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蛮山双龙峰,百蛮宗新开洞府之中。
“五师兄,死了?”
换身之后的随引看着唐石,略显混沌的眼睛里,竟多了一丝落寞。
“他为了救我,死了!”
唐石缓缓点头,叹了口气,“我等阴风洞一干师兄弟,到如今,便只剩下我与八师弟了。”
说完,二人一阵默然。
许久,随引悠悠开口:“我等修道本就不易,这些正教之人,以人界间主宰面目处处指手划脚,这样做便是妖邪,那样做便是魔头。”
“他们倒是将自己所修炼功决拿出,来平息这世间所有不忿啊!”
“师兄,我不想修炼百魔毒功了!”
随引说着,双眼通红,抬头看着唐石道。
“那你是想在天魔无相血影大法里走下去了?”
随引换身之后,若继续修炼百毒魔功,还要与现在身体融毒契合,如此过程漫长,到不如现在改换功法。
而百蛮宗现在看似人员众多,但能让唐石所信的却没有几个。
甄氏兄弟,随引。
只这三人而已。
有紫鸢在此,百蛮宗一定就是魔教作风,若随引实力不显,那唐石再怎么信任他,恐怕就会让那些本就不愿但被逼而来的后来之人心生嫌隙。
现在紫鸢的善恶两心知未能重炼而出,人心这种东西没能完全掌控,那就只有用其他手段先行控制了。
所以,唐石内心打心底希望随引与甄氏兄弟他们强大起来。
在紫云宫里,甄氏兄弟还使着烈淇的飞刀与寥寥几颗鱼龙幻光珠与人争斗,唐石当时就觉得有些寒酸与不妥,但现在法宝暂时拿不出手,只有在功法上想想办法了。
他自己手里,都天神魔功法不能随便乱传,那就只有天魔无相血影功可以传授他们修炼,
往日屠时、随引在时,自己还留了一手,每人功法都不完全,现在,应当不用以往那般小心了。
这功法得至象龙,但除了助自己逃命数次、以天魔之法祭炼金蚕蛊外,便没了其他用途。
蜀山里的破事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自己一直在以修者之境与人四处争斗,突破散仙那是靠自己聪慧无边破了天魔神荼的局后的奖励,而那奖励也是劫了宝相夫人的气运,但一成散仙,自己又立即投入了无休止的争斗之中。
根本没有时间修炼!
这象龙以自己分身衍化的功法,在自己手里完全就是被埋进了土里。
不仅如此,最初满怀信心以天魔无相血影功法里的天魔之力祭炼的天魔金蚕,也被自己给用废了。
这倒是实话。
往日让人闻风丧胆的百毒金蚕蛊在他手里从未炼至大成。
从来到蜀山世间之中,只凭绿袍老祖最初所炼的数只蚕母伤了纪登,再以金蚕本性吞噬了金蚕分身的绿袍老祖外,百毒金蚕蛊便再无其他战绩,完全就被唐石当成了一只只可随时以元神遁化的无相魔物。
而后,陆续得了其他宝物,金蚕蛊便再难有出手机会。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紫云宫混战之机,唐石将其放出遍撒在神砂通道之外,紫云宫宫墙之内。想趁乱建功,却又碰上了通道无数阵法湮灭拉扯而出的灵力风暴。
他自己在那里仅能自保,神识一点都不敢外溢,等待得到了紫云宫之中,再想联系,金蚕蛊早已没了下落。
想来是在那阵法湮灭搅起的风暴里碎成了渣吧。
而随着唐石突飞猛进,当初的屠时、随引已渐渐跟不上。
每每出门,他们二人之中必有一人留守山门。
所以,唐石是没时间修炼,但现在的随引与以后的甄氏兄弟有的是时间修炼。
希望这些被自己埋没的东西,能在他们手里放出光彩吧!
……
唐石刚一说完,随引便摇了摇头,双眼中血光一散开口道:“我想修炼血神经!”
“我等师兄弟数人除了五师兄在地底不知生死之外,全数被峨眉派中弟子所斩,他们既呼我等为魔,那我就为魔一次,将他们吞入身中与他们看看!”
