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就在少帝刘恭指挥若定,指挥那四个孩子率弓弩兵、投石兵、骑兵演习征战的时候,一双不该出现的眼睛出现了,她在暗影里观察一切。忽然,她看到他们在追逐竞争目标,鏖战中,他们发出了同样的巨吼:“上首功!上首功!!······”先是这五个人,接下来整个沙场都爆发出了同样的怒吼:“上首功!上首功之国······!”这声浪让暗处的那个人皱紧眉头,问一边的大将军灌婴道:“‘上首功’是什么意思?”灌婴听了支支吾吾道:“这个······”
“快说!”
“那臣只有斗胆直言了,‘上首功’者,就是计数人头为功封爵,这就是秦国,上首功之国,就是代指秦朝······”
“什么?秦?”
“是的,太皇太后娘娘,就是连眼前的军阵,全部都是秦的军阵······”
只见暗影里那双怪眼,眸子里射出凛凛寒光,那是一种冷血动物那种可以杀人的光,如同巨蜥,如同鳄鱼,幽暗里透着暗绿,暗绿里泛出土黄,仿佛片刻之间要冻透天地三尺。
“太皇太后娘娘,眼前的军阵,不但全部都是秦的军阵,而且是始皇帝和白起的血阵,至于那个上首功之国,本出自古人鲁仲连所言,‘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专指前朝秦朝。”
“本太后知道了,军阵是秦的,口号是秦的,暴秦无道,已经为我仁德大汉所取代,少帝什么意思?要干什么?”原来那个站在暗影中的人正是吕后,原来今天来也属于偶然,她风闻少帝将几个兄弟调教得好好的,而且他自己神悟兵法,便招呼大将军灌婴一起偷偷来见识一下,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立刻就联想多了。吕后还没说完,更让人诧异的一幕寻机就出现了。原来,这时候,少帝号令三军,同时高歌起来,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听到这儿,吕后浑身哆嗦,变成了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对灌婴笑道“这回本太后可是听出来了,这是秦的国歌《无衣》,想当初秦的将士,唱这首国歌出关东向,从秦穆公开始一直到始皇帝,那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敉平六国,威震殊俗,囊括百越、昆明、交趾······好,少帝有志气。他这是要复辟大秦啊,有他娘秦公主惠嫚和外大母胡姬夫人,舅公冒顿之雄风。好,灌婴将军过来,马上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狩——天子大阅兵了,今年我相信会更盛况空前,这样吧,到时候,你来主持,替我送一匹骏马给恭儿,让他亲自骑射,以壮军威。”灌婴听了后退一步,折腰肃立,朗声道:“臣谨受命!”
不知不觉之间,少帝已经自带了王者气场,对自己的几个少兄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幕呢?原来御苑里有练兵的沙场,有的是兵器、马匹和战车,当然还有演习的兵源——卫尉虎贲军。更得天独厚的的是,为自己这一支人脉单寒而动了歪脑子的吕后,通过林林种种的手段和渠道,将和自己稍微有一点关系的娘家男孩弄进后宫,真的伪的就如同幼儿园里一样圈养着,各自认了惠帝的美人们为母。除少帝之外,另外的四个小兄弟们,一个个虽然是众生相各异,但都不是省油的灯,是性格十分顽劣乖张的熊孩子,更何况爱游戏是孩子的天性。于是,身为皇帝的刘恭,顺着他们的喜恶,他们分派成将、尉、佐和千夫长、百夫长。奇怪的是,对于军争之事,少帝自带过人的天分,没过多久,这四个人就已经被他折服,这倒不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大家都明白,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傀儡,什么也不是,他服人的是靠的是真本事和人格魅力。
这一天,大家草草搭了一个台,要拜了少帝为大将军,刘恭道:“这拜将是大事儿,不是儿戏,当初太祖高皇帝拜韩信,可是沐浴斋戒三天,发出誓言的。”刘山道:“大哥,你放心,我们也一样拜你行不?”
