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层幻境考验的是生平善恶,第二层考验的应该是潜藏于人心底的**,秦景并非拥有多大野望之辈,但这幻境并非你内心没有野望就能轻易通过。幻境到最后,秦景虽然险险通过,但心神受到很大冲击,她一直觉得自己颇喜岁月静好,但事实上,但在面临向左掌控一切,向右打回原形的选择时,她每每都毫不犹豫选择前者,而且不止一次,是数不清多少次,仿佛过了好几世一样,最终她能清醒,真的得谢识海中的陀螺。
如大梦好几辈子忽然醒过来,秦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幻境中一切太真实,不曾有一回的选择是不带血腥的收获,权利高塔在幻境里全是他人性命为基石垒就的。她指尖仿佛还留着那种……那种一条一条鲜活生命,从她手中消逝的感觉,甚至还能感应到当时在幻境中的快意与得意。
“所有不好不坏的人,要么是没机会做好人,要么是没机会做坏人。”回想生平,秦景就是不好不坏的人,她这话虽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但现在想想真是正确。秦景整理一下情绪后,默默在心里暗暗自我警省——永远不要成为连自己都感觉恶心的疯子。
“或许也不是考验**,而是挖掘潜藏在人内心的**……我真没有征服世界的野望啊,也许是锻炼心志?”秦景被剑阁幻境搞得心有余悸,连手指都不敢乱动一下,第一层进第二层时,就是因为她动了一下身体想出剑阁,脚都没迈就进第二层幻境,连个缓冲都没有。
“然而,现在这些什么用都没有,我只想出去而已。再说,我一般都不会为难自己的智商,干这种事,是我这样的德性能干成的吗?”秦景深知自己慢半拍,掌控天下大道争锋这种既需要武力与智商并重才能碾压过去的**,就算有机会,她也不多看一眼。
再次把自己才收拾好的三观又重新加固一遍,节操这东西,固然可以少一点,但绝对不能掉光。加固好三观后,秦景动动腿,果然她一动弹就转眼到下一关。
接下来秦景经历了“幸福圆满的人生”,甜得她明知是幻境都愣是多待好一会才破除幻境,幸福人生之后是悲惨世界,悲惨世界把秦景崩溃的世界又整崩溃一次,尤其是前甜后惨的落差更叫人不设防。秦景好险才从悲惨世界里挣脱出来,僵硬地站在原地真是一步也不想再动,只想大声叫人来“救命”。但剑阁里,怎么喊声音也出不去的,所以她只能认命地继续往上,她就有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剑阁凭什么判断她还可以继续向上。
说好的取剑就能走呢,说好的每一层都有剑呢,倒是来一把打我走呀!
但秦景一直往上,直到第九层,听赢清一讲过,第九层是堪比渡天劫时的幻境,曾有不少走到第九曾的人,都在那里迷失自我。对此,玄门的官方解释是,越是天赋高的,越是修剑天资好的,剑阁对他们就越严苛,因为剑修实在是杀伤力太过高强的一群人,若无这般层层考验,堕落的剑修早已灭世不知多少回。
秦景长叹一声,眼睁睁看着幻境渐渐形成:“我只想静静地做个丹修而已。”
她甚至作出决定,就算从第九层取得剑,也坚决不成为剑修,还是轻松愉快地做丹修吧。至此,秦景一点都没有她居然能上第九层的窃喜,完全没有她这跟开挂没区别的认知,唔,她慢半拍嘛,还有就是谁经历这么多层幻境的考验,都不会再为自己登顶而怀任何意外之喜。
幻境形成时,秦景并不知道剑阁的动静,万里无云的天忽然涌来片片飞云,并不带什么异彩霞光,仅仅只是云聚而已。但这般气象,熟悉剑阁的玄门中人,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遂都飞来准备看看这回闯进第九层的弟子能不能成功取剑。
“上一回是谁来着?”
