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水流生出如此变故,院中险些鸡飞狗跳。
以基涉为首的几人纵身而至。
晁仿先于基涉一步拿出放在腰间的布囊,匆忙从中取出为自己备用的元食:“无殇兄,你快快服下,莫要顾虑面具了,我与他们一同闭眼不看便是了。”
殷水流道了声多谢。
他哪有什么不可在人前摘除面具的顾虑之心,在晁仿喝令他人合眼的同时,便在情急之中将黑纹面具的绳线解了开来。
“公子。”
基涉几人神色紧张的看着殷水流的服食反应。
晁仿的眼角余光瞥到殷水流温润如玉的脸庞,忙以示清白的将眼睛闭上,心中却生出与公子巢一般无二的想法。
如此与丑陋绝无干系的容貌,公子无殇为何要学着污妖君将之藏在面具后面。
◇
“你们且放心,我并无大碍。”
腹中满满与饥不可耐同时涌来,殷水流勉强服下第九粒,便摆手拒绝基涉再递来的备用元食。
他知道至少要如此难受三两个时辰。
这次真是事起突然。
以观想之法感应普世明光与传道之声,再以人脉之力将之以《清心驱邪曲》的方式吟唱出来,虽然刚刚滋补过后的秋藏持续在消耗,却一直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中。
直到从晁仿那里忽然产出一股求索之力。
接着便是采薇……
短短须臾时间,殷水流的秋藏之湖便要干枯见底。所幸邪物刚刚败退,暂时没有余力发动再一次来袭,不然方才的情况实在是危急。
“无殇兄无事便好。”
晁仿的关心情切溢于言表,他闭着眼睛有些欲言又止,末了仍是围绕着他最为关心的问题问道:“可是因为《清心驱邪曲》的缘故?”
倘若方才是邪物折返发难,公子无殇定然不会是如此反应。
“这门先祖之术的耗损之巨超出了我的控制。”
殷水流随口编造了一个由头。
他此时实在是腹胀难受的紧,偏生又口干舌燥的厉害,待基涉为他系好面具的绳线,便在采薇的搀扶中起身挪动了两步。
“竟是损耗到如斯地步?”
晁仿的面上不乏失望,再听一次《清心驱邪曲》的期望别说是当下,便是有幸脱难以后都不好于当面相求。
采薇倒是没有多少失望之色,只是心中的感恩之情难免大为复杂。
随后她的面颊微微泛红。
刚才下意识的出手相搀,待到殷水流的半边身躯都偎来身上,鲜少与男人如此亲近的采薇差些便将殷水流推将开去。
她是岐宫女弟子,修的是《锁宫》,旨要在于绝天葵,禁情欲,失了冰清玉洁之身,便等同于毁了一身法门根基。
“公子可好受了些?”
采薇不动声色的将身躯偏离了些,将缕缕秋藏之劲凝于掌心,以岐宫法门的疏通之术为殷水流缓解胃脏的痛楚。
殷水流轻轻点头。
花姬怀抱着仍在昏睡中的公孙吉在旁关心问道:“可要饮些清水?”
殷水流摇头拒绝:“吉儿可还安好?”
花姬回道:“气息一直平稳。”
殷水流欣然道:“如此便好。”
他伸出手来摩挲了几下公孙吉的小脸,公子无殇的这个长子,本是院中最为弱小的人,却在邪物作祟的宅中一直平安无事。他心无多少尘念,便如一眼见底的溪流,而其他人的尘世所望则是污浊不堪的沟渠。
“邪物方才挑中南门列,想来是因为南门列的心性修为较之其他人而言要显得脆弱一些,与之相反的便是他的尘欲之望也最为炽热。”
殷水流仰头往苍穹望去。
月明已无。
由四周笼罩而来的朱雾早便遮天而围。
“那邪物杀了南门列弃下一条尾巴之线,我还当是为少阴之力所伤的邪线残尾,现在看来是邪物故意留下的测试之线,探知我的虚实之后便迅猛来袭。”
“它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这次我以他想之法涉险过关。”
“下一次呢?”
