老了啊。”至于虞世南和郭玉申两人也是不停地点头,却是不再说话。
见到几人都是如此,那蒋恩师说道:“这庞文林写的也是不错。我等今日评诗,必是要将写诗之人的年龄家世这些统统抛开,不然有了这些先入为主的因素诱导,怕是对于那庞文林有些不公啊。”
这话显然是有些说几人心思偏颇的意思,只是念在蒋恩师也确实说得没错,姚思廉几人也不能反驳,因此也无奈地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那庞文林的诗作抛开其他不论,也算是上品。我看这样吧,此番,不如就将结果定为这样好了。也不要让那庞文林吃亏。”
姚思廉的提议很快赢得了赞同。
将两份诗稿拿出来,姚思廉念道:“这是庞文林的。
夜扫梧桐叶,空闺锁深秋。
翻就相思结,欲寄却还羞。
思君不见君,悔教觅封侯。
只字附青鸟,还送到秦丘。”
闺阁致意是相当明显,个中含义也算上乘,因此念完以后,姚思廉将方才讨论过的一番点评说出来,之后告诉众人:“此诗,评作中上。”
虽然知道在这些老先生的手里,不会有什么诗作会被当做是上品来看,但是此刻听得这样的也只是被评了中上,下边好些人还是感慨道:“这些大儒评诗就是不一样,如此诗作,居然也是堪堪给个中上。我想啊,那杜荷的诗怕是要被评到中下或者下等去了。”
没等这些人议论完,姚思廉又拿起另一张纸说道:“这是杜荷的。
青青陌上桑,袅袅城边柳。
欲把雕鞍系,难将夫婿留。
燕入窥罗幕,风来催画舟。
赠君青罗扇,相思伴水流。”
念完以后,也不顾众人的惊叹声,说道:“此诗,中上。”
这个结果让众人有些错愕,两人居然在诗作品质上打了个平手。而且,还是在庞文林占据了先手的情况下。这也实在太吓人了。
不等众人议论完,姚思廉便宣布道:“此轮比试,庞文林虽然首先写完,但是毕竟占着出题的优势。因此,我等商议,两下抵消,此轮两人平手。”
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便是罗彦,此时也盯着杜荷看了起来,完全没想到啊,这小子居然不知不觉水平都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屈突诠那伙听到姚思廉的话,现实大喝一声好,随即便走上前来,将杜荷与罗彦团团围住,连声说道:“杜二,这回干的漂亮。下一轮挨到我们出题,一定要出个难的,将那姓庞的赢了。今天实在是太解气了,哈哈哈,他不是平日里自夸很厉害么,今日连杜二都没赢,看他以后还怎么吹嘘。”
随后还连声许诺:“今儿只要你没输,以后不论上逛花柳地,还是上天然居,我一定次次都带上你。”感觉这个许诺还不怎么尽兴,屈突诠又说道:“以后你看谁不顺眼,尽管跟我说,老哥我一定带着人好好揍他。”此刻那有些二的习气又冒出来,让其他人一阵发笑。
旁边还不乏调笑的:“若是他看你不顺眼,你待怎的?”
屈突诠想也没想便说道:“那我自打两个耳光,以后还是好兄弟。”此话出来,便又是引得一阵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