刘恭道:“那倒不用,我们只要指天日发誓就好了,你们要是愿意就拜,不愿意我绝对不勉强。”三个人立马闹哄哄道:“愿意!”于是,这五个人登台,面朝太阳,手指天日,由刘恭起头发誓愿道:“我们五人本是兄弟,恐有不信,指天日发誓,愿尊大哥少帝刘恭为大将军,日后舍命听取军令,有秘密不得泄露,如有不遵从誓言,天日为证,不得好死!”于是,这五个少年发起誓言,对青天白日拜了三拜。少帝又道:“一年一度的秋狩阅兵要到了,你们从现在起,就要听从我的命令,好好操练,好不好?”四人整齐地精气神满满应了一声:“好!”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秋狩的盛典到了,这一天,少帝五鼓即起,洗漱完毕,率四兄弟出了长安宫大门,他顶盔贯甲,一身戎装,看见大将军灌婴、张苍早在汉阙下恭候了。少帝用双眼逡巡一番,发现除了仪仗旗鼓之外,并没有发现他的皇帝的黄屋车和大纛、华盖,讶异地问:“两位大将军,朕的车辇呢?”灌婴回道:“陛下,今天是秋狩盛典之日,陛下应该彰显武备,所以,吕太皇太后亲自晓谕你,不得乘车,而要骑射而去教场。她风闻陛下对兵法神悟,早就练兵有方,成为众王子旌表,已经为陛下亲自挑选了一匹良马,名唤骅骝,能日行六百里,陛下······”
少帝笑道:“好,替我感谢太后,我幼时在陇西郡敦煌县,耳濡目染西戎人在马背上射猎讨生活,颇能骑射,上马,去校场上开始秋狩盛典!”于是,少帝率众出了长安宫大阙,一路金戈铁马驰骋杀向乐游原的皇家御苑教场。好一场秋狩阅兵盛典,只见那少帝刘恭,一身金鳞铠甲,头戴金盔,浑身少年英气勃勃,手持令旗,号令三军布列阵势,果然是进退有度,骑射、弓弩、步卒诸兵种协同,颇有大将之风,看得灌婴和张苍呆了,暗暗啧啧称奇。演习到了午间,三军支起柳营虎帐,埋锅造饭,这中间,灌婴和张苍在受命在外围宿卫,少帝率四个小兄弟,住在中军帐,不多久,早就有大块肉和大碗酒传来,因为是皇帝演兵,所以一切仿效军营,连饮食也是一样。
没多久,少帝和四个小兄弟们开怀畅饮醇酒,用匕首切了大块猪蹄子大嚼,不知不觉就喝高了,动了豪爽之气,慷慨悲歌。营帐中用铜釜烧着熊熊篝火,加之激动,这几个少年浑身躁热,吃着吃着,都出了一身油汗,少帝道:“人生一意气耳,今天纵情恣意,何必那么拘束?”便退去铠甲,解了玉带,袒胸露背,引得众兄弟纷纷效仿。这时候,大家忽然看见少帝脖子上带有一个红玉玉龙,在日色的辉映下,生出五彩霓虹,辉映得满堂生辉,引得大家喝彩起来道:“陛下这是什么宝贝,真个是世间少有。”众兄弟本来以为这一声赞美,会让少帝心花怒放,没想到这一句话,引来少帝忧心戚戚,就像被霜打蔫了的秋辣椒一样,嘴角耷拉,眼角泪花潸然。
刘强道:“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臣等该死,触动了圣上的伤心处。”少帝道:“没什么,这是家母留给我的纪念,如今,你们一个个都有亲娘在宫里头,而我娘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猛一想起来,所以有些伤感。”刘山道:“都是吕太皇太后不近人情。”刘不疑道:“她把持我们的身世,但终有一天我们会明白的。”刘武道:“太皇太后私心太重,她眼里只有姓吕的自己娘家人。”这兄弟四个越说越激动,最后站起来破口大骂,恨不得对吕后呲牙咧嘴露出犬齿。刘山道:“我们既是兄弟,又对天盟誓过,将来一定要鼎力辅佐今上,夺回我们的刘汉权威,当然这一定要靠陛下提头才行。”