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不是田中尉么?怎么这是,跟自己的学生怄气呢?”声音从远处而来,待那人站定,声音也正好停下。
“老肖,你也来这所学校了?”田野突然高兴起来,对着陈晨众人道声,“休息十五分钟。”
“我怎么不能来,又不是特殊人。”肖昌武哈哈一笑,“怎么样,在阳城郡的东安省军区还呆着习惯吧?”
“还成吧,就是这次我下了军令状,如果这次还不能得第一,那我就回乡务农了。”田野苦笑一声。
“还是因为那件事?”肖昌武皱眉头道,“看来老兄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就那样,你呢?在平南省军区如何?”田野问道,他和肖昌武是同乡,一块参军,不过却没分到一个军区。
“老哥比你强上那么一点,诺……”,肖昌武指着自己肩膀上给田野看。
“少校喂,老肖,你混得比我强多了。”田野的脸带着羡慕,“听说只有到少校级别,才能进帝国十大军区里面,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确定,反正估计也快知道了。”肖昌武鼓励一下田野,“这个第一不是那么好挣的,不说黑魁子带领的那一个队,还有一个是真正从八大军区下来的领队,像《军队灵魂向前》这首歌,就是那人的杰作,武斗和文斗你这次都面临着很大压力啊。”
“我也不想的,可是上面发下话来,这次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不能把握,这次就要背黑锅到底,从部队上退回来。”田野苦笑着道。
“你这人,干嘛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自讨苦吃么?”肖昌武反问道。
“算了,我都不想那事了,只要我这次领导的小队得个第一,那就一切过去了。”田野道。
“老哥也不劝你什么了,你一切多小心点,第一不是那么好拿的。”
“知道,老肖,你不说我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田野呵呵一笑道。
“可是这些小子们就要遭殃了。”肖昌武笑骂一声道,和田野相视一笑,田野笑道:“我也是为他们好不是,不过这些小崽子们也都挺让人放心的。”
田野有许多话想跟老肖说,老肖也有许多话交代给他,可是时间不允许两人畅谈,他们有着自己的规律,严己律人。
等老肖走后,田野的身旁围了一大堆人,显然是自己领导的那只小队。
“田教官,给我们讲讲部队上的生活吧?”一个女同学说道。
田野看着那些单纯可爱的学生,闪着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那些渴望与期待,让他有些不忍,“部队上其实和你们也都是一样的,一样吃饭,睡觉,吃喝拉撒,唯一不同的便是,每天演练演习,和你们每天学习都是一样的道理。”
“教官,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好不?”田教官的话让人失望,这时又有人提出来。
“好吧。”过了好一会儿,田野才回过味来,“既然你们都想听,那我就讲讲我的故事好了。”
“就从我加入军队里说起吧,我是从18岁加入帝国军队,诺,和刚才那个少校一同加入的,只不过我们并没有分配到同一个军区。”
“这个军区不是帝国八大军区之一,但是八大军区管控着各个省的军区,我所在的军区在东阳省,也是个面积极大的地方,我刚到那里,每天就和现在的你们一样,整天训练,不过那种训练比你们这种强上百倍不止。”
“嘶……”,陈晨他们听得恍然,光是想想,那恐怖的训练,就让他们震惊不已,寸步难行,就像现在这样,已是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极限了,而百倍,那是一个多么恐惧的数。
“我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年,十年里经受了军队的洗礼,去边疆服役,到冰川之处站岗,热的天气有时四五十度,冷的时候零下五六十多,记得那一次,去漠城郡支援,冰荒雪地,真正的冰荒雪地,零下一百多度,我和我的战友去接受一个任务。”
“没想到,我们没有被冰寒的天气吓退,走的时候好好地,回来的时候……”,田野不再说话,一众学子也围着他默然不语,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回来踱到漠河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成群的雪狼来,我和我的战友为了躲避他们,不得已进入到冰谷森林,而这一去,几乎将我们全军覆灭。”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我和我的队友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会遭遇到这场大难,那群冰狼一直紧追不舍,最后我们走投无路,和成百上千条雪狼对上了。”
“而我们当时,仅仅是个十人小队,我们一边掩护一边打击它们,可它们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子弹都没能让它们退却,就这样,边打边退,在无边的森林一连打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啊,就死掉三个战友,但雪狼还有八九百条之多。”
“后来……”,田野哀叹了一声,嘴角苦涩道:“我们的子弹用尽,只有拿出身上的匕首抗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身边静悄悄的,我才发现,所有的狼群都死了,我的那些战友也都死了。”
哀叹的话语,让仅有的几个女同学眼泪掉落下来,有些男同学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田野继续道:“当时的我也已是体力不支,后来昏厥过去,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阳城郡我所在的军区医院里。”
“当时的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和那些战友做个伴,可惜的是,他们连一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手、胳膊、腿、肚膛、耳朵……,全部是支离破碎。”
“可是,我却活了下来。”田野苦笑一声,继续道:“我不明白当时我们躲过了冰狼群,怎么还会被它们发现,直到后来,我在背包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东西,冰狼最喜欢最敏感的东西——狼花。”
“我不知道狼花什么时候放入背包的,反正走的时候没有,而来的时候也没人翻我的背包,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我的背包,那个是跟我一模一样的背包,我才知道,我被掉包了。”
“我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是我害死了战友,夺取了他们的性命,我不是人,他们都是我害死的,那时候的我精神崩溃,直到老肖过来安慰我,让我活下去,让我找到那个罪魁祸首,以告诫他们的在天之灵。”
“而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找线索,我又去了当时的地方,但已是物是人非,从发生后的半年时间里,那里已然大变样。”
说到这里田野精神一震,“不过天可怜见,虽然我没有找到线索,我却是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过这个秘密不能给你们说,否则对你们不好,总之,经过这次任务,我得到了一个一等功勋,只是我还不能彻底放开思想,因而军队上给了我这么一个闲职,每年新生开学的时候都指定我参加,教导新生军训。”
“一连三年,我都心不在焉,导致我带领的学生队伍都排名靠后,直到现今,军队领导直接指定我教导三流大学的新生,并让我下了军令状,不得第一,便让我回家滚蛋。”
说到这里,田野笑了,一众学子也不由脸上有了笑容,但那笑容之下,却是沉甸甸的。
轻石大学新生,约十万,文科和理科各占五万,每个系各有八千至一万名学生,想要得到第一,就先要在文科每个系里夺取冠军,之后再和理科的冠军争夺,鹿死谁手,那时才能定论。
而每个教官的队伍,只有最多三十个人,三十个人,差不多上万的学生,能分出多少队来,想要脱颖而出,不是比登天还难,而是难上加难。
“你们的实力我已经很清楚,重点是在斗歌上,如果两者都占有优势,那么,你们的教官我也就不用滚蛋回家了。”
田野打起精神,鼓励着一众年轻人。
只是在他的心底处,并没有多少把握,也许,这次,真的要回家也说不定,或许,这样也好,可以一个人出去旅行,可以看看那些老朋友,可以陪他们说说话,乃至终老,至少,在这些年里,还有人记得他们,给他们上一炷香,不至于那般寂寥……
“原来,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么?”
“原来,军人也是有血肉的。”
“原来,谁的心底处都有一抹难以忘却的记忆。”
“原来,军人可以流血,但轻易不会落泪的时候,压抑着的不是身上的疼痛,而是心上的疤痕。”
陈晨在这一刻,心灵融化,听着田野短暂的絮叨,组成有血有肉的故事,他仿佛看见在冰天雪地中,成群的雪狼从四面八方围来,几个战士奋勇拼搏,最后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般大气而哀伤的画面,让他静默,哀叹,悲悯,疼痛……
他们是帝国的保护神,而他,已经承载了这么多的痛,自己还会想着自私吗?
不会,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