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原本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日子,对于李家上下而言,今年的四月十五却是非同寻常,原因无他,这一天是家主李义深的六十五大寿。
今天前来祝寿的可不仅仅只是李家的族人,墨崖城各方势力的头脑都会登门道贺,事关家主和李家的颜面,每一个李家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恐出现一丝的漏子。
云逸也不敢大意,早早地结束了早晨的武道功课,来到正厅。
李家直系老少三代此刻齐聚大宅正厅,按照大寿的仪程,李义深的子孙们要在客人到来之前向他祝寿。云逸是外姓子弟,再怎么受家主宠溺,也只能按照规矩站在三代子弟的后面,站在最前面的却是长房长孙李冲。
看着个个扬眉吐气的李家老少,云逸心中一笑,“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势,看来还不仅只是为了替外公祝寿这么简单啊。”
李家重挫宿敌龙家,势力得以大肆扩张,虽说还没有完全稳固、消化,然而有了万象楼、玄甲军的强势支持,连郡守府那边也不得不对李家表现出容忍、退让的态势,如今的李家,在墨崖城中再无任何一家世家大族能够与其比肩。
在这种背景之下,李家家主六十五大寿自然要隆重地庆祝一番,还要借着这次家主过寿将李家的强大向各方势力展示出来,不仅只是为了炫耀实力,也是为了震慑、巩固人心所需。
见李冲一扫消沉、颓废,神采飞扬,少了昔日的浮躁,多了些沉稳和自信,云逸暗自摇头一笑,看来上次扮高人对李冲的点化还是很有效果,不过还要继续持续深入地扮下去。
巳时三刻,祝寿开始了。
先是李义深的子侄辈们上前祝寿,各房之间自然要在寿礼暗中较一把劲,争相献上早已精心准备好的寿礼,来博取李义深的欢心。云逸苦笑一下,这一次他可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手的,等会儿少不得要被人奚落上几句。
子侄辈中最后一个上前献礼的却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衣衫,这身打扮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她满脸的皱纹,头发也是斑白,不过收拾的却是十分干净整洁,被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也显得很平静。
中年妇人在堂前跪下,朝李义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二房刘氏,恭祝公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媳妇特为公爹绣了六十五个寿字,以祝永年。”
下面的女眷中有人忍不住嗤笑一声,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低贱的婢女,也敢自称是二房的媳妇?”“谁让她来的,这不是丢李家的人吗?”
这个刘氏,正是李尘的生母。她原本只是一个婢女,李尘之父又早死,李尘住进李家大宅修习武道,她却住在外面,日子过得十分凄苦,也难怪其他人瞧她不起了。
云逸在心里一叹:“世家大族规矩森严,倒不怪外公刻薄寡恩。趋炎附势,人性如此,就连至亲之间也不例外。”
李义深摆摆手道:“起来吧,心意我收下了。这么多年你过得也是凄苦,长逢对不住你,我也对你跟李尘疏于照顾。这样吧,以后搬进大宅来住,每月到大宅按照其他几房少夫人的定例领取例钱。”
李尘站出来,大声说道:“李尘现在已经长大,自能赡养母亲。”
“有骨气!”李义深点头一笑,接着却是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三重关,中期!李尘,你什么时候突破到三重关,并且还提升到了三重关的中期?”
偌大的正厅,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李尘卡在三重关的关口,五年多时间一直寸步难进,昔日的李家天才,最终沦为李家上下的笑柄。
没想到他说突破就突破了,还一跃从二重关后期连升两级,到了三重关的中期。他修炼的又是最难修炼的土属性功法,如此惊人的提升,也除了那个怪物一般的外姓子弟了,若不是家主一口道出,谁能相信?
李尘立即成了整个正厅的焦点,投向他的一道道目光中神色各异,有惊讶、欣慰,也有困惑、质疑,当然不会少了嫉妒。
前不久,李尘在二重关后期的时候,就有过打败李冲的经历。现在他连升两级,成为李家三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又怎么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又怎能不让人嫉妒?