这一群少年年少轻狂,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激得少帝头一热,击节拍案道:“太后怎么能杀我娘而立我,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定会生变,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一席话,说得大家鼓噪,意气洋洋不已,等到了下午演兵,灌婴来报道:“陛下,上午是阅兵,下午才是演兵,遵照太后懿旨,请陛下走马骑射,身先士卒,为天下人表率!”少帝还没答应,早就有虎贲军卒,将吕后所赐的骅骝骏马牵来,好一匹神骏地战马,高头八尺,四蹄如柱,少帝必须要仰头才可以看到鞍鞯,道:“这马怎么高大?”张苍道:“这是从大月氏来的骅骝骏马,所以较之平常马匹,自然是如同鹤立鸡群。太后吩咐,天子是四海人主,没有高头大马安能示威?请陛下上马吧!”说完,将骅骝引到上马石上,少帝叫一声好,在侍卫的扶持下跨上大马。
好个少帝刘恭,不愧是秦公主惠嫚的儿子,秦胡姬夫人的外孙,匈奴大汉冒顿的外甥孙,他的身上沸腾着强秦的基因,还有匈奴的骑射天分。没用多久,他就将胯下的骅骝马驯服,骑着他驰骋冲上高高的山丘岗子,但觉两耳风声呼呼,仿佛在白云上飞翔······正在他享受君王的征服感的时候,忽然,那骏马疯了,猛烈地跃起,跌落,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在掉了个儿,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汉宫里头谁也不知道,而最想知道的是这个人,她就是鲁元长公主,现在她在急匆匆赶往母后吕后的长信宫,他要问这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她看到了早就等候在长信宫门第之外的娘——吕后,一颗也不耽误地问:“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把在烈马上跌落下来的恭儿,不放在紫微宫让太医救治,反而把他打入禁宫永巷之中,那儿是戚夫人幽死的地儿,你这是让他死啊?”吕后点点头道:“没错。”
“母后,你?为什么?难道他不是你唯一的亲孙子?还有我,是你让我拼死从陇西郡救他回来,而现在你又要对他下手,母后,你心太忍!”
“可是,你知道吗?再让他做皇帝下去,汉就不会存在了,大汉的万里河山就变成了秦。”
“什么?大汉的万里河山就变成了秦?这怎么可能?”
“乐儿,他就是来复辟秦朝的,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证据。还记得那个西凤夫人吗?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像极了秦惠嫚公主,可她本来就是秦惠嫚公主,是恭儿的亲娘······”
“上苍啊,这不可能,娘你怎么越说越玄乎了?陇西郡一役,乐儿亲自在现场,见证惠曼公主已经和她娘秦胡姬夫人流落匈奴去了,怎么会还出现在汉宫中,变成医官西凤夫人······?”
“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早在秦朝灭国时就已经启动了的阴谋,秦二世皇帝母后胡姬夫人,和她的女儿惠嫚公主就已经制定出了复仇汉的计划,嫁给仇家,给仇家生孩子,再通过这个孩子窝里斗灭了仇家,这就是惠嫚公主和你弟弟惠帝私情,并有了汉家身孕的初衷,最后达到复辟前朝——秦的大目的。至于,那个化身西凤夫人的秦公主,她不牺牲自己,你弟弟惠帝会极力让我立他和秦公主的私生子刘恭为太子?那他现在成为少帝的事实会有吗?”