晁仿睁开眼睛见到殷水流这副思索当前困局的模样,只得暂时将如何再听一次《清心驱邪曲》的想法放置一旁。
“无殇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他也学着殷水流仰头望去,但见朱雾在上方缭绕,于黑夜之中层层叠叠,以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压得众人看不到半点希望。
殷水流沉声说道:“我方才在吟唱《清心驱邪曲》时,为每一个人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此次邪物发难来袭,并不依仗血线的分裂邪法。”
晁仿大为诧异的问道:“将我们拉入那般歹毒害人的迷失之境,我们的体内竟然都没有作祟的邪线么?”
殷水流摇头道:“无一人体内有邪线残存,说明邪物的威能又有所突破。再让那邪物如此成长下去,我的先祖之术也怕也撑不了多久。”
花姬颤声说道:“这段时间院中并无几人死伤,邪物怎地会如此迅疾成长?”
殷水流指着宅门的方向:“我们这里没有,外面却多的是人。”
采薇打了一个寒噤说道:“我方才看了,为了救我们脱围,公子巢匆忙率众而来的甲士便有一旅之众,若是这顿时间驱邪不去,公子巢定然还会再调遣其他甲士前来,再加上其他贵人的门下食客……”
晁仿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公子巢的救人之举对于困在院中的众人而言,就如党豺为虐的薪火,可使原本只如星星之火的邪物转瞬便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局。
◇
公子巢不知宅中的人是否还能存活,他也是首次见识到如此骇人听闻的邪物。
几次驱邪均都无果。
不论是试图以火烧焚坏血线,又或是将夏修之力汇入水中淹杀过去,甚至于下令甲士们将兵刃纷纷掷入朱雾,结果都毫无例外的以失败告终。
遮住他们视线,使得他们完全看不到对面宅中情况的朱雾并无丝毫消散。
“成浩,休要上前,快些回来。”
前面有人在大喊。
一名觉氏门客痴痴发笑着向着朱雾走去,旁人知道他是为邪物惑乱了心智,还想着上前将他救回原地,孰料刚碰到成浩的手臂便被他反手擒住,随即丝丝血线从成浩的手中涌来。
欲要救助成浩的两人立时与他一般失了本我,他们再往前几步便被弥漫开来的朱雾吞去了身影。
“再后退三丈。”
公子巢位于后方厉吼,他在众人的劝说中离得血雾最远。
现场情形实是在过于诡异,损伤了如此多人,他们便连邪物的首尾都辨不出半点底细,不论是公子巢还是其他毛国贵人,此时心中无不有了些撤离南山庄园的畏惧心思。
至于仍被困在宅中的公孙芦等人,他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再在此地滞留下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出来,到时候莫要连他们也被困在朱雾当中,那便真是得不偿失了。
“二公子,如此邪物非我们人力可诛,当退出庄园以观后续,不然邪物再如此弥漫散开,只怕迟恐不急。”
公子巢面色阴晴不定的听着身旁谋臣的劝说。
他正要做出决断。
“那是……”
一声惊恐叫声从右侧传来,公子巢刚刚循声望去,已有几人被掷到空中,随即跌入到朱雾里。
“仓吉平?”
待看清楚忽然大肆伤人的行凶者面目,公子巢满面不敢相信的叫出声来。
已经死去多时的仓吉平不知何时鬼魅而来。
他颈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头。
左肩的头为小头,为正常大小,眼睛闭着,面无人色斜歪在一旁。右肩的头则要大上半倍有余,条条黑纹仿若枷锁一般布满面容。
众人何曾遇到过如此不可思议的邪异,便是仓吉平的亲弟弟也不禁为之毛骨悚然。
一个祁氏门客在挣脱当中一掌打来。
仓吉平立于原地纹丝不动,他大头的黑纹面上忽然露出诡异之极的渗人阴笑,不似人眼的漆黑眼瞳直直望着面前困住方圆的血线朱雾。
“还不够……”
仓吉平的大头之口发出喃喃自语的邪异声音。
他的动作笨重而又不失精准。
为他所伤的人明明看到扼喉之爪向着自己抓来,偏生左避右挡都无法摆脱被仓吉平丢入朱雾命丧当场的结局。
“三兄。”
家中排行第五的仓茂林悲呼出声。
公子巢面对着如此形如鬼怪的仓吉平,终于下达全员撤退的命令:“所有人等退出庄园,阻挡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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