云逸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将目光落在李尘身上,心里也是一阵欣慰:“李尘早就有破三重关的实力,只是心结太重才卡在关口五年之久,我帮他解开心结,破关入三重关又有什么难的?至于破关之后又飞跃至三重关中期,与那瓶提纯过后的葵精露有极大的关系,最大的功劳却是他自己,厚积薄发,他在武道上的成就不可限量。”
刘氏看着众人瞩目中的儿子,辛酸与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刚刚那些还在嘲笑她的女眷们纷纷上前,劝慰的、恭喜的,正厅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李尘忽然转过身,朝三代子弟站立的人群大步走过来。站在前面的李家子弟都不明其意,纷纷让开一条道。
李尘径自来到云逸身前,单膝跪地,右掌抚胸,左手撑地。
大厅中顿时一阵哗然——李尘的动作,正是武者拜师的特有礼节。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尘满脸崇敬地仰视云逸,哽咽着说道:“再造之恩,李尘李尘永世不忘……”
云逸觉得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赶忙伸手扶起李尘,责怨道:“你是我表兄,这么拜我岂不是要折我的寿?一边站着去,免得搅了外公的好事。”
“李尘一时,让人觉得怪异无比,看向云逸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头怪物。
云逸指点李尘的事情,也只有李义深和李长廷两个人知道,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是有些古怪:从扳倒族老,到李家有今日的大好局面,还有李冲、李尘现在的转变,哪一桩能少的了这小子的功劳?李家,还真的是出怪物了啊!
岳清婉站在女眷中,目光一直就没有从云逸身上离开过,李尘跪拜云逸,更是让她的一双清眸中多出了一丝少女的情愫。这一幕落在李冲的眼里,他的心中先是一阵强烈的嫉妒,接着却又哂然而笑:“再过十来天,我就能得到武道强者的指点,用不了多久,我会让所有人都对我仰视还有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到那时,清婉表妹也会后悔不迭吧!”
“小逸,你给外公准备了什么寿礼,还不拿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李义深的一声大笑,将人们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到了云逸的身上。
当李大棒槌和李果儿捧着礼物走进正厅时,李家的长辈们无不莞尔,小辈们却没那么多的顾忌,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大棒槌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酒坛,看酒坛上的封泥,显然是刚刚酿制而成的。酒以陈为贵,再说了,以李家现在的权势,哪儿弄不到一坛好酒来,弄一坛酒来当寿礼,可不是一般的寒酸。
李果儿的手中捧着的则是一个卷轴,一看就知是字画之类的东西。看卷轴、纸张依然是崭新的样子,这副字画显然也是刚刚写成不久,更不会贵重到哪儿去。武者向来不喜欢舞文弄墨,李义深也不是喜欢附庸风雅之辈,书房中除了武道典籍之外再无其他书画,最为宠溺的外孙却偏偏弄了一副书画来给他当寿礼,这又算是哪门子事?
别人不敢当面说什么风凉话,李冲却是毫不忌讳,嘲讽道:“凌家表弟对祖父大人还真是一片孝心啊,不知道是出自大街上哪位卖字画的手笔?”
众人跟着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李义深的表情也僵了僵,胡子抖了几下,心里不免有些恼怒:这小子,连我老人家的寿礼都这么不尽心,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意,“长钊,你不喜好一口酒吗,小逸的孝心归你。”
李义深的义子李长钊不仅是个修炼狂人,还嗜酒如命,听了李义深的吩咐,哈哈大笑一声上前一把从李大棒槌手中抢过酒坛,直接出了正厅。
云逸吃了一惊,赶忙追了出去。这可是一坛玉髓春啊,要是被李长钊全都喝了,还不出大事?
李果儿见少爷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忍不住说道:“家主,这幅字可是少爷亲手写的,花了少爷不少心思呢!”
李义深笑着说道:“那小子什么时候会写字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打开让大家见识见识他的墨宝!”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果儿展开卷轴,孤零零的一个“武”字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逸的字还不错嘛……嗯?咦!”
李义深脸上的戏谑顿时僵在那里,接连发出两声截然不同语气的惊叹,眼中精芒连连闪动,身形一晃,来到字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