“上苍啊,这也太可怕,太离奇了······”
“你小看恭儿这孩子了,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不但知道,而且一直在和她的娘在汉宫里实施着,从他娘是秦旧宫御羞苑守宫人,到陇西郡秦公主,再到汉宫医官西凤夫人,到少帝上位,这一切太漫长,太传奇了,我们还是问问这个恶毒的孩子——少帝刘恭去吧。”
说到这儿,鲁元公主还是半信半疑,吕后早就吩咐宫官昭仪,道:“去禁宫,看看少帝刘恭去。”
终于,她们跨进了禁宫的门槛,看见躺在乱草上的少帝刘恭,这时候,他脸色蜡黄,由于脊椎已经被摔断,他已经瘫了。吕后在数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刘恭听见有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等他看清是吕后时,他伤心欲绝地闭上了眼睛。望着他少年被残的惨状,鲁元忍不住泪流满面,怜悯地道:“侄儿,你这是何苦呢?”没想到刘恭毫不迟延地回答:“皇姑,你别替我伤心,你们没价值的,因为我只会恨你们,夺了我们的河山社稷,太后知道的,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复辟秦朝······”
吕后问:“你说说,你是我的亲孙子,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娘为了我能上位,变成西凤夫人为父皇殉葬活埋了,我不能放过汉。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切,我想你们知道后,就会恨了我,就会送我早早上路了。我虽是刚来这个世界,可我不想在呆下去了,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复仇了······”
咸阳宫的梁山宫,秦二世脸色苍白,急匆匆地冲进母亲胡姬的寝宫,道:“母后,儿都安排好了,你带皇妹惠曼快走,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就这样,胡姬和女儿惠嫚公主换下宫妆,随秦将章邯、杨熊离开,当她坐在车辇里的时候,她终于有空打开二世给她们的诏书了,只见上面写着:“······灭我秦宗庙者,则我秦之仇也,无论其谁。即朕亡,秦尚有一息,当图复辟国祚,母后、皇妹亦得当之,乃至于身终力讫,有负此誓,必为我秦先神鬼绝止!······”读到这儿,胡姬咬牙泣血,打开车窗,指日发誓道:“皇儿,你放心吧,如果你有事儿了,大秦灭国,天日在上,我挛鞮乌兰和女儿嬴惠嫚不舍身赴国,复辟我朝社稷,如果我们违背了这个誓言,请上帝雷殛火焚,尸骸无存······”
御羞苑,现在化身为鼎湖宫宫主的秦胡姬夫人叫住自己的女儿玉山女,道:“女儿啊,你这几天碰到的那个少年,真的是当朝太子,娘亲去查证清楚了,千真万确。”玉山女吓得腿一软,跪倒在母亲面前。道:“母后,他竟是汉太子刘盈,那他就是我们的仇人之子。他爹刘邦灭我朝宗庙,毁了我朝社稷,女儿和他不共戴天,母后放心,女儿再也不会见他,更别说和她在一起了。”
宫主猛地扶起女儿,一双眸子闪烁厉光的亮点,咬牙切齿道:“不,正因为他是我们的仇人之子,你更应该要和他在一起,必须还要有肌肤之亲,床笫之实,还要为他生儿子······”
“啊?母后,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他可是我们灭国的仇人。”
“正因为他是我们的仇人,娘才早就酝酿有了一个完美而惊天的计划,既可以复辟我们大秦,还可以为你的父皇始皇帝和兄二世皇帝报仇。你去嫁给仇人,并为他生子,然后,我们来培养这个孩子,从你生下他一落地,从襁褓的时候开始,我要对他天天讲,月月对他洗脑,让他牢记仇恨,立志血洗敌朝。让他从小就明白,是汉灭了他家的祖国,让他娘受尽了臣虏之苦,现在他娘和外大母要靠他来复仇,在等他长大。然后,去祸害仇人一家,让他们血债血偿,掏空他们的基业,让仇人一家的汉祸乱四起,自相残杀,分崩离析,死无葬身之地,到最后才能复辟我大秦,光复我朝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