他说的斩钉截铁,但唐石当即皱眉,脱口而出:“八师弟从何而知……”
“我告诉他的!”
紫鸢的声音响起,唐石抬头,她已带着柒禾转入了洞府中。
“初凤等人,已由我一一安置清楚!”
她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对唐石点了点头,“血神经之事,是我告诉他们的!”
唐石隐隐觉得不妥,沉脸说道:“那东西内有邓前辈分神,而且,我根本不知该如何感知其功……”
“你说的一切,我都知晓。”
紫鸢站在唐石身前,突然一笑,“随师弟以血遁之法换身,若以平常之法,光是与此体契合都需数年光景,但炼血神经却正好不过。此功本就只重神魂,所有的肉身皆如衣服,想换就换!”
唐石想起在昆仑山妖窟之中以魔火炼制肉身的邓隐诸徒,缓缓看向随引道:“八师弟,此功说是炼神,实则炼身,在昆仑山里你也见识过此功修炼之难……”
“三师兄,我想好了!”
随引坚决无比,唐石又看紫鸢一眼,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劝,算是我应承了你,但此功并非现在可授……”
“一炼此功,前期根本停不下来,你会承受你以往从未想过之痛,随师弟可先回洞府静养数日将手中杂务交予柒禾,倒时,我会与唐石前来为你授功。”
紫鸢接过唐石的话对随引吩咐,随引点了点头,略一施礼,便向洞外走去。
柒禾仍是有些惧怕唐石,一见此状,与紫鸢告礼,紧跟随引而走。
诸人一退,唐石立即冷起脸来问道:“你撺掇八师弟炼血神经,又用柒禾掌控此地,怎么不与我商议?还是你又有其他事瞒着我?”
“我说过,我不喜欢在不能掌控所有的环境下生存、修行,我现在这样做,自然是从心底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洞府,自己的家!”
紫鸢展颜一笑,又说,“至于为什么让随师弟修炼血神经,自然也有我的考虑。你这么快就把我在哈哈老祖洞府之中说的话给忘了?”
一提这里,唐石自然而然想到两炮毁山,又见柒禾不在,心里尴尬一闪而过。
“你既然想掌控,我就懒得思考,你直接告诉我原因就行。”
一句说完,唐石顿上一顿,又缓缓开口,“从我决定叛出绿袍老祖门墙之后,我九名师弟便一直随我左右。一路行来,诸位师弟不是被峨眉派弟子所斩,便是为救我而身陷某处生死不知。
到我建立百蛮宗时,便只剩下了八师弟与五师弟,而这次五师弟也身陨紫云宫,我身边便只剩下八师弟一人。
按我所想,这百蛮宗是要交由他长期打理,其余争斗哪怕与峨眉大战,我也不愿让他出手。
所以,如果你等会说不出让我信服之理,血神经一事,宁愿他恨我,我也不会传授于他。”
紫鸢见唐石面色严肃,语气郑重无比,心底突然漾出一丝莫名心绪。
“你们,真不像我魔教中人!”
她走到唐石面前,将那丑脸抚正,静静看他许久后,深吸口气方才开口,“得了随身地狱,要修炼万魔之法!”
“而我们身中,现在就有一现成的!”
唐石恍然,紫鸢又一字一句的说,“我师尊已将人间界中一切仇怨交予我身,峨眉派早已成了我们共同大敌。
而现在已算你我二人都得了随身地狱,随之而来的,便是佛门里的麻烦,那些所谓佛门正宗之人,均是以度化他人来为自己证道,在佛家之中,叫得证佛果。”
两世唐石对佛门完全不了解,听紫鸢说来,无从插嘴,沉心而听。
“从紫云宫到冥界,和尚所行诡异无比,但现在看来,他们应当是想将随身地狱之中血河阴魂以冥血死气来代替,用以加速我等修炼进度。
结合他们佛果之论,目的便已昭然。佛门中人,想让得了随身地狱之人迅速成为人间魔头,再由他们引入佛门,他们证佛果飞入西天,而那随身地狱之主便在佛国为奴,再修来世!”