“老糊涂了啊你,这都不记得,须臾的关门弟子,后来跟须臾的大弟子并立无应山。”
“是沈长钧啊。”
“一群老糊涂的,他从剑阁取的剑名为长钧,也不知谁先喊出来的,喊着沈长钧久了,连本名都忘记。叫沈湛,道号玄湛,须臾给起的,当时你们还说人多大脸,以玄字加道号。”
“嘿,不说还真忘了这事,沈长钧我看就挺好,比什么玄湛啊沈湛啊要上口得多。”
“要点脸吧,为自己记不住,还叫人把名字都改了不成,也不怕须臾托梦找你麻烦。”
一群长老在云端显摆自己有多不关心年轻一辈,不过玄门弟子实在是多,天资出色横空出世的年年都有,谁会总去把一个个都记得那么清楚。沈长钧也好,沈湛也好,甚至无数个沈什么,王什么,李什么都好,大道风云变幻,时时有见横空出世之辈,也时时有见大星坠地溅起满地尘埃。
待到童子来回复长老们,是谁家弟子闯王进第五层时,一众长老互看一眼,心里大概都在暗暗诅咒早已渡劫飞升的须臾真君——凭什么你家徒弟耀眼,你家徒孙还这么夺目,不打算留条路叫别人活了是吧。
“今日云象颇是壮观,没准真能成。”赢清一在剑阁第九层外飘着,与余西江一同为他们那叫人操碎心的小师妹护法,两人不时闲聊两句。
“能成是好事,不能成也无妨,守住灵台清明神魂不失,取一柄八层的剑,也很好。”余西江这话最想对秦景说,叫她别拧着,实在过不去就顺着来,幻境一旦判定幻境中人彻底沉沦其中,就会自动解开。毕竟这是玄门弟子选剑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处处艰险的秘境。
赢清一抬头看云,云象与上回他旁观小师叔沈长钧取剑时不同,不过云象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小师妹若能成功取剑,师父只怕会心酸酸地传音给师叔,叫师叔回来收徒。”
余西江大笑出声:“师父断然舍不得,回头只怕是小师叔看中要抢,他也不肯给。”
元昊真君素来偏疼女弟子,也不是没人揣测过元昊真君别有心思,可事实是无应山那么多女弟子,谁也跟元昊真君半点暧昧都无。他们的师父啊,就是个喜欢宠着软软可爱小姑娘的,要是还对脾气合眼缘就更不得了,非得宠得无法无天不可,所以啊他自己宠都宠不够,怎么舍得让出去。
师兄弟俩趁元昊真君不在,很是拿着打趣了几句,又说起他们那位“能”得让人只能仰望的小师叔,云游十余年未归,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归来。
“大师兄,剑阁动了。”赢清一话音一落,就和余西江一人捏一枚玉符直接进入剑阁九层。
两人一进去,就见秦景站在殿阁中间仰面看剑阁顶上,那里有无数剑光如星光般悬浮着。余西江走上前,喊秦景一声,却没见秦景回应,余西江皱眉,莫非秦景没能破开第九层幻境?遂和赢清一对视一眼,赢清一也没底,这时两人又谁都近不得秦景身边,若是在选剑他们无法近身,若是心神失守他们近前怕会惊得神魂更加无法归位,只能在一边干等着。
秦景其实已经破开幻境,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选剑,实在是幻境太过震撼,秦景得慢慢消化。她这一站就是十几天,因剑阁中有灵气与剑气温养,秦景并不会觉得渴觉得饿,而且她也没怎么感觉出来时间的消逝。她倒是没感觉,却把余西江和赢清一急得不行。
“天策大会今日结束,待会儿传音给师父,请师父提前回来。”不管林半山在天策大会上取得什么成就,余西江都敢保证,在元昊真人眼里,软软可爱小徒弟的安危比二徒弟在人前的风光要重要得多。打断林半山人前风光,林半山估计也不会见怪,一则他并非重名之人,二则秦景一来就跟他相交甚深。
“我这就传音。”
元昊真君接到传音就立即动身,他还叫林半山留下,天策大会之后原还有天策问道等安排,为的就是给年轻一辈的天才们显名,有话说儿须成名酒须醉,这既是激励,也是一种磨砺与锻炼。但林半山一听是秦景被困剑阁第九层,跟元昊真君一样着急上紧,当下就与元昊真君一道回玄门。
元昊真君一路疾驰到玄门山门处时,剑阁上空久聚不散的云终于有了变化的前兆,它们急骤收缩,不停地向中心挤压,并渐渐在剑阁上显出具体的形象来。元昊真君这下更急了,乖乖小徒弟剑阁九层取剑,作为师父怎么能不亲至剑阁护法。长剑一啸,不过眨眼的工夫,元昊真君便已至剑阁。
余西江和赢清一见元昊真君归来,这才齐齐松口气:“师父,秦师妹还在那站着没动呢。”
在剑阁里,外边的云怎么变幻一点感应不到,元昊真君跟大徒弟三徒弟一边说一边盯着秦景,剑阁上空的云全显具象时,秦景才算成功取剑,这时还没动倒是正常的:“小丫头,倒真是厉害。不过,我记得跟你们说过,不叫她习剑,她怎么会在剑阁?”
“是陪同何师弟前来剑阁选剑,但何师弟也头回来剑阁,并不知道剑阁会将人吸入楼中。结果,何师弟倒连第一层也没过,来看看的一口气到九层。”余西江倒认为这是机缘,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别的事,本来秦景自己也没想做剑修,元昊真君也对她有安排。这要是不来,不被卷进去,怎么能知道她竟有登临第九层取剑的莫大缘法。
元昊真君这时候也不细究,只等着看秦景取剑。