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荒地,一目千里,行亲队伍驻扎于此,寥寥星光,夜风呼啸,没有一丝夏季的味道。其中一座营帐之内,凤倾阑一袭白袍,发丝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少了平日里的慵懒肆意,反倒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而他的对面,花千错红衣妖媚,席地而坐,正低头盯着棋盘苦思冥想,
四处寂静无声,烛光盈盈跳动,忽明忽暗。
“你输了。”
“……”花千错努努嘴,经过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惨痛经历后,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再下一盘,如何?”
凤倾阑摇摇头,“以前不见你如此好棋。”
谁说的,我只是不想和你下!花千错暗自翻了个白眼,想当年第一次和凤倾阑下棋,输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自此他发愤图强苦学棋艺,凡与他下过棋的人哪个不甘拜下风!可是……某人幽怨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妖孽,下一刻,继续人模人样地说道:“观下棋之路,懂棋者之心。属下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凤爷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了解了吗?”
“……”花千错扭头,恨恨地回答,“没有。”
倦意袭上心头,凤倾阑起身,坐于床榻之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听他缓缓说道:“观子棋,窥其心,非心思深沉之徒也。”
花千错羞愧地低下头,“属下明白。”
“你与我一同长大,不需要如此生分。”
“……”我这不是看您心情不太好么,万一说错了什么,您直接将我就地正法怎么办?花千错诽腹道。
“听说凤瑾把傅雪琛安排在了御辞?”
“是,似乎把那小丫头一块儿丢进去了。”
凤倾阑垂下眸子,“到底是老了。”
“……”貌似那位也就三十几岁吧。
“失去挚爱,流落街头,终是变得这般喜怒无常,我倒是高估了他。”凤倾阑的语气着实可惜,他缓慢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一个食指的大小。
花千错瞳孔一缩,“笑春风!”
凤倾阑点点头。
“难不成是离霄?”花千错急急忙忙地爬起来,好奇地看着锦盒。自从对方灭了漠神容家被张子笙带走后,他只知道凤倾阑接替了凤妍的事,继续为张子笙炼蛊。当时因无收到命令,他也不敢擅自行动,倒是楼心柔听了这个消息立即离开明安想要搭救凤倾阑,最后却是被对方一句话打发去了雁都。江湖中的离霄蛊,他何止耳闻,何人所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一开始因为和凤妍有关,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牵扯到了凤倾阑,他直接做睁眼瞎。只是无人知道,他们所中的离霄,根本是残次品。即使当年凤妍亲自培育出来的离霄,也不过是上了一个等级的残次品。所以这些人以为的离霄,根本上不得台面。而能够培育出完美的离霄的人,当今世上,唯有眼前这个华贵无双的男人。
“这是您亲自培养的?”
凤倾阑淡淡地点头。
花千错却是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锦盒,完美的离霄啊!这世上,只有这么一只了吧,“出子蛊了吗?”看对方点头,花千错立即双眼亮晶晶地问道,“能不能给属下几只?”
“我将所有的子蛊放于同一具尸体上,用药催疯母蛊,一千三百六十七条子蛊自相残杀,如今,只剩下了一条。”
“什么!”花千错气得跳了起来!
此时,账外有声音响起:“蓝先生,出什么事了吗?”侍卫不敢掀开帘子,上次也有这么一会,有个不长眼的听到帐内有声音,直接拉开帘子走进去,结果却是躺着出来的,公主竟是一句责问都没有。
凤倾阑闲闲地睨了一眼心虚不已的花千错,淡淡说道:“无事。”
外面立刻寂静无声。
花千错咽了咽口水,果然,妖孽到哪里都是妖孽。居然把一千三百六十六条子蛊全部弄死了,某人心里那个滴血啊,“凤爷,你怎么就没想着给属下留一条。好歹属下鞍前马后为你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要不就把剩下那条——”看着凤倾阑的表情,花千错渐渐懂了,“凤爷,你给谁了?”
凤倾阑把玩着锦盒,嘴角微微一勾,不语。
“其实,我在苍狼峰被狼群追赶的时候,中过一次‘笑春风’,只不过当时用了禁术封闭了全身血脉,导致此毒未祸及全身,可是当我自昏迷醒来后,那本该镶嵌在肉中的‘笑春风’却没有了……”
“无双公子想说什么?”
“云姑娘她懂蛊术,且与你无关。”
凤倾阑慢慢地打开盒子,一指的长度,只有一根形似牛毛的针静静躺在其中。
“凤爷?”花千错十分地想去瞧瞧盒子里的东西,可惜碍于对方的淫威,只能伸伸脖子。
凤倾阑盖上盒子,面无表情,“你该走了。”
“……”花千错的心碎了一地,太过分了,有需要直接飞鸽传书让他日以继夜飞奔过来陪他下棋,用完了直接把他踹了,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花某人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即将飞出窗口的刹那,他迟疑地回头,“凤爷,如今的你,依旧在谋算天下吗?
凤倾阑漠然地点点头。
“那么那个丫头呢?也在你的谋算之内?”
“……”
看着凤倾阑依旧面无表情,花千错正色道:“属下明白了。”他真是糊涂了,竟然会以为那样的人会有感情。他的温柔,看似透骨生香,却是真正的骷髅地狱。他的心,冷如天山高耸刹那冻结的寒冰,要不起,受不得!
帐中又是寂寞无声。
“师父……你又——什么时候走呢?”
“以后,徒儿帮师父暖暖吧。”
“嘻嘻,师父,徒儿等会儿再睡,先去给你做早饭。”
“蓝先生,公主请您过去。”
“蓝先生?蓝先生?”木蕊迟疑地挑起帘子,小心翼翼地朝里偷看了一眼,却在一刹那惊呆了。
榻上的那人半垂眸子,依旧白衣华贵,慵懒地躺着。然而,谁都看得出,那缭绕于周身的深深阴霾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