“在冥界之中,有一金身大佛,在西天佛国之中也算位阶相当靠前,名为地藏菩萨。让我现在来猜,随身地狱这东西,极有可能就是佛门从冥界之中弄出来,专供人间界佛门弟子得道所用!”
唐石在冥界之中就隐隐对朱由穆所为有了一大体轮廓的猜想,现在紫鸢的话,则是给这个轮廓加砖加瓦,让唐石看的更为清晰。
“如我猜想正确,那在我们与峨眉正面对上之前,佛门中人必会以各种手段来牵制峨眉力量防止我等成未成他们心中之魔前猝死于峨眉手中。
但是,他们与峨眉不过一丘之貉,最终的目标也是我们。区别在于一个离得近一个离得远,落在峨眉手上不过就是一个快死,而落到佛门手中,怕是会永被其所囚,直到被他们传道,成为又一佛家弟子!”
“所以,我们必须利用好佛门的同时,给自己松绑!”
听到这,唐石已明紫鸢之意。
不就是壮大自己的同时,将自己身中的隐患一一解除么!
“建立在这猜想基础上,当年血神前辈隐晦传出的得到随身地狱便修万魔之法就是其中关键,他飞升仙界,走的是道家天劫,与佛门无任何瓜葛,所以,他走的路,就是我等最好的借鉴!”
“现在我们有血神经恶册在手,自当提早修炼,以期找出这随身地狱之中与佛门联系的秘密。”
“不过,这半部血神经即便当年以我师尊之力,修炼而来也是十分痛苦,更不用说乌萨灵、乌萨齐、金摩等几位师兄受了多少苦楚!这些我虽是听闻,但在我搭救师尊之后,仍有数位师兄,还处在剥皮化骨阶段,其中之状,你在昆仑山中也有了解。”
紫鸢一句一句说到这里,当是为唐石解惑,接而话风又是一转:“我取随身地狱副袋,虽是遵循师尊之言,走血神前辈旧路,以期飞升之道,但也存了与你一起共抗其中所有危险困难之心。”
“我从小便在外公与我母魔宫之中长大,被其耳濡目染良多。我教之中,双修道侣有因彼此功法契合在一起的,有一强一弱强在一起的,也有一强一弱甘愿扶植他人在一起的如此种种,却唯独没有因爱而在一起!”
“我母亲与我师尊,当年也是不打不相识,而后互有好感,因而春风一度,方才有我!”
紫鸢说到这里,突然拉着唐石同坐于地,静静看着他道,“那时,我师尊道侣是一有名女仙,所以在他与我母亲相处之时即便真有爱意,却也不能在一起,每当我母亲说到这里,便尽是遗憾。”
“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决定,无论怎样,我要与我的道侣,因为爱而在一起!”
唐石再度尴尬起来,紫鸢眼里又闪异样之光,“从开始之时,我确实是见猎心喜,见你有随身地狱,便急不可耐以本命魔魂制住了你,但本命魔魂的作用,仅仅是让你从心底来喜欢我而非被欲望所控。”
“所以,从本命魔魂入你之身那一刻起,我只在双修之时才动用过此物,希冀的也是在你尝到功法之快时,能主动与我同修!”
“而后,本命魔魂被柒禾所消,我虽懊恼但也愈发的坚定我的想法!”
唐石听到这里,心里一顿异样,但仍觉尴尬,于是轻咳两声,示意紫鸢说回正题。
紫鸢偏头瞧唐石模样,哈哈一笑:“现在随师弟有心为诸位师兄师弟雪恨复仇,加之神身不合,由他来此时来炼血神经当是最好不过。
这样,我等可近距离观察功法之变,也可尝试以此来窥测血神经善册之功,毕竟血神前辈当年虽也历经这等过程,但其功法一成,施放之间仍是保留其本体之形!
不仅如此,随师弟褪皮炼身,失却的是精血,但这等东西,你我随身地狱之中满满皆是,他炼此功之时,你我二人有一人在场观察其法,也可为其护道,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女人,终是脱不了本质,为随师弟护法事小,想既炼此功,又保持自己本体之形才是关键。
唐